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穆清辞就在案前坐下。她要将今日从牧野口中听来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记下来,再标注出其中疑点,交给情报组整理,归档三重门。
她一边奋笔疾书,一边说着,“我觉得可以再晾牧野几天,没必要急着询问他。祸害遗千年,他还有的活呢。”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牧野说自己不想活了,可不一定是真话。毕竟,他落在邱无心手中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的折磨,也没有咬舌自尽不是,没道理她们把人救回来,他倒想起来要死了。
圣素问在旁边坐下,她拿过这段时间撰写的“弦音术”手稿,却没有心思看。
她去见牧野,就是是想从他口中知道,他当年有没有见到那位凶手,和袁啸天的话两相比较,足可以还原出当年的真相。
现在看来,牧野说杀人的是金鳞,都只是他的武断之言。而袁啸天则是派人调查过南锦平和袁吟天的死因,从而找出的杀人凶手,显然更可信。
一切都尘埃落定,十几年前的那桩凶杀案在素问心里画上了句号。
今朝犹可忆,明日更可期。比起抓住过去的事情不放,她现在更期待弦音门的未来。
至于牧野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她并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弦音门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了。
听到穆清辞的话,素问感到疑惑,“为什么这么说?你似乎对他,很不满?”
穆清辞自然对牧野没有好印象,她本来还以为那坛子是什么宝物,结果是个大活人,直接把她吓晕过去,害她丢了好大的人!
况且,穆清辞停住笔,“我可不觉得牧野是真心悔过,他要是真的后悔杀了他师傅,他早就该自尽谢罪,去地底见风献仁了。而不是好死赖活了几十年,才想起来跟你痛哭流涕。”
“你是说,他是故意哭给我看的?”圣素问向来直率 ,并不愿意恶意揣度他人,尤其是这人还对她有那么些授艺之恩。
穆清辞咬住笔头,想了一下“鳞”字的写法,继续写下去,头也不抬地说,“是啊,他肯定是看你如今风光了,又是弦音门门主,又练成了万灵心经,不必怕江湖上那些人来追杀。他索性就卖惨让你心软,忽略掉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好叫你护着他安全。”
虽然穆清辞每次在素问面前胡说八道,都免不了要挨打,但她还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留为自己余地。
没想到这次说完,好久都没有听到素问的声音,周围一阵死寂,安静了许久。
穆清辞忙回过头去,看见素问就站在她身后,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穆清辞一阵心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怎,怎么啦?”难道是她说的太过分了?
素问微微勾起嘴角,手搭上穆清辞的肩膀,凑在她脸侧,轻声说,“你知道得如此清楚,看起来,好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吧?”
是说她穆清辞靠卖惨让素问宽恕自己做过的错事?她立刻否认,“没有,绝对没有!”
她都是察言观色,殷勤伺候,翻云覆雨之后,才叫素问忘记她做过的错事。卖惨什么的,太低级了。
穆清辞拉过素问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人顺势往怀里一带,叫她坐在自己腿上。又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咬住她的耳朵说,“你想想以我做人的原则,怎么会做出卖惨的事呢?”
温热的气息扑在素问耳后,酥酥软软的,叫她瞬间没了火气,“你能有什么原则……唔……不许摸那里……”
她伸手摁住桌沿,看见穆清辞将从牧野口中问出的事情认认真真记在纸上,字迹端正,倒是比从前好看多了。
回想起在京师时,穆清辞给她写的那封坦白信,字大如斗,潦草至极。
“姥姥盯着你抄了许多遍医书,你的字竟然也能看出点风骨了,”身体感觉到手指的温度,她忍不住咬住唇,从齿间溢出一丝轻吟,“啊……我看你也不是不会……就是太懒,把天赋都浪费掉了……”
穆清辞看着她鬓角微微沁出的薄汗,将闲着的那只手抚上去,指腹抚去冷汗,含着笑说,“我只是不认真,若是认真起来,谁也比不过我!”
素问微微弓起腰,面红耳赤,战栗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她羞恼道,“闭嘴,你现在就给我认真点!”
不知过了多久,纸上的墨迹都给冷风吹干了,砚台里的墨水冷凝成块。
穆清辞抱着浑身发绵的素问,将脑袋搭在她肩窝,柔声问,“快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素问懒懒地窝在她怀里,只觉得身上仍残留着放纵过后的欢愉后,浑身酸软无力。
她连指尖都不想抬动,眼睛微眯起来,“随便,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穆清辞就知道她这时是脾气最好的,手指勾住她脸侧的发,印上一吻,“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你猜,是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素问侧过脸,一贯清冷的眸子染上些许柔情,“或许,不必等到过年,你现在就可以送我。”
“不行,都说好是惊喜,等除夕夜你就知道了!”穆清辞要卖关子。
…
年前,弦音门就闭门谢客,门下众人也都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可以去镇上游乐逛夜市。她们备齐了年货,又将门派装点得喜庆热闹,为除夕夜的晚宴做准备。
很快就到了除夕,晚上的月光很亮,银色的光辉倾斜而下,将庭院照得通明。门外风寒,门内却十分温暖,大厅里摆起长桌,众人欢聚在一处吃年夜饭,彼此你敬我我敬你,闹成一团。
这是穆清辞穿书后,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春节。当初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能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收获到这么多。她有了爱人,朋友,还有疼爱她的姥姥……期间虽然经历了许多坎坷艰难,但结果到底是好的。
除夕宴结束后,红玉她们还要守岁,众人转移阵地,去了穆清辞和素问她们住的院子,她们那里宽敞。
众人把火盆在外间烧起来,瓜子干果等备齐,还拿来骰子吊牌,打算玩一个通宵。
穆清辞准备了好久的礼物,终于要送出去了。她一直惦记这事,一回来,就把素问往里屋拉。
红玉见了,笑着喊,“大家伙一起在这守岁,你们两个偷偷躲进屋里算什么?”
“红玉姐,我们马上就来,你们先玩!”穆清辞高声应着。
她放下门帘,将内外间隔绝开来,转过身,素问眸光闪闪地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样神秘?”
穆清辞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你先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
素问只好闭上眼睛,心里更是好奇,穆清辞这人一向不正经,不知道会送她什么古怪的礼物。
穆清辞转身去把藏在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起身的时候,脑袋哐当一声磕在了床板上,痛得她呲牙咧嘴。
“怎么啦?”素问发出疑惑的询问。
“没事,不许偷看!”穆清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都没顾得上后脑勺的肿包,先拿袖子把手中盒子上的灰仔细擦拭干净了。
“好了吗?”素问等了半刻钟,只听见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是好奇,究竟是要送她什么礼物?
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清辞送的,她都喜欢。
穆清辞双手捧着盒子走到素问面前,看着她紧闭双眼一脸期待的样子,忽然就有些紧张了。她深深吸了口气,缓声道,“好了,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啦!”
素问立刻睁开眼睛,惊讶发现穆清辞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分量还挺重。
穆清辞感觉手臂肌肉开始发酸了,“你快打开看看,我拿不住了。”
“叫你平时不练武功!”素问嘴上斥责着,手上却不带迟疑地,飞速揭开盖子。只见里面摆着一把铁质的武器,形如琵琶,面板两侧尖锐如刃,四根钢弦崩得笔直。
素问怔了片刻,才伸手将铁琵琶拿出来,抱在手上,抚上琴弦,眼眶蓦地就红了,“清辞,你从哪里将它拿回来的?”
这把琵琶伴随了她将近六年的时光,是她最喜欢的一件兵器,可惜上次匆忙离开京师,遗落在了太平街的房子里,她还以为,再也拿不回来了。
穆清辞看着她感动得快要哭了的样子,心里暗暗得意,她就知道这礼物素问肯定喜欢。
上次青衣要回去京师,她死皮赖脸地跟她要东西,就是想让她把素问的琵琶带回来。好在年节前,青衣终于派人把这把琵琶送到了她手中。
她把木盒子丢在一边,笑着说,“你以前琴艺很好,可来到弦音门后,我就没见你碰过琴了。我想着,这把铁琵琶肯定是你心爱的武器,就托人帮你拿回来了,开心吗?”
“开心……”素问重重点头,用素白的手指抚弄着琴弦,微微拨动,听到几声清音,脸上忍不住露出浅淡的笑容,可眼角的泪却流了下来。
接着她就将琵琶单手抱住,另一手去抱穆清辞,仰脸吻她。
“等等——”穆清辞伸手顶住夹在两人中间的琵琶,这可是件兵器,会伤人的,“你确定它不会划破我的肚子吗?”
素问看着她胆战心惊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不知为何,她忽然回想起来在京师时,穆清辞去青雨巷喝酒的事情。
好像就是从那日起,她对穆清辞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单纯玩弄,变成了日渐情深,直至沦陷。
素问伸手搭上琴弦,抬眸看向眼前人,“那……穆郎,你要听我弹一曲吗?”
声音一如当初,清浅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