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朋友能喝酒吗?”
这句话一说出口,那个演员酒立马醒了。
“!!!”
在座的所有人看过来,比刚才吃瓜的表情更加震撼:咱们这剧组怎么回事?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你不要命啦?
殷惊鸿搁下筷子,光明正大地看热闹,甚至还清脆地笑了一声。
说话的演员两眼一黑,急忙找补道:“裴总,我……我不是……”
裴宴卿伸手盖在柏奚的酒杯上方,淡笑道:“她不能喝,我替她。”
全桌人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哇哦了一声。
这和官宣有什么区别?!
裴宴卿看向那演员,接着道:“可以吗?”
男演员反应慢半拍,旋即立刻道:“可以、当然可以!我敬裴总和你的……柏老师一杯,先干为敬。”
胆子再大也不敢再说一遍了。
“谢谢。”裴宴卿弯了弯眼睛,端起手边柏奚的红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柏奚沉默以茶代酒。
她放下杯子,忍不住看了裴宴卿一眼。
女人相貌清贵,气质拔群,合该供众人仰望。但她坐在自己身边,挽起袖口的动作从容优雅,露出的皓腕霜雪细腻,连盛汤的姿势都比常人好看百倍,却一心给自己布菜。
“尝尝这家的鱼汤,炖得很入味,我每次来都会喝。”裴宴卿吹了吹表面的热气,小碗放在她面前,温柔嘱咐道,“小心烫。”
“……嗯,谢谢裴老师。”
柏奚心肠再冷硬,面对这样的裴宴卿也无法再板起脸半分。
她自香港回来后,始终不与裴宴卿见面,或许正是因为明白,一旦相见,她看似坚固的防线就像决堤的筑坝,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无法抵御裴宴卿的温柔,从心到身全面溃败,尤其是在体会过之后。
维持表面的平静,已经是她尽最大努力可以做的了。
面对席间的猜测和调侃,柏奚一句话也没有反驳,权当默认。
一是她无力澄清,唯一能澄清的就是:她们俩并非女女朋友,而是名正言顺的妻妻。
二是她潜意识不想反驳,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不想和她撇清关系,不如顺水推舟。
三是她不在意少数几个人之外的人的看法,席上同事对她来说不过是刚有联系方式的陌生人,陌生人说什么,随他们去。
殷惊鸿在旁边学她喊裴宴卿:“裴老师,我能有幸喝到您亲手盛的汤吗?”
裴宴卿不着痕迹轻轻瞪了她一眼,折起刚放下的袖口,温和道:“可以啊。”
柏奚:“……”
然后她就见裴宴卿一模一样的盛汤姿势,一模一样地放了碗鱼汤在殷惊鸿面前。
殷惊鸿笑容明亮:“谢谢裴总。”
她这人笑起来更显年轻,也就三十来岁,身上又有种成熟女人的气质,也是非常吸引同性的类型。
这样看过去,她和裴宴卿似乎更般配。
不管是从外貌,还是气质。
裴宴卿和她老冤家了,亦敌亦友那种,在纸巾盒里给她抽了张纸巾,道:“擦下手,一把年纪的人了直接拿手抓扇子骨,也不注意点形象。”
殷惊鸿接过纸巾:“我哪有什么形象,都是你给我封的。”
她从前身陷官司,就算有才也差点被折没,要不是裴宴卿签她,愿意栽培她,哪有她光鲜亮丽的今天?
裴宴卿见过她最落魄的样子,穷到连泡面都吃不起,一天三顿馒头挂面,脸都是青菜的颜色。
殷惊鸿:“小宴,还记得你第一次请我吃饭,我一个人吃了一桌子菜,你还问我要不要再点一些。”
裴宴卿:“你说要。”
殷惊鸿笑道:“对,我真够不要脸的。”
裴宴卿心说你现在也不要脸,但顾及众人在场,她没说出口。
“喝汤。”她把小碗往殷惊鸿面前推了推。
“少说话,对消化不好。”
殷惊鸿的脸面就是她和公司的脸面,裴宴卿巴不得她快点闭嘴。
席上的人吃瓜吃疯了。
早听说裴总和殷惊鸿的八卦了,难道是真的?那柏老师又是怎么回事?
柏老师含在嘴里的鱼汤发酸发冷。
裴宴卿的眼神一直注意着她,见她只喝了一口便不喝了,凑上来关切道:“怎么了?不合你胃口?”
柏奚心口好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着,她轻轻地透了两口气,勉强顺下来,平淡道:“嗯,没什么味道。”
“不会吧?”
裴宴卿自然地端起她面前的小碗,舀了一勺送进自己嘴里。
柏奚来不及制止:“这是我……”喝过的。
碗和勺子都是。
裴宴卿仔细尝了尝,道:“确实有点淡,给我喝吧。”
柏奚默不作声地把碗捧回来。
“我再试试。”她用裴宴卿用过的勺子又喝了一口,低声道,“现在尝起来还可以,可能是刚刚吃咸了。”
“噢。”
柏奚低头喝汤不敢看她,总觉得耳边这一声拖长了的“噢”别有深意。
偏偏裴宴卿不肯放过她,凑到她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奚奚……”
吃瓜和吃菜都不落下的饭桌突然椅子擦过地面的响动。
柏奚猛地站起来。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娜娜。”裴宴卿看向自己埋头干饭的助理。
问娜匆忙擦嘴,起身说:“我陪柏老师一起去。”
柏奚没拒绝,两人前后出去了。
裴宴卿这才收回视线。
殷惊鸿啧啧两声,和她悄悄道:“至于吗?去趟洗手间也怕人丢了?”
裴宴卿斜乜她一眼,道:“至于,要不是怕她紧张,我就陪她一起去了,吃你的饭,多话。”
殷惊鸿:“我要是不多话你俩进展能这么快?她吃醋了,我还是很有作用的,就说你进我的组不会后悔。”
裴宴卿:“用你多说,当好你的僚机。”
殷惊鸿撇嘴,说:“我汤喝完了。”
裴宴卿帮她把转盘转到她面前:“自己盛。”
*
洗手间的龙头水流白细均匀,柔柔地包裹住修长的手指。
问娜在旁边看柏奚洗手,眼睛一眨不眨。
上帝给柏奚打开了一扇门的同时,究竟给她关上了哪扇窗户呢?
她连手都那么美。
裴宴卿的手也很漂亮,是那种和她的脸一脉相承的漂亮,白皙分明,透着玉质的清贵,又很柔软,很女人的手。
柏奚的手也是女人的手,但是多了一丝女人里少见的清瘦骨感,完美地和她的指节契合,匀称有力。
——同性很难不被这样的手吸引,且瞬间想到很多不能描述的内容。
问娜脑海中灵光一现。
裴姐这么喜欢柏老师,该不会就是因为……咳咳咳。
柏老师一看在床上就很行的样子,而裴姐看起来就像是,也应该是被人伺候的。
柏奚关了水龙头,扯过纸巾擦拭自己手指的水迹。
镜子里映出她生性冷淡的脸。
问娜更能想象到画面了——
谁不喜欢这样的脸为你着迷,染上凡俗的本色,一边抱着你,一边看着镜子里咬耳朵,说一些情人间才能听的耳语,那双漂亮的手从上到下,慢慢抚过……
裴姐玩好大啊。
问娜及时止住脑补,正色问道:“柏老师要回去了吗?”
柏奚说:“不回去可以吗?”
她本就是随口一问,连表情都没变化,问娜却道:“可以啊。”
柏奚从镜子前转过来,看着问娜。
问娜在等她的下文,柏奚却迟迟未开口。
“柏老师?”
“没事。我想去走廊吹吹风。”
“好的,我陪你。”
裴宴卿收到问娜的微信,以及一张柏奚的背影照片——经过对方允许拍的。
裴宴卿:【知道了,你跟她说,如果她想提前离席也是可以的,我和大家说一声】
问娜:【柏老师说待会就回去】
十分钟后,柏奚推开包厢门进来,在裴宴卿身边入座。
服务员上了两个新菜,都是柏奚喜欢的口味,谁点的自不必说。
酒过三巡——除了柏奚,席间其他人多少都有了醉意,演员们下榻在同一家酒店,送回去也方便,已经安排好了车。
无人异议,默认柏奚和裴宴卿同一辆车。
殷惊鸿知心知趣,不来当电灯泡,和演员们一块回去,问娜蹭殷导的顺风车。
饭店门口,夜色里只剩下柏奚和裴宴卿两个人,风柔柔地纠缠发丝。
司机把车开过来。
裴宴卿开了后车门,柏奚原地犹豫两秒,道谢后弯腰坐了进去。
裴宴卿后脚坐进去,带上车门。
司机熟练地转向,驶入主干道,融进灯火交织的车水马龙。
这辆车的后座,有太多她们俩共同的回忆。因为演员的职业特殊性,即便裴宴卿有意减少外地的通告,两人依旧聚少离多。
每次在车里见面,都天雷勾地火,尤其是香港之行后,有一次柏奚的外衣都脱了,衬衫离开裤腰,扣子只剩下两颗。
因为两人的羞耻心同时发作,才没继续下去。
刚好今天柏奚的打扮和那天一模一样。
柏奚把脸转向车窗,遮光性良好的玻璃映出她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晚风吹进来。
——裴宴卿开了那边的车窗。
倒退的城市街景在视网膜变得清晰,毫无遮挡。
柏奚道:“你不怕被拍到吗?”
裴宴卿:“拍到什么?我们俩同一辆车吗?我们现在是同一个剧组的同事,一起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网友想多,只能说他们想得还不够多。
柏奚有很多话想问她,或许她心中也有答案。
比如裴宴卿为什么在席上这么恣意妄为——以她的演技,她不可能忍不住。但她扪心自问,自己若真要和她一刀两断,也不可能配合她的举动。
自己难道忍不住吗?肢体记忆对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演员来说,是可以克服的,甚至可以演得完全相反。
归根究底,她们都不想演。
裴宴卿不演是因为她对我……那我呢?我对她?
柏奚不想再去深入思考。
迷茫充满了她的琥珀色眼眸,还有对接下来几个月前路的无法预测,让她一路分外沉默。
抵达酒店。
行李已经提前放到了房间,进电梯后裴宴卿按了楼层,恰好也是柏奚住的那层。
不出意外,两人住在同一层楼,同一条走廊,甚至是对门。
“裴老师晚安。”柏奚站在打开的房门前。
“晚安。”
对面先带上房门,柏奚又发了两秒的呆,回身关上房门。
淋浴洗澡,柏奚对着镜子刷了牙,脑子只要一放松就被女人占满,她只好拿出剧本——免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也是裴宴卿。
叩叩叩——
柏奚从猫眼看到是裴宴卿,诧异地打开了房门。
女人一身珠光白的及膝睡袍,长发垂肩,淡粉的锁骨挂着未干的水珠,沿沟壑往里滑。
柏奚把目光移开。
“裴老师有事吗?”
“有事。”裴宴卿扬了扬手里的剧本,沐浴露的香气从她抬起的手臂钻进鼻翼,道,“来对戏。”
柏奚看了一眼走廊上方的红外摄像头。
裴宴卿拉过她的手,进了房间,房门砰的带上。
柏奚被压在门板背后,女人的体温近在咫尺,暖热气息呼在她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