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辞隔着窗户打量阁子里的两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先说话那人纤细身材,鹅蛋脸,抹着红红的脂粉,身上一股浓香;另一位身量更高挑些,腰肢给束腰勒得纤细,眼睛乌黑明亮,圆圆的脸蛋,略施粉黛,都像是精美的花瓶。
穆清辞笑吟吟地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她们如何想到事情这样凑巧,不过是背地里骂了一句,就叫正主听见了,望着穆清辞的笑脸,身上直冒冷汗。
“穆、穆姐姐,你定是听错了,我没有骂你呢。你可是门主的朋友,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啊!”
“是啊,咱们是说另外一个人,她也姓木,不过是木头的木。”
“这样啊,”穆清辞微微点头,见她们神情微松,立刻将脸一沉,“你们当我傻啊?什么叫逼你们当尼姑,拦着你们不跟男人相好?你们哪里是骂我,明明是拐着弯骂素问!”
她从不注重外貌,大抵只有蠢货才会把自己的脸往“美”的壳子塞,活成个物件,好叫别人评判。
穆清辞打量着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都低垂着脑袋十分的局促不安,便知道都是只敢背后说人不敢正面反驳的软弱性子。
她将双手背到身后,慢吞吞地问,“看来你们对门主定的规矩很不满,要不要我替你们转告她,也叫她跟你们学学怎么做个正常女人?”这架势颇有种狗仗人——啊呸!明明是义正言辞!
两人听见穆清辞这话,雪白的脸蛋越发苍白了。这事要是闹到门主面前,叫其余人知道她们如此忘恩负义,她们哪里还呆得下去?
“都不说话?这样,你们哪个先说,我就保她没事,不说的那个——”穆清辞拖长声音。
一人当即开口道,“我说,我叫陆水吟,她叫姚荟,咱们两个武艺不精,做不得杀手,只在阁里做些整理情报的杂活。我知道错了,不该对门主心生不满,任凭责罚,只求你不要叫门主将我赶走。”
“你们为何对素问不满,她好像也没有打骂你们吧?”穆清辞很是不快,沈临江可是又给她们喂毒药,又抽她们鞭子,他活着的时候也没见她们敢骂他半句。
陆水吟立刻指着另外一人说,“是姚荟,她有个相好的情郎,才对门主定的规矩十分不满,就来找我抱怨,我也只是敷衍她,不是真心的。”
姚荟猛地抬起脸,声音尖锐起来,“陆水吟,你敢是忘了你的未婚夫?你整日巴巴地等他考中了举人,来取你过门,只怕不日就要丢下门主和咱们姐妹一走了之,装什么清白!”
陆水吟吞吐起来,“我是有个未婚夫,可那都是自幼定下的婚事,不像你,半道上去勾搭男人。”她越说越自在,“况且何安世他也是桥安镇人,就算我嫁过去,我依旧会对弦音门忠心、誓死为门主效力!”
穆清辞听见她表忠心,嘴都笑咧了。刚才还为着个男人骂素问做尼姑搞磨镜,转头就要做忠臣死士了。如此厚的脸皮,连她都自愧不如。
“我听青……”她懒得提那个人,又把后面的话咽下,“我之前听人说,为了便于掌控,仙音阁只收孤女,怎么你还有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夫?”
姚荟笑起来,“穆姐姐,她骗你呢!她可不是孤女,家里还有父亲兄弟,只是她家里一时落魄,把她卖进了伎院,这才叫沈临江买走的。”
“我们之前在越州做事,她就念着要来总部找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如今那何世安已有秀才功名,又重情重义,不嫌弃她从前种种,只等考上举人就来取她进门。她心心念念要做何家夫人,对咱们弦音门哪里会有半分尽心?”
穆清辞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就是你们说的好男人?我倒是觉得奇怪——”
“若是有这样一个人,害死了你的妈妈,掐死了你的孩子,强仠了你的姐妹,吃掉了你的同类,还把女人踩在脚下叫她当奴隶服侍他,你会爱上这人吗?”
姚荟沉默不语,陆水吟只觉她说得离奇,不过是危言耸听,“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即便真有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爱他,我只会躲他远远的。”
穆清辞忍不住叹气,“不,你不会的。你只会自欺欺人,坏的是他们,不是他。可惜,他就是他们。”
“所以,素问定下这样的规矩,就是希望,你是她,是她们,而不只是他们的附庸。”穆清辞不再看她们,转身就走,“你们想清楚吧,想走还是想留,趁早做决定。”
陆水吟睁着大大的眼睛,低声问姚荟,“她这话什么意思?还是要赶我们走?”
姚荟推开她,一脸冷漠,“不知道。”转身出了阁子。
…
穆清辞看见圣婆婆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拱门下等她走过去。圣婆婆这段时间瘦了许多,身上的大棉袄子空瘪着,露在袖口的手腕枯枝似的。
穆清辞猜想她定是担忧素问的安危,才没顾上自己的身体。她快步走过去,“姥姥……”见圣婆婆伸出手来,忙弯下身子叫她在自己的头顶轻轻摩挲着。
圣婆婆神色却严厉,“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歪理邪说,以后少乱说话,不然,迟早要叫人砍了脑袋!”
穆清辞忽然明白素问那口硬心软的脾气像谁了,她笑着应道,“姥姥,我晓得分寸。咱们快些走吧,外面太冷了。”
穆清辞挽着圣婆婆快步到了江芷姌院中,进去屋里,发现她今日倒是没有发疯,挺正常地坐在窗户前面写字。
穆清辞含糊着把她的情况跟圣婆婆说了,叫她省却了招呼,免得又招出她的疯病来。
素问很快从阆苑上来与圣婆婆相见,三人过去旁边的耳室说话。圣婆婆最挂心素问的身体,不由分说就把人摁在椅子上,给她把脉。
穆清辞在旁边看她脸色换了又换,心也跟着不上不下的。见圣婆婆收回手,脸色凝重,马上问,“怎么样,她的病是不是好了?”
圣婆婆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叫穆清辞看得心急,“到底是怎样,是好是坏,姥姥你也说句话呀!”
圣婆婆叹了口气,开口道,“素问体内如今有两道截然不同的内力,两功相抵倒是意外保持了平衡。但你体内的寒魔之症仍在,这也不是长久之法。”
圣素问就将她修炼了无相幻生的事情告诉了圣婆婆。
圣婆婆皱眉道,“你之前练的万灵心经我知道,这门武功虽然厉害,却十分霸道,把你的身体都耗空了。只是这无相幻生,我倒是没听说过,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能与武林第一神功相抗衡。”
“其实,这段时间,我又将无相幻生研修了几遍,发现阆苑里那书只是本残本。我在想,若是我能得到全本的无相幻生,将这门内功修炼吸收完全,走火入魔的病症是否就能不药而愈了呢?”
圣婆婆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若是你能将自身内功修炼得更深厚,这点魔症也就不足为惧了。只是,你如今的武功已少有人是你敌手,再想精进何其难也?这神功秘籍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穆清辞听到这里,忽然来了精神。
按理说,这小说里所有的机缘宝物都是男主沈临江的,而女主只负责在他旁边当娇花就可以了。
可如今沈临江他死了啊,连仙音阁都落在了素问手里。如此,作为此书的唯一主角,那些什么神功秘籍,不都应该给素问主动给素问送上门来嘛!
她举手,“我觉得,无相幻生的全本,江芷姌肯定清楚在哪里。”
穆清辞起身出去,她悄悄走到江芷姌身后,“无相幻生这本秘籍,你父亲是从哪里得到的?”
“自然是他偷来的,”江芷姌下意识答道,顿了片刻,她才转过身看着穆清辞笑说,“他就是个小偷,小偷……嘿嘿……”
穆清辞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她没有疯?”
江芷姌又焦急起来,“他把我孩子偷走了,我的孩子呢……”她跑到床边去找,见那个拿襁褓包着的枕头还在,才放松下来,轻轻拍着枕头,“我的乖孩子,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穆清辞走过去,安抚道,“别担心,你孩子好好睡着呢。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父亲偷书的故事吧?”
江芷姌嘻嘻笑着,“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可厉害了!他去三重门偷学武功,去苗蛊派偷学毒术,还去过帝陵偷宝藏!”
敢情策划了这么大一出,意图谋朝篡位的幕后主谋,就是个小偷?不得不说,这人野心可真大,连皇位都想偷。
不过听江芷姌的意思,难道无相幻生也跟三重门有关?穆清辞越发觉得疑惑。
她还要再问,可江芷姌却不愿意说了,非常暴躁地将她们赶出门去,“快出去,宝宝要睡觉了,不许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