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着的女人没有回应。
正是这种不会回应,让柏奚更集中精力去感受双唇贴合的细节,清晰的触感。
她轻轻地抿住了裴宴卿的下唇,微微施力吮吸,然后是上唇。
比起一个吻,更像是唇与唇之间的依偎。
柏奚闭上眼,静静地吻在她唇上不动。
她想:如果裴宴卿是个玩偶就好了,她可以将她带在身边,玩偶没有知觉,没有感情,她不需要回应对方,对方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期待。
如果是玩偶就好了。
她也可以做个玩偶,她们肩并肩被藏在小孩遗忘的衣柜里,永远在一起。
但裴宴卿不能做个玩偶,她不像自己孑然一身,她有很多挂念她的人,也有她爱的家人朋友。
柏奚退开一点距离,仰起脸看近在咫尺的女人漂亮的容颜。
她伸出手,隔着空气一点一点描摹她的五官,从眉毛到嘴唇,又蜻蜓点水地吻了她一下。
柏奚起了床。
她轻手轻脚地带上了客房的房门,转身向客厅走去。
她步履一僵。
客厅里还有一个人。
裴椿在她之前起了,在客厅泡茶,热气从乌金石茶盘溢出来。
即便裴椿这些年都在国外拍电影,但是她曾经留在华语影史的惊鸿一瞥,依旧能从她的脸上窥见。
她的事业巅峰在香港,代表作层出不穷,所以大众记忆对她的定位是港风美人,她本人也是明艳大方的类型。
柏奚在客房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轻声走过去。
“裴姨,下午好。”
“你来得正好。”裴椿问,“你喜欢喝浓的还是淡的?”
“……淡的。”
柏奚在裴椿身边停下,看着她投茶,一点一点地拨弄,赏心悦目。
“卿卿喜欢浓的,你们俩可以中和一下。”
柏奚礼貌地应了一声:“嗯。”
她双手捧起裴椿放在她面前的碧玉茶盏,这次是绿茶,茶汤澄碧,苦后回甘。
裴椿抬头,不经意看向她,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柏奚品茶的时间有点长,裴椿一直盯着她看。
久远的记忆中有一点星火倏然亮起。
柏奚……柏……
这么少见的姓氏,是巧合吗?
裴椿难得皱起了眉头。
柏奚能察觉裴椿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她的指节捏紧了茶杯,既怕裴椿察觉,又抱着微弱的希望她发现的心思。
最后后悔的情绪占据上风,柏奚抬起了头,琥珀色眼珠注视着对面的裴椿,没有丝毫破绽。
“很好喝,谢谢。”
裴椿陷在故人的旧梦,眉眼似有悲戚,她打起精神笑了一下,说:“我也是刚学不久,你不嫌弃我的手艺就行。”
柏奚:“怎么会?”
裴椿:“你不用把我当长辈,我不喜欢端架子,容易老得快。”
柏奚忍不住笑笑。
裴椿:“卿卿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小时候的事?”
柏奚摇头。
不知何时也出来了的裴宴卿听到这话,立刻叫道:“妈!”她连忙走过来,恨不得捂住柏奚的耳朵,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妈道,“不要乱说话。”
裴椿露出兴致缺缺的样子:“哦。”
柏奚:“说什么?”
每一个妈妈都掌握着一大堆女儿的黑历史。
裴椿笑起来:“她三岁那年……”
柏奚两耳一热,温暖的手掌贴上她的耳廓,裴宴卿站在她身前,红唇开合,在和她妈妈控诉,但柏奚什么都听不见,耳旁只有自己放大的呼吸声。
裴椿见没法爆料,干脆不提了,她拍了拍手,路过两人,顺手把裴宴卿推进了柏奚怀里。
两人都没防备,但是一个抱一个搂,配合得天.衣无缝。
反应过来都愣住了。
裴椿在不远处发出吃瓜的声音:“哇哦。”
裴宴卿两手圈着柏奚的腰,埋在对方颈窝里的脸都涨红了。
她妈妈这是……干什么呢?也不提前说一声。
柏奚的手则落在裴宴卿后背,睡衣里的脊背单薄温热,她一动不敢动。
两个睡衣里什么都没穿的人不敢抱在一起太久,裴宴卿先松开的对方,柏奚接着退后两步,修白指节不自在蜷了蜷,下意识道:“抱歉。”
裴宴卿还没说话,裴椿先开口了:“抱歉什么,没看她心里美吗?”
裴宴卿跺脚:“妈……”
裴椿:“你矜持你的,我和小柏我们说我们的。”
柏奚:“……”
裴宴卿:“……我回房换身衣服。”
柏奚也招架不住裴椿这样的,不敢一个人留下来,说:“我也去换身衣服。”
裴椿:“一起换,到吃晚饭再出来也行。”
柏奚&裴宴卿:“……”
两人关上房门,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对上彼此的目光又相视一笑。
柏奚内心闪过一丝异样,别过头去看窗户。
裴宴卿拿起之前放在床头的衣物,说:“我先去卫生间换衣服。”
柏奚说好。
裴宴卿出来后换柏奚进去。
……
两人吃完晚饭后到家,柏奚在主卧浴室洗澡,裴宴卿去书房给乔姨打电话。
鬼鬼祟祟地通完电话回来,柏奚正用毛巾包着头发等她。
她们俩之前达成的约定:互相帮对方吹头发。
柏奚对协议总是记得很牢,而且严格履行。
裴宴卿给她吹干头发,擦了擦耳朵里的水珠,伺候周到,将她的睡袍解开又重新系上。
柏奚:“?”
裴宴卿进了浴室,柏奚还在低头看自己腰间细细的系带,脑子不知道要如何思考。
当一件事占据在你的脑海,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件事取而代之。
柏奚把抽屉里的剧本都拿出来铺在床上,想了想,把自己房间那本殷惊鸿递给她的剧本也拿来了。
一出来看到满床剧本的裴宴卿:“……”
乔姨教的欲擒故纵对柏奚似乎不管用啊。
裴宴卿的长发也由小妻子服侍擦干,她们俩并肩坐在床上,开始选剧本。
早日提上日程,柏奚早点进组。
裴宴卿拿起那本《耳语》,看着上面的名字皱眉:“殷惊鸿?”
柏奚把先前在节目组发生的事一一交代。
“一个月前,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裴宴卿语气重了点,立刻柔和下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下次可以及时告诉我。”
“你当时不是在拍戏吗?”只说一半的话不算撒谎吧,柏奚心想。
“你在意我啊?”
柏奚想把脸埋进被子里。
有的时候裴宴卿说话让她想躲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裴宴卿笑了一声,摸了摸柏奚的耳朵,有点热。
有进步。
裴宴卿见好就收,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道:“你很喜欢这个本子?”
“没有很喜欢,只是喜欢,而且我想知道结局是什么。”柏奚认真地说。
“殷惊鸿又搞这出。”裴宴卿眉头轻拧,直接翻到结局,不出意料的未完待续。
“殷导说这已经是剧本最完整的一次了。”
“她还挺得意。”裴宴卿嗤道。
“你不想我接的话我就不接了。”柏奚对剧本内容没有太大的执着,只要有好本子拍,她无所谓故事类型。
“其他的都看完了吗?有没有感兴趣的?”裴宴卿没有一口否认殷惊鸿,万一柏奚就是看中了殷惊鸿这个本子,她也不想勉强她。
柏奚挑了两本出来。
一本犯罪悬疑,一本历史战争。
从选择可以看出来柏奚的偏好,或者说她认为自己现阶段能驾驭的题材。
不沾爱情,偏向剧情的电影,和她的第一部电视剧《雪域南山》其实有点像。
当今影坛留给女演员的机会并不算太多,彻底剔除爱情因素,更是十不存一。男主戏一堆,女角色大部分镶边。有一些女演员能撑得起大戏,但柏奚太年轻了,演那样的角色没有说服力。
裴宴卿仔细思索了一番,把战争片否了,唯一留下的犯罪悬疑也待定。
没有爱情,但是有婚恋。
裴宴卿从丢到一边的那些剧本里抽出一本,清了清嗓子,递给她:“这本你觉得怎么样?”
爱情轻喜剧拍得好,也是有市场的。
柏奚道:“你确定导演能调.教好我吗?之前柳牧导演让我拍一个见到心上人的镜头,几十遍都卡住了,最后删掉了。”
裴宴卿期待地说:“如果我和你一起进组呢?我演你……女朋友。”
她欲盖弥彰,就差把公费恋爱写在脸上。
柏奚持否定态度:“就算你演我女朋友,我最多不排斥你碰我,又有什么用?”
“……”
柏奚说完回头看裴宴卿目光幽怨,不解地歪了歪头。
“怎么了?”
“没什么。”
“又有什么用”五个字在裴宴卿脑海里震耳欲聋,她因戏生情的念头摇摇欲坠,要不先努力在戏外谈上恋爱?
柏奚还在理性分析:“别浪费了剧组的努力,又坏了你的口碑。”
裴宴卿接电影很慎重,成绩最差也是提名,毁在自己身上,柏奚没办法原谅自己。
“好了,明天再说。”裴宴卿把所有的剧本收起来放进抽屉,一把将柏奚按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柏奚望着身上的女人,白天的那个吻浮现在眼前。
裴宴卿的五官在她眼前慢慢放大,柏奚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柔软却没有覆上来,眼皮涌来一阵光亮。
柏奚睁开了眼睛,裴宴卿从她身上离开了,脚步声响起在耳边,她支着手肘撑起上半身,裴宴卿去客厅倒水了。
柏奚看着她的身影出去又进来,把水杯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弯腰的时候,衣带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衣衫滑落大半,红梅映雪,在柏奚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本该萎靡的梅花傲然绽放。
她神色僵硬,在犹豫要不要收回视线时,裴宴卿已经将肩头的衣服拉好了,遮得严严实实。
有时候越是光明正大越是坦荡,越是遮遮掩掩反而令人回味无穷。
柏奚从视觉脑补到了触觉,接着是味觉,听觉。
裴宴卿本就好听的声音在那种时候更让人骨酥筋软。
不仅仅是被触碰的时候,她碰柏奚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很有感觉。总之就是很主动,把人拖进她的节奏里。
每当关灯以后,柏奚感觉缠着自己的是一条美女蛇,和白天的裴宴卿很不一样。
贴着她的脖颈喘气,明明她是主动方,依然在自己耳边难耐地哼哼。
要不是柏奚开窍迟,早就被拖进洞口吃干抹净了,还是自己忍不住送上去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她们都不会到那一步,最多接个吻然后睡觉。
不管是深吻还是浅吻,总是会接吻的。
今晚裴宴卿关了灯,说:“晚安。”
无星无月。
柏奚说:“晚安。”
黑暗里枕边的呼吸格外明显。
柏奚等了许久,忍不住转过来问:“你为什么不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