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演一场戏。”殷惊鸿望着柏奚离开的方向,轻轻眯起了眼。
裴宴卿直觉她在憋什么坏水。
从她的亲身经验来看,殷惊鸿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任性。
果不其然,收工后,殷惊鸿向她说了自己的主意。
安静的休息室里,裴宴卿从沙发霍然站了起来,道:“不行!”
平时她和殷惊鸿偶尔亲密,在柏奚面前晃晃就算了,只是朋友间的亲近,实则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
殷惊鸿想演的这出戏可是一不小心就会玩脱的。
到时候殷惊鸿作为导演能解释,片场她最大,柏奚说不了什么。自己当然也能,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轻易原谅,何况柏奚这种心思敏感的。
为了演戏她可以牺牲,但前提是不涉及柏奚。
面对殷惊鸿的循循善诱,裴宴卿斩钉截铁地否决:“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答应的!”
殷惊鸿也站起来。
“一开始是你让我配合你演戏的,现在到一半你要退场?”
“别给我偷换概念,我没答应演三角恋。”
“什么三角恋,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正式拍摄,她情绪上不来,又过不了呢?”
“你是导演,那是你的责任,不是我。”
“你对我始乱终弃。”殷惊鸿幽幽道。
“……”裴宴卿道,“你要不要请假挂个精神科?”
她满脸“你没事吧”,殷惊鸿也收起故作哀怨的脸,说:“你说得对,我是导演,所以接下来我的一切安排你无权过问。”
“你想干什么?”
殷惊鸿朝她微微一笑,将茶几上的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开门出去了。
留裴宴卿在原地涌上不好的预感。
“对了。”殷惊鸿走出门口,回过头,道,“晚上的时间留给我,我给你汇报一下电影项目的整体情况,开支、进度什么的。”
“监制不在组里吗?”
“前几天你给她放假了,说是家里有事,你忘了?”
“……行。”
“待会儿见。”
殷惊鸿甩甩手走了。
裴宴卿回到片场,柏奚背对着她坐在小凳子里,似乎在看书。
天色昏昏,片场的工作人员都差不多撤离完了,裴宴卿轻手轻脚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肩,问道:“收工了,怎么还不回宾馆?”
柏奚装作才发现她的样子,偏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道:“最近胃口不好,想问问裴老师有没有什么推荐的馆子?”
裴宴卿常年进组拍戏,对这边很熟,还真有推荐,当即列了几家清淡的。
唐甜在一边记录。
柏奚似是不经意开口邀请道:“裴老师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裴宴卿面露喜色,当即说好啊。
柏奚的眉眼无形中柔和了许多:“那我坐你的车去?”
裴宴卿说了一个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不好意思,我刚刚答应了殷导听她汇报工作,要不明天,我请你?”
柏奚攥紧了手里的电纸书,转过来神色无异,浅浅一笑说:“好。”
——她们俩隔三岔五共进晚餐,有多少工作都汇报完了。
柏奚唇角的浅笑明显不走心,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裴宴卿抓住她的手,果断鸽了殷惊鸿,道:“我今晚陪你吃饭,汇报工作下次再说。”
柏奚:“啊?”
裴宴卿:“我是老板,我说了算。她哪有你一根手指头重要。”
柏奚看着她,终于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裴宴卿双手拥住她的腰,让她贴进自己怀里,道:“开心了?”
柏奚没说话,仰脸望向她,轻轻咬住了下唇。
“宝宝。”裴宴卿心中当即充盈起万般柔情。
她深情款款,正要诉几句衷肠,一旁的唐甜咳咳咳咳嗽起来,东张西望。
片场人多嘴杂,裴宴卿暂时按下情肠,把柏奚的手捞起来,牵在自己手中,往保姆车走去。
到了保姆车门外,柏奚回头,特意叮嘱道:“唐甜,你不用和我们一起。”
唐甜:“……”
电动车门关上,夹缝里唐甜眼尖地看到裴宴卿把柏奚抱到腿上亲。
唐甜:“!!!”
她出离愤怒,这两个渣女!
同样留下来的问娜亲切挽住唐甜的胳膊,道:“走吧甜甜,我们一块回宾馆,裴姐给我们留了车。”
问娜一口一个裴姐,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唐甜厌屋及乌,抽出胳膊道:“有点热,你不觉得吗?”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似的,问娜把围巾往上圈了圈,纳闷道:“有吗?”
“不重要,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唐甜道。
“什么事啊?着急的话我送你一程呗。”
“就在附近,我待会自己回去,谢谢你了。”
唐甜背对着她摆摆手,两手插羽绒服兜,在冷风里离开了。
问娜嘟囔了一声“奇奇怪怪”,快步钻进提前开好空调的商务车,温暖得叹息。
感恩裴姐。
*
柏奚下车前补了口红,顺便也帮裴宴卿补了。
裴宴卿半仰起头,红唇微启,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时候还挺诱人的。
在电梯里柏奚默默回忆着,悄悄看一眼身边的人。
裴宴卿太有名,出门总是全副武装,驼色羊绒大衣,笔直的小腿包裹在长裤下,乌发拢到一侧,露出精致的耳环,墨镜红唇,整个人气场压得同电梯的根本不敢说话。
柏奚也不敢开口,但是那种不想打扰的开口。
有人朝裴宴卿看过来,柏奚伸手过去,碰了碰裴宴卿的尾指。
裴宴卿牵住她的手,脸向她转过来,唇角慢慢上扬。
即便戴着墨镜看不到女人的眼睛,也能想象到她看自己的眼神。
柏奚喉咙咽了咽,突然又有点想吻她。
叮——
两人携手离开电梯,身后有打开手机拍照的,置之不理。
裴宴卿指腹自然摩挲着柏奚的手背,问道:“想坐包厢还是外边?”
柏奚看了看落地玻璃外的夜景,道:“外边吧,这里人不多。”
裴宴卿让服务员挑了个僻静的观景位,给柏奚拉开座位后,坐到了对面,摘下了墨镜。
她低头看菜单,察觉到对面火热的视线,抬头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柏奚借口拙劣:“饿了。”
裴宴卿意味深长:“想吃菜,还是想……吃我?”
柏奚口是心非:“菜,你快点。”
柏奚不喜欢点菜,恰好裴宴卿对她的口味摸得七七八八,所以每次都熟练地代劳,一来二去柏奚菜单都不看了。
可见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事。
裴宴卿点了几样菜,交还给服务员的时候,随口道:“你再这么看着我,今晚我得加餐了。”
柏奚:“那你待会来我房间?”
裴宴卿回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柏奚咬住唇,低头去抿水。
用餐中途,裴宴卿搁在桌边的手机震了震,她滑开屏幕,是殷惊鸿发来的控诉。
【小宴,你居然放我鸽子?!你有点过分了】
裴宴卿薄唇冷冷一勾。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有,工作时间叫裴总,跪安吧】
柏奚观察她冷凝的神情,问道:“是谁?”
裴宴卿把手机丢进包里,道:“殷惊鸿,不管她。”
柏奚进食的筷箸明显慢下来,通情达理道:“她找你什么事啊?会不会有急事,你要不要先去处理一下?”
裴宴卿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我真去了?”
柏奚闭上嘴。
——她才不想。
裴宴卿越过桌面去握她的手,柔声道:“开玩笑的,今晚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柏奚心想:那明晚呢?以后呢?
她不是相信裴宴卿会移情别恋,就算有一天她真的不喜欢自己了,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既然她没说,她就不会怀疑她。
她不相信的人是殷惊鸿。
柏奚不懂什么是第六感,直觉让她对殷惊鸿始终有一种危机感。
那是本能,不由理智控制。
裴宴卿见席间安静,主动挑起话题道:“你收工看的那本书叫什么?”
柏奚答:“《Flowers for Algernon》。”
裴宴卿啊了声,道:“英文原版的啊。”
柏奚道:“以前经常需要看国外的论文,习惯了。不过我只能读得懂英语和西语的小说。”
裴宴卿被学霸的光环不小心闪到眼睛,笑道:“凡尔赛了啊。”她搁下筷子,两手交叉抵在桌沿,问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进演艺圈,你现在在做什么?”
柏奚道:“在读研。之前我保研了,学校为我保留了入学资格,一年后作废。导师希望我回去,但我既然走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再回学校念书了。”
这是她的退路,也是她没有意外会走的路。
所以她年中被雪藏没有戏接并不焦虑,她自己也没有想好要不要继续在演艺圈走下去,大不了去读研。后来遇到裴宴卿,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她这一生,随波逐流也罢。
她说的是网上没有的信息,裴宴卿再次惊讶到失语。
“你想回学校吗?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有没有完成的心愿,我也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柏奚摇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结可能这辈子都解不开。
“那……有机会我们回你的母校看看?一起拜访你的导师。”
“嗯。”
柏奚虽然淡漠,但并非感知不到别人对她的善意,导师是个很好的人,她放弃入学,于情于理也该登门致歉。
饭桌再次安静了一会儿,柏奚道:“说说你吧。”
“我什么?”裴宴卿作正襟危坐状,认真地听她说话。
柏奚低头看向水杯,伸手端起来,用喝水的动作掩饰自己睫毛下的眼神,口吻随意。
“你和殷导是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