直到对方突然越界的亲密。
冷热交替,裴宴卿本能弓起了身子,捉住她的手腕,道:“你疯了。”
柏奚抬起头,眸底一层浅浅的水光,说:“对,我是疯了。这不是你喜欢的吗?”
裴宴卿别过头:“不是。”
“可这是我喜欢的。”
“宋成绮。”女人的声音透着故作麻木的死寂,好像柏奚和强迫她的其他人没有两样,“你不可以侮辱我。”
柏奚将女人的两只手都压向头顶,继续亲她。
裴宴卿睁着眼,不做挣扎,没有反应。
没过多久,她把手慢慢收回来,离开裴宴卿,呆呆地坐在床沿,走了出去。
……
柏奚的身影离开镜头,殷惊鸿一喊“卡”,她就躬身道歉:“不好意思导演。”
——她和剧本演得出入太大,甚至擅作主张地改了台词。
殷惊鸿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感情层次丰富多了,你再琢磨一下人物心境,结合剧本。”
这也不能全怪她,一半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柏奚点头:“好。”
殷惊鸿特意走过来,和她并排坐在一起,道:“尤其是对自身的愤怒和无力,这个点很好,重点把握。除此之外,宋成绮从朦胧的好感,异样的心思,到这晚彻底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对方,从激情到激情,前后是不一样的,你把过程转变演出来。”
柏奚应嗯。
裴宴卿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
彼时她还不懂,短短一天,却仿佛窥到一线禅机。
她以为裴宴卿的爱总是在那里,不管她是躲,是藏,是只露出冰山一角,对方也会永远将她紧紧包围。
就像宋成绮以为就算她逃避,她否认自己的心意,她可以只和对方做朋友,红玫瑰也会一直陪伴她,以闺中密友的名义,做她最亲近的人。
但直到那一天到来,她才发现自己苦苦支撑的防线不堪一击,她对她的动心比她认为的更早,她对女人的爱比她想象的更深,她无法忍受这个人和别人亲密,如刀锥心。
然而她却不能肆无忌惮地爱她。
所以越是喜欢,越是无力和痛苦,越是对自己愤怒。
柏奚闭了一下眼。
“我准备好了,导演。”柏奚主动走到监视器前,向殷惊鸿做了个手势。
殷惊鸿显而易见地抬眉,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开窍到什么地步的样子。
裴宴卿也诧异地看向柏奚唇角噙着的淡淡笑容。
柏奚对上她的视线,朝她弯了弯眼睛。
殷惊鸿习惯性轻哼一声,道:“各部门准备。”
场记打板:“《耳语》第二十场二镜四十次,Action!”快步出镜。
柏奚将裴宴卿压在床上,偏头亲吻她的耳颈。
指腹在锁骨擦出红痕,像是绽开的梅花点点。
柏奚的吻毫无怜惜之情,下手却有轻重,没有将她弄痛。
女人无声承受着她的欺弄,直到她过界,久违的心悸感袭上她的心头。
不知道出自对侵犯的反抗,还是心中无法抵御她亲密、越陷越深的恐惧。
她扣住柏奚的手腕,细得和竹枝一样,一折就断,道:“你疯了!”
“是啊,我疯了。可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柏奚给她看自己指尖的湿润,露出残忍的笑。
“宋成绮。”女人忍住眼眶泛上的热气,强忍着声音中的颤意道,“你不可以侮辱我。”
柏奚彻底抽开了她的睡袍系带,同时巧妙地用身体挡住部分镜头。
她埋头亲吻,女人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那滴泪还没落到枕头上,尚存温热,便被一根手指接住。
柏奚吻了吻她漂亮的眼尾。
女人愣住了。
柏奚的唇从她的眼睛离开,在眉心再印下一吻,鼻尖一直往下,视线落在女人的红唇上。
即便不施脂粉,也透着饱满的淡粉。
她睫毛颤了颤,如蝉翼下坠,浅浅地贴上了女人的唇。
裴宴卿如遭雷击。
年轻女人没有经验,浅啄过后短暂地离开,看向裴宴卿的眼睛。
裴宴卿避开了她的视线。
柏奚低头继续吻她,唇瓣几番碾磨后,缓缓探入舌尖。
毁天灭地的新鲜感,重重撞向心脏。
裴宴卿不知何时被松开的手垂在了身侧,曲起的指节泛白,她甚至不受控制地扬起了细长的颈项。
柏奚顺势滑下来,鼻尖和发丝蹭过肩膀和浅粉的锁骨。
皮肤倏然一点湿热,接着越来越多。
柏奚的脸埋在她身前不起,只有不断溢出的泪水,沉默而汹涌。
梁祝化蝶,孔雀东南飞,男子与女子相爱感天动地,流传千年。
可这情,若产生在女子和女子之间,就是错的吗?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注)
裴宴卿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抱住了她。
柏奚走出红玫瑰房间的时候,面颊不见泪痕,唯余沉寂之后的默然。
隔天百乐门舞会,宋小姐一身军装坐在下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红玫瑰是她爸爸宋司令的女人,从今天起,谁都不能碰,哪怕一根手指头。
红玫瑰搬到了城中一处别院,名义上是宋司令的产业,实际上是宋小姐偶尔歇脚的地方,借着父亲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将红玫瑰接了过来。
两人开始“同居”生活,默契地谁也没提那晚的事。
……
这一镜终于让殷惊鸿尊口喊了一声“过”。
柏奚走过来扶裴宴卿,把她系好的腰带又打了一个蝴蝶结,之后接过问娜手里的羽绒服,给她穿衣服。
裴宴卿看着她沉静的侧脸,暗暗心想:这是怎么了?
问娜也不知道,先嗑为敬。
柏奚伺候她穿戴整齐,问道:“去休息室?”
裴宴卿忍不住将双手挂上她的脖子,撒娇道:“你抱我去?”
不出意外,百分百柏奚会拒绝,但是出了意外,柏奚一手绕过她腋下,一手穿过膝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裴宴卿:“!!!”
幸好提前清了场,否则全片场都要被哇哦的声音充满。
殷惊鸿在不远处见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夸奖柏奚的话暂时咽了下去。
到了拍摄间门口,裴宴卿先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放我下来,外面好多人。”
“真的?”柏奚向她确认。
要命,居然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
裴宴卿想说假的,但拉不下脸,还是回酒店抱个够。
“真的。”
柏奚放她下来,看了看她的羽绒服下摆,意有所指道:“能自己走吗?”
“……能。”
“我担心你腿软。”
“好了别说了。”裴宴卿耳朵红了一圈。
柏奚盯着她粉色的耳尖,慢吞吞地“噢”了一声,道:“那我牵着你。”
两人手牵手回到裴宴卿的休息室,一路上没引来过多的注视。
一进门,裴宴卿就勾着柏奚的后颈把她带到了沙发里,戏里没亲够的补上不说,还要加倍偿还。
柏奚将她压在沙发里,随着接吻的深入,沙发的弹簧发出轻响,越陷越深。
裴宴卿仰着脸含吞承受,眼尾泛红,几乎逼出泪水。
但她的手紧紧扣住柏奚的肩膀不放,越是窒息,越是强烈。
柏奚咬开了她腰带系的蝴蝶结。
裴宴卿如梦初醒,喘着气道:“等一下。”
柏奚歪了歪头,似乎在分辨这个时候她说的话是否出自真实意愿,她鼻尖陷下去,裴宴卿声音开始颤抖:“停!”
柏奚停了,上来抱住她。
裴宴卿在她怀里仍发着抖,令人心悸的快感刚起了个头,便让她无从抵抗。
“别在这里。”她修长的手指挂在柏奚的领口,无力地道。
“好。”柏奚千依百顺。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听话。”
“想通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既然她对裴宴卿的喜欢没办法更改,为什么要继续逃避?就算将来分开,至少她认真地爱过她。
裴宴卿诧异地看着她,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一句盟誓,甚至比“我喜欢你”更深刻。
知道?不知道?
柏奚假装若无其事地起身,道:“你的衣服在哪里?我帮你换?”
裴宴卿指了放衣服的地方,在她伸手过来解她睡袍的时候道:“我自己来就行。”
柏奚笑了笑。
原来全心全意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哪怕只是看着她,都会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裴宴卿不习惯但是享受其中。
她们俩出来以后,柏奚单独被殷惊鸿叫走,裴宴卿怕对方搞事,坚持要和她一起。
殷惊鸿:“……”
完了完了。
在裴宴卿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中,殷惊鸿硬着头皮把自己昨晚到今天演的一出大戏和盘托出,就差给裴宴卿当场跪下,“看在结果是好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裴总,裴总,我再也不敢了!”
裴宴卿出离愤怒,捞起沙发上的抱枕朝殷惊鸿砸过去,“你——”
柏奚拦住她,低声说:“算了。”
裴宴卿道:“可是……”
柏奚道:“看在结果是好的份上,再说殷导也是为了帮我。”
裴宴卿眼圈都红了:“可是她造谣我,万一你……”她不敢去想柏奚离开她的万分之一的可能,殷惊鸿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这里她的火气又上来,咬牙切齿。
“殷、惊、鸿!”
柏奚张臂将她抱在怀里,又回头朝缩成鹌鹑的殷惊鸿使了个眼色,殷惊鸿赶紧撒丫子溜了。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柏奚这份情她记下了。
柏奚不停地柔声安抚她,抚着她的背,裴宴卿委屈道:“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这辈子也不会喜欢她一根汗毛。”
柏奚失笑:“我知道。”
“你相信我了?”
“我一直相信你。”
这世上她唯一相信的就是裴宴卿的真心,她只是不相信永恒。
“好了,我们回家吧。”柏奚温柔道。
这是柏奚在香港之行后第一次主动提及“家”的字眼。
裴宴卿勉强原谅了殷惊鸿——看在结果是好的份上。
当晚,柏奚敲开了裴宴卿的房门。
洗了澡吹了头发,甚至喷了香水,睡袍从容整洁,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让裴宴卿心跳漏了一拍。
她比柏奚还正式,卷了发尾,涂了口红,分分钟像要出门约会。
但谁都知道她们俩今晚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裴宴卿无端端有些紧张,咽了咽口水,道:“我们……”
柏奚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带进怀里,突然逼近的气息让裴宴卿轻易被她的香水味俘获。
她脑子都不太清醒了,蜷了蜷修白指节。
她把脸自然而然地偎进年轻女人的颈窝,阖上眼帘。
柏奚抱起她往床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