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她们能有什么矛盾?穆清辞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自从那日过后,圣素问就没有搭理过她了,看着是让她跟圣婆婆学习医术,实则是放逐冷宫,处境非常之凄惨。
青衣看着她的神情,瞬间了然,“那你要不要跟我回京师?”
穆清辞很是气愤,“我现在可是逃犯,回京师找死吗?你想害我就直说!”
“可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青衣认真看着她的脸,颇有些打量的意味。
“什么身份?你也知道我是弦音门大护法了?”穆清辞腼腆一笑,谦虚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都是门中姐妹抬举——”
青衣打断她的吹嘘,“你忘了,你是先帝之女,若是你愿意和惠妃一起还宫,我可以让皇上为你册封公主,从今以后你就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皇子和皇女看似只有一字之差,政.治身份却天差地别。所以皇帝可以为先帝之女穆清辞册封彰显君恩,而要对冒牌货皇子沈临江赶尽杀绝!
“一个公主而已,又不是女帝,算什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穆清辞可不吃青衣给她画的饼,“还不如江湖上的侠客来得自在逍遥。”
青衣看她对这公主身份竟没有丝毫在乎,眸色骤然冷了下来,“堂堂一国公主之尊,世上多少女人都求不来,到你嘴里就这样一文不值?”
穆清辞看她情绪激动,忙安抚她,“你喜欢的话,那我让给你好了,反正先帝的信物也在你手中。”
青衣却被她气得够呛,一贯没有表情的脸都要扭曲了,她咬牙切齿,“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拿!”
穆清辞见势立刻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师?要不要先跟我合作,去杀了邱无心,报受伤之仇?”
毕竟青衣在邱无心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这要是不报复回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青衣收起怒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脸,“我现在就走,”她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再耽搁了。”
穆清辞很是惊讶,“你现在就走?可你才刚醒,伤都没有养好啊!”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赶回京师。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连一刻都不愿耽搁?真赶着回去当公主啊!
青衣将手中的玉色剑穗放置在一旁的桌上,翻手又摸出三根碧玉的银针,放在剑穗的旁边,“快到年节了,这个……就算是新年礼物吧。”
“给我的?”穆清辞倒是没想到,她还给她准备礼物。
穆清辞还以为这女人眼里只有利益算计呢。不过,自从沈临江死后,青衣对她的态度就缓和多了,甚至于还多了一丝人情味。
穆清辞拿起那枚剑穗,倒是挺好看的,可惜她用不上啊,要不去佩把剑装装威风?
青衣开口,“这剑穗,你替我送给宋韵吧,多谢她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穆清辞:“……”搞半天不是送她的!
她走过去揪住青衣的袖子,“不行,我也要礼物!正好你回京师,替我带件东西?”
青衣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知为何,竟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来,随口应下,“好。”待意识到自己竟然笑了,忙抿紧了唇。
她将衣袖从穆清辞的手中抽出来,思量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提醒穆清辞一句,“你在这里,一点要记得小心……江芷姌,她的父亲江无厌。”
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青衣就从窗户翻出去,纵身跃上院墙,消失在雪色中。
这女人,好像从来就没走过正门!穆清辞摇摇头,低头去看手中的剑穗,以及那三根泛着青光的银针。
这针……很适合拿来扎人。
…
穆清辞一直没有放下对付邱无心的想法,哪怕是为了那个坛子里的宝物呢?
她只恨素问叫圣婆婆天天拘着她,害得她哪也去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大大影响了她的发挥!
这天,穆清辞将两杯放了药的茶端到圣婆婆面前,一脸讨好的笑,“姥姥,你快尝尝我的茶。”
“这两杯茶中,有一杯放了我特制的迷药,我赌你肯定喝不出来!”
圣婆婆拿看小孩子的目光看她,“想蒙骗我,你还差得远呢。”
她端起较浓的那杯,只放在鼻尖一闻,就嗅出了茶香中掺杂的的草药气味,“这杯茶里放了三日觉,迷屑草,昏木,药性足以令人昏迷一日一夜。”
穆清辞颇为沮丧,她可是放足了茶叶,将茶香熬得浓厚,把药味都遮盖了,没想到圣婆婆还是闻了出来。
她毫无负担地晃着圣婆婆的手臂撒痴,“姥姥,你太欺负人了,也不知道让让我!”
圣婆婆乐呵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等什么你能叫我中招,才算是出师呢。”她拿起另外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滋味倒是不错。
“你这茶里放了什么?”圣婆婆脸色瞬变。
穆清辞笑得含蓄,“姥姥,这是连翘花茶,清新雅致,和迷茴的香气毫无分别呢。”
圣婆婆伸手指着她,“你这丫头——”还未说完,人就晕了过去,身体朝前栽下去。
穆清辞立刻伸手将她扶住,“姥姥,这可是你说的,我已经出师了,您老就好好睡吧!”将人抱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掖紧,嘴里欢呼着就溜了出去。
…
圣婆婆会载到在穆清辞的手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太相信穆清辞的人品。谁知道这人满嘴的谎言,一开始就设下语言陷阱,叫她以为只有一杯茶水有毒。
而圣婆婆和素问是一样的脾性,不爱酒,爱喝清茶,没再去辨别剩下那杯,结果就马失前蹄了。
穆清辞眼看着素问越来越有威严,哪哪都将她压得死死的——床上除外。这让她一个女人的面子往哪搁?
还说什么让她当大护法只会胡作非为,说她恨不得带着门里姐妹造反起义,还让圣婆婆管着她,美其名曰这时在保护她,真是烦透了。
穆清辞偏要与她对着干,她也是有叛逆心——不对,是上进心的!
于是,在放倒圣婆婆后,穆清辞立刻去换了身衣裳,窄袖长袍,踩一双鹿皮高筒靴,气昂昂地去情报组找姚荟。
姚荟见到她这幅新鲜装扮,很是不适应。
穆清辞平时就不爱红装艳裹,喜穿深色衣袍裤子。再加上她生得英气,剑眉星目,身量又高,粗一看的确难辨雌雄。
这也是为何陆水吟会骂她丑八怪,因为她和男人眼中那种娇柔女人的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符合当下审美。
她现下这打扮倒还算正常,但问题是为什么要在下巴上粘胡子啊,还把领子立得高高的,将脖子都遮挡住。
姚荟惊叹,“师妇,你为什么……要沾假胡子,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清辞伸手揽上姚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怎么样,我现在是不是很帅?走,我今天有空,咱们去枫叶林喝酒去。”
姚荟顿时明白过来,她是想装成男人去孙老大的酒店喝酒,好打探他那个黑店的底细。
“可是……”姚荟咬住唇,压低了声音说,“门主下了严令,不许你插手此事,还让其她姐妹都不要听你蛊惑。”
“我告诉你那些消息,也是担着好大的风险,要是叫门主知道,师妇你不可能见死不救啊!”
若真叫素问知道,穆清辞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救得了她?但她怎么会在姚荟面前露怯呢,拍拍胸脯给她打空头支票,“放心,有什么问题我替你担着!”
姚荟心里的担忧放下了些,微笑着说,“其实这些日子,姐妹们都很想念你呢。咱们整日收集情报买卖消息,也没有外人想的那样刺激,相反特别的枯燥无聊。
“去做杀手呢,干的又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有些人过不了心里那关,每杀一个人,就要在自己身上划一刀,通过自残的方式,以求心安。”
“那天你在议事厅给姐妹们说了许多话,她们都记着。虽然那时是有些热血上头,但她们也是真心想跟着你,想要干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至少也在江湖谋个姓名。”
穆清辞听着姚荟的吹捧,不禁有些飘飘然。
她忽然来了想法,双手一拍,“既然如此,你去把她们叫上,咱们现在就去把那个黑店抄了!”
“倒时候咱们就假扮成店里的老板伙计,等着邱无心找上门,他肯定想不到。对了,这招就叫——请君入瓮!”
…
枫叶林的枫叶都落尽了,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斑斑驳驳的雪。一条小路从官道岔开,伸进林子深处。
路口,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酒店,店门前搭着草棚,远远就可以看见迎风招展的幡子。走过去,浓郁的酒香肉气立刻就飘进了鼻子里。
棚子里烧着火,架了口大锅咕嘟咕嘟煮着肉汤,香气扑鼻,路过的行商旅客闻见香气,哪个不得停下来歇歇,喝口烫酒,吃口好肉?
穆清辞借了把剑背在身上,装作过路的江湖客,大摇大摆地走进棚子里,选了张靠近火堆的酒桌坐下,“老板,来壶好酒,还要两碟下酒菜!”
孙老大迅速打量了眼穆清辞,这人没带包袱,穿着朴素,身上顶多几块碎银,只有那把剑可以卖些钱,在心里下了定论,不是肥羊。
孙老大懒得招呼,让伙计去上酒菜。他则走到案板前拿了把剔骨刀,蹲在磨刀石前将刀磨得“哐噌”响。
穆清辞听着他磨刀的声音,也是一阵发怵。这孙老大想干什么,她人还喘气呢,他就磨起刀来了?总不能是想杀猪吧。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碗,闻了下酒气,气味浑浊,里面很明显放了蒙汗药,有股曼陀罗的药气。
功夫再高,也怕蒙汗药,她断定无论谁来,喝不过三碗酒就会昏倒过去。
穆清辞拍了下桌子,喝道,“你们这酒淡得跟水一样,骗钱呢,给老子换壶烈酒来!”
伙计见客人闹事,要过去招呼,被孙老大拦住。
他提着剔骨刀走到穆清辞身前,眼睛眯起来,语含威胁,“客人,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麻烦再说一遍。”
穆清辞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以及孙老大脸上的横肉,内心一阵忐忑,只是脸上不露分毫。
她把酒碗推过去,怒道,“你自己尝尝,这酒跟水一个味,我还有个朋友未到,哪好意思拿这酒请她喝?!”
孙老大听她说还约了个朋友,想着等人到齐了在动手也不迟,就把剔骨刀往下按了按,收了怒容,慢吞吞说,“行,我去给你换壶好酒来。”
孙老大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住,心想,谁会在这样一个路边酒肆约朋友见面?
他转回身,看着穆清辞说,“客人,说来凑巧,我也约了个朋友请他喝酒,他等会就到。不知你那位朋友何时过来?”
穆清辞扬起嘴角,笑说,“老板,说不定你这朋友,就是我那朋友。”
她本来是想激怒孙老大,让他忍不住要动手,暴露出他们做的是黑店买卖。如此名正言顺,她就能以“摔碗”为号,让埋伏在旁边的姚荟等人一齐上前,把他们捉住打杀了。
却没想到孙老大这时提起有一个朋友要来。她猜想可能就是邱无心,心里忽然没了底。
邱无心那样厉害,她们能应付得了吗?
孙老大看她含糊其辞,心里起了疑心,“你的朋友有什么来头?”
穆清辞闭眼瞎说,“我这朋友来头可大了,诡山六怪你听过没有,他就是噬心白骨手邱无心!”
孙老大登时愣住,难道真是邱无心约了她在此处见面?这老邱没说过啊。
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哪位朋友在等我邱无心,哈哈哈哈……”
那声音响起时还在远处,等笑声一出,人就已经到了酒店前。
穆清辞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刚瞎扯几句就被当事人捉住,点太背了!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这人生着一张乌黑的脸,五官胡乱挤在一起,丑得十分独特。
邱无心左手托着一个半人高的坛子,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把坛子放在酒店门口,落地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把穆清辞吓了一跳。
她暗暗揣测,这里面装的不会真是泡着心脏的酒吧?最好不要,她还指着里面的宝物发财呢。
邱无心走到穆清辞跟前,左右看她,“你说,你是我的朋友,可我怎么不认识你?”
穆清辞下意识去看他的右手,可惜袖子遮盖得严实,看不见。
她摸不清邱无心的脾气,但也知道一定要小心回答,否则他一时兴起就要挖她心脏,岂不是很要命?
穆清辞平时就是个怂人,这时候心里自然是有些怯的。但她这人有个优点,越是紧张,面上反倒越是坦然,可能也是因为脸皮厚。
她缓声说,“虽然你我从未相见,可我却听过许多你的江湖事迹,心生敬佩,早在心里将你视作了知己好友。”
邱无心闻言,自然清楚她这是假话。可这假话说得好听,谁不爱听呢?他大笑起来,“有意思,孙大,拿酒来,我要请这位没见过面的朋友喝酒!”
他在穆清辞对面坐下,脸上带着笑容,“你这人真是奇怪,知道我是喜欢剜人心的邱无心,不仅不害怕,反而要认我做朋友。”
“更奇怪的是……”他猛地收起笑容,老鼠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你如何知道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穆清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视线再一次望向他的右手,那只手藏在桌面下,完全看不到,自然也判断不了他会何时动手——自然,这对不会武功的穆清辞来说,也不重要。
她微微笑着,神情自若,“那是你孤陋寡闻,这江湖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哦,敢问阁下姓名?”邱无心来了兴趣,他倒是不知道江湖上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这时,孙老大另外提了两坛酒过来,倒在碗里,立刻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穆清辞闻到那酒味,就有种要醉了的感觉,凑近一闻,发现这酒里依旧有曼陀罗,真是换汤不换药啊。
不过,邱无心喝下这酒也是会中招的吧?就算有解药,也没有在中毒前吃的道理。
穆清辞心里有了算计,“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是光喝酒也没意思……”她提议,“不如咱们来划拳,谁输了谁喝。另外,输的人必须说一个他所知道的秘密。”
邱无心冷笑,“秘密?什么样的才算叫做秘密?”
穆清辞神秘兮兮地问他,“难道说,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
邱无心在心里暗道,管你什么身份,老子陪你随意玩玩罢了,等你喝醉过去,就剜你的心来下酒。
穆清辞接着说,“以及,绝世秘籍《万灵心经》究竟在谁的手里,你也不想知道?”
邱无心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事?除了喜鬼,他没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诡老大拿“女魅”来引诱他,他也没有松口。
这人若是真的知情,那她要么就是仙音阁阁主,要么就是与那位袁啸天的侄女有莫大牵扯!
但不管是谁,敢独自上门来见他,必定是自负武功的江湖高手,他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说不定,这人也是来抢《万灵心经》的。
邱无心顿时对穆清辞忌惮不已,决意要将她杀掉才行。只是他看穆清辞神态轻松,一时间竟不敢轻举妄动。
他思虑了片刻,沉着脸道,“好,那就来划拳!”且看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穆清辞挽起袖子,神色从容,“说好了,输了的人喝酒,说秘密!”
然而,在没人注意的桌子底下,穆清辞一双腿正在微微发抖。万一邱无心突然暴起,她可真要变成他的下酒菜了啊!
邱无心本来要出右手,但很快就想起,若将右手摆上桌面,万一动起手来,他的攻击招式岂不全落入对方眼中。
高手过招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一招定生死也不奇怪,他不能赌这个可能,就伸出了左手。
穆清辞提出猜拳,也有想看他骨手的意思,可没想到这人宁愿用左手也不肯露出他的骨手来。
但问题是,猜拳比的就是反应速度,出左手,他反应得过来吗?她岂不是赢定了!
若是邱无心知道让他这般警惕的一个人,其实根本不会武功,他肯定会气得吐血的。
可这时的邱无心并不知情,还当穆清辞十分厉害,心里很是忌惮。
穆清辞盯紧邱无心的手,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拳,穆清辞先一步喊出,“六六六!”邱无心输。
他愤恨地端起酒碗,大口喝下。他清楚这酒要喝到第三碗,药性才会发作,所以并不担心。
“秘密呢?快说秘密!”穆清辞激动道。最好说一个连仙音阁都没打探到的情报,她就能回去跟她们好好吹嘘一番了。
邱无心也想从她口中挖出,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万灵心经》的下落,以及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没有翻脸,真按着穆清辞说的规则,讲了一个秘密——大不了再把她杀了,就不怕秘密泄露出去。
“我要说的这个秘密和阎魔有关。江湖上的人一直很好奇,诡山六怪之首阎魔究竟是男是女 ,是老是丑。”
穆清辞来之前,就去看过诡山六怪的资料。弦音门众人虽然尽心搜集整理了,但都有缺漏不够详尽。
如这个阎魔,见过TA的人,有说是女的,有说是男的,也有说TA是垂垂老者,也有说TA是懵懂稚子,在这么多人身上,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共同点,更不用说把阎魔找出来杀掉了。
不过穆清辞可不会表露出她对阎魔知之甚少,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你尽可以说说看,我听听是不是真的。”
邱无心更加惊疑,怎么她连阎魔的底细都清楚知道,她究竟是谁?
他一边在脑海里搜刮江湖上有名姓的人物,一边把自家老大的底细卖了个干净。
原来就连邱无心都没有见过阎魔,他只知道诡老大会一门“阴阳傀儡戏”的绝学,可以将人制成傀儡,供TA驱策。
这阴阳傀儡戏非常邪异,需要用到鸳鸯虫炼制的红线,将线埋入傀儡的身体四肢,就能操控行动。而被制成傀儡的人,一开始只是被操控身体,到了后面,连心智都会丧失掉,彻底沦为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穆清辞心里暗暗窃喜,居然听到了这样一桩大秘密。不愧是诡山六怪之首,这阎魔的阴阳傀儡戏听起来的确厉害。
虽然她很鄙视并且深深唾弃阎魔把人做成傀儡的邪恶行径,但是,要是她能学会这门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她保证,绝对不会拿这武功来干坏事的。她只会把那些坏人——像诡山六怪之流,全部制成傀儡,叫他们天天给她干活赚钱,岂不是功德无量?
倒时候,她就能领着弦音门走上武林第一宗门的宝座。而弦音门门主圣素问必然对她崇拜至极,一改冷漠态度,天天贴着她喊“清辞姐姐”,嘿嘿嘿~
打住!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得应付邱无心呢。
穆清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打起精神来,“我还当你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结果还是说不出阎魔的底细,可见TA并不信你。”
邱无心大怒,“难道说你知道?”
穆清辞处变不惊,“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不知道。
为了挖出穆清辞的底细,邱无心只好忍下怒火,继续跟她猜拳,还是用的左手。
果不其然,又输了。
他又喝了碗酒,讲出了另外一个有关诡山六怪的秘密。并且在心底发誓,等摸清这人的底细后,他一定要送她去死!
诡山六怪在江湖上坏事做尽,不仅杀了很多无辜百姓,还抢劫了无数金银财宝。这些财富,都被他们藏在江南鹤乡的一座地下宫殿中。
这座宫殿是江南首富秘密修筑的,被他们抢劫了去,修建宫殿的匠人也全被他们杀死,至今无人知道宫殿的入口。
而现在,邱无心说了出来,“入口就在鹤乡桃花巷中,有个卖桃花的贩子拿着地宫的钥匙,只要对上暗号就可以拿到钥匙,暗号就是,人在江湖飘——”
穆清辞下意识接上,“哪能不挨刀?”
邱无心脸色一黑,“你怎么知道!”心里更是警惕,这人竟连他们诡山六怪的暗号都知道清楚,果然来头不小,他必须得小心应付!
穆清辞:……
她能说你就是小说里的炮灰反派,作者根本懒得给你们诡山六怪费心想暗号,随手塞了句烂大街的话嘛?
虽然沈临江已经死了,但照诡山六怪这人物设定来看,妥妥是给他送钱送经验的。
穆清辞乐得不行,看来这些好东西只能是她笑纳了。
占了男主的机缘,这下她可是要发大财。倒时候找个他们六怪都不在江南的机会,偷偷摸进去把地宫搬空,弦音门的姑娘们就再也不用打探情报买卖消息苦巴巴地赚钱了!
邱无心深深看了穆清辞一眼,他已经喝了两碗酒,再喝,就露馅了。
孙老大走过来,继续给两人倒上酒,同邱无心对了个眼色,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下一次再不赢,就动手。
穆清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从袖子摸出一瓶调料,洒在下酒菜上,拿筷子自顾自吃起来,还叹了口气,“我怎么总是输不了,连口酒都喝不上,只能吃点下酒菜填填肚子,实在无趣。”
邱无心听见她这讽刺的话,脸都气绿了,偏偏还不到时机发作,只能耐下性子,“再来一局!”
穆清辞大口嚼着口中的凉菜,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你说的这些秘密我都知道,没意思。”
邱无心见她这样,越发被激起了好胜心,势要赢她一局,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虽然他身上的秘密已经被榨干了,但他还是不知耻诱哄穆清辞,“我还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保管你没听过。”
穆清辞这才表现出来了点兴趣的样子,“那我就陪你再玩一局。”
这一局,邱无心把他那只一直掩藏在袖中的骨手摆上了桌,看来是铁了心要赢穆清辞一局。
穆清辞看到那只骨手,心里也跟着打起鼓来。骨手看起来就很渗人,上面还粘连着血肉红丝,手腕处的伤疤触目惊心,叫她看了有点作呕。
但她必须盯住那只骨手,好预判邱无心的行动。
她心里清楚邱无心的耐性不多了,而她又从他嘴里知道了太多事。
若是这局还是她赢,他一定会翻脸杀人,可若是她没赢,说不出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她照样得死。
她心里暗道糟糕,想着要不要现在就摔碗,知会姚荟她们动手。可又担心这邱无心的噬心白骨手太厉害,叫那些姐妹哪怕是只有一个人死亡,她岂不是要背上罪债。
倒时候,她就更别想素问认可她大护法的身份了。
素问只会觉得她自作主张胡作非为,然后怒气冲冲铁血无情,直接把她的腿打断,关在屋子里叫她哪里也去不了,最后她只能悲惨无比地了却残生啊。
想到此处,穆清辞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悔,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四喜财——你输了!”
“五魁首——你赢了!”
…
离桥安镇最近的城镇便是滦州城。临近年节,城内热闹繁华,行人如织,街边小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茶馆里,说书人拍着惊堂木,正讲到故事的精彩处,唾沫横飞。
有人来晚了,见众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四处顾盼,忙寻人打听这故事的前情,“今天讲的是哪一出?怎么从前没有听过?”
客人立刻回过头,眉飞色舞地复述起来,“今天这出故事可新鲜,讲的是‘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那大护法穆清辞武功高超,智谋过人,噬心白骨手邱无心撞在她手里,也只能乖乖受死!”
他抬头看向说书人,手里抓了把瓜子磕起来,“这邱无心和穆清辞猜拳,连输了两局,把自家的底都抖落了出来,眼看裤衩子都输光了——这是说书的原话,他还要再比——”
“后来呢?这第三局是谁赢了?”
“你听啊,这正说着呢!”
只见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扬眉道,“那邱无心连输两局,把阎魔身份和地宫地址都告诉了穆清辞,他如何能甘心,自然还要再比。”
“可这穆清辞哪里耐烦再同他磨叽,当即使出绝世武功,要知道她早已练成传说中的万灵心经,内力无比浑厚,江湖上无人是她的敌手,只一掌就将那无耻恶徒邱无心击毙!”
“那黑店老板同伙计心知不妙,当即要跑,埋伏多时的弦音门众侠女当即挺身而出,将黑店老板一干人等,尽数斩于剑下!”
“正是: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邱无心杀人放火,作恶多端,好巧不巧撞在这疾恶如仇的穆大侠手里,岂不是正应了那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俗语。”
“话说这邱无心一死,穆大侠就掀开他那个片刻离不得身的坛子,这一看之下,竟是吃了一惊!谁又能想到,这坛子里的东西,竟还牵扯出几十年前的一桩冤案——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意犹未尽,纷纷议论起来。
“这弦音门是什么来头,怎么从前竟没有听说过?”
“那阎魔究竟是男是女,堆满财富金银的地宫又在哪里,怎么不说个清楚,这故事莫不是假的?”
“这是真的,那邱无心的确是死了!不过这编排故事的人肯定也是道听途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其中详细,哪里能告诉你?”
“如此说来,义道盟,赤心教那些个名门正派,竟叫个无名门派比下去了?他们对付不了的邱无心,弦音门一出手就给解决了,真不知道那些个江湖侠客,侠在何处,义在哪里!”
“我猜,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说不得这弦音门的侠女还要压他们一头呢!”
说书人得了许多赏钱,也是满脸欢喜。他说得口干舌燥,赶紧倒了杯温茶润嗓子,正喝着呢,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劈头盖脸地骂道:
“我听你狗屁的下回分解!你现在就告诉我,下回讲的是什么?那坛子里装的又是什么东西?”
说书人只觉脖子凉嗖嗖的,低头一看,只见她袖中钻出一条毒蛇,正朝他脖子吐蛇信子,顿时两腿发软,冷汗直流。
他颤颤巍巍道,“姑奶奶,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这书就写了一回,我如何知道下面的故事是什么?”
女人脸色顿时阴沉如墨,说书人生怕她一不开心就送他去见阎王,立即祸水东引。
“我这也是从书店看来的故事,这故事名叫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那书店老板说,第一回打死了二怪噬心白骨手邱无心,第二回就该写大战三怪喜鬼白无相的事了。”
红衣女人,也就是喜鬼白无相,她听到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穆清辞!杀了邱无心不说,还把自己吹的天上有地下无,智谋过人武林第一,我倒要会会你,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个,姑,姑娘,你若是真的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你大可以去书店买来看啊!”说书人战战兢兢。
白无相撒开手,转身就出了茶馆,来到书店。令她想不到的是,寻常门可罗雀的书店里,竟挤满了人。
这些人都嚷着要买都那什么《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老板摊着手哭,“没有了,真的没有,就算立刻加印,也没那么快。”
众人一听,立刻叫嚷起来,“我都跑了五个书店了,都说卖光了,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看到这书!”
“就是就是,书卖光了你赶紧再印一版,怎么有钱都不赚啊!?”
“我有钱,我出十两银子,谁有《弦音门女侠大战诡山六怪》卖我?”
“都别跟我争,我出一百两银子!”
白无相就纳了闷了,这么恶俗的书名,烂俗的故事,把他们诡山六怪,尤其是那邱无心描写得恍若弱智,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
她看见一人捧了本书出来,喜得跟什么似的,嘴里直嘀咕,“终于叫我买着了!”她直接闪身上前,抢了就走。
那人眼见好容易买到的书,都还没翻上一页就遭了贼,顿时跪在地上哀嚎痛哭起来,“哪个不要脸的毛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钱你不抢来抢我的书,你要死了嘞!”
白无相早翻身上了对街的屋顶,坐在屋脊上,很是不屑地将书翻开,她倒要瞧瞧这书有什么好看的,竟引得众人争购,以至于“洛阳纸贵”。
结果这一看,竟是看入了迷!
别的故事话本密密麻麻都是字,顶多配一两张插图,而这书竟然从头到尾全是条条框框的画,配上对话和旁白,竟也讲一个故事讲得清清楚楚,甚至比听说书弹词还要有趣。
尤其是那书里的穆清辞,画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袭深色长袍风度翩翩;反观那邱无心,简直是脸上流脓脚底长疮丑陋至极!
看着看着,白无相恨不能把赤蛇放进画里,一口将邱无心咬死。
等看到邱无心终于死了,她才觉得舒爽畅快,“死得好,谁叫你跟我家清辞作对!”一时间竟忘记了那邱无心才是她结拜的二哥哥,把穆清辞当做她的好友至交起来。
翻完最后一页,白无相很是恼火,“怎么就没有了!后面的剧情呢,不是说还要写大战喜鬼白无相吗……”
话说出口,白无相才后知后觉,这说的不就是她吗?可这时她竟不觉得生气了,反而满心期待,若是穆清辞真来找她,岂不是就能一睹她的真容?
她颇有些意犹未尽,又翻到前面,看穆清辞出场时那张威武霸气的大图,越看越痴迷,喜欢得不行。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英姿飒爽的女子?真个比男人还有魅力!”
“我真想亲眼见一见她,若是能和她说上一两句,那就更好了,我死了也甘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