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辞立刻被推开,她颇有些怨念的盯着素问,一脸的不满。这些该死的官兵,跑这么快,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外面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看起来他们的确是在搜寻什么人。一阵喧闹之后,有脚步声停在了柜门前。

  穆清辞连忙屏住呼吸,心脏砰砰直跳。万一她们被发现了,这群官兵一哄而散,她们真的能是对手吗?

  毕竟素问不能再动武,而圣婆婆又已经年老,只剩下她,却又是个不会武功的废物。她很是后悔,为什么之前不想着练练身手,哪怕是学点逃跑的功夫呢?

  铜质的锁被拽得发出一阵“哐啷”的声响,随后响起一道声音,“这柜子从外面锁上了,应该没人……”

  听到这话,穆清辞不由得松了口气。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圣婆婆从外面上锁的主意还真赌对了!

  柜门外又凑过来一个人,压低了声音,“袁啸天这厮老谋深算,连刑部大牢都有他的人,里应外合逃了出去只怕那伙反贼早安排了后招,接应他出城了。”

  另一人附和,“没错,他可不会蠢到躲在他侄女的宅子里,等我们来抓。”

  穆清辞听得明白,先是惊讶,原来袁啸天逃狱了,这伙人也不是来抓她们的。接着恍然,劫狱的事情,肯定是沈临江.派人做的,除了他再无别人!

  仪鸾司的人没搜到人,立刻收兵急匆匆地离开了。外面安静了好半天,穆清辞才听到一声落地的轻响,接着圣婆婆替她们打开了柜门。

  穆清辞正想问圣婆婆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就看见她花白发丝上沾了簇蜘蛛网,抬头发现房梁上吊着只蜘蛛,网已破损了大半。

  素问率先开口,“劫狱的事情,肯定是沈临江.派.人干的——”

  “——他们会走仙音阁的暗道出城!”穆清辞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迅速接上她的话音。

  袁啸天离开京师,和袁家军的兵马汇合后,照样军权在握,又怎么会惧怕她们的质问,又怎么会愿意揭开当年的真相,承认他的错误?

  想明白这些,穆清辞她们立刻收拾了东西,回去烛火铺子。她们必须拦下袁啸天,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逼他说出真相。

  …

  雪停后,烛火铺子前的积雪上,又多了数行凌乱的脚印。路边的松树被雪压得垂下头,“哗”的一声滑落一堆雪。

  烛火铺子的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半个青色的身影,女人低声问,“你们找谁?”

  穆清辞看青衣神色冷漠,一副完全不认识她们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走上前问,“是不是,袁啸天来过了?”说着,眼神越过青衣,偷偷往铺子里面看。

  青衣往一旁瞥过去,猛地提高声音,“今天不做生意,你们要买灯油去别的地方去吧!”

  穆清辞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她才要开口,铺子里又走出一个人,这人穿着一身布衣打扮,脸上挂着一道叫穆清辞十分熟悉的傲慢笑容。

  穆清辞一阵毛骨悚然,原来沈临江也回京师了!他就不怕被仪鸾司的人发现吗?

  “青衣,这不是袁小姐和穆小将军吗?还不赶紧请进来,元帅正担心你们呢!”沈临江的目光从青衣身上快速掠过,看向穆清辞一行人。

  青衣袖手退到一侧,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顺从,沈临江似乎也没有疑心她。

  穆清辞却莫名生出一分担心,以沈临江狠辣的个性,一旦察觉出青衣的身份,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过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青衣不也暗戳戳地想要沈临江性命嘛!

  穆清辞随着沈临江进去铺子,穿过堆满香烛的木架,到了里屋,看见炭盆边扔着两件囚衣,袁啸天张开手,由仙音阁的两个女人伺候他更衣穿鞋,裸露的脊背上布满伤痕。

  他看见穆清辞她们,立刻扬起笑来,“素问,清辞,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素问,我只怕这事牵连到你们,叫我无法跟你父亲交代。”

  穆清辞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怕连累我们,就别偷摸干谋反的事啊!”

  袁啸天脸色瞬变,正要开口,就被素问打断,“他不是我父亲。我已经找到了妈妈留下的那些书信,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袁啸天脸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他朝素问走过去,素问退了一步,圣婆婆瞬步上前,手中尖嘴锄闪电般袭出,抵住他胸口。

  “南锦平是我的女儿,素问是我的孙儿。你最好将当年的事情如实讲来,我圣婆婆可不是糊涂蛋,能被你蒙蔽过去!”

  沈临江和他手下立刻色变,奈何袁啸天的性命被圣婆婆拿在手中,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袁啸天倒是神色镇定,“我倒是不知道还有您这位亲家。我早说过了,南锦平是被劫匪杀死的。素问——”

  他看向素问,眼中满是慈和,“这些年,伯父真是拿你当亲生女儿疼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哪怕是你要招婿——你以为我不知道穆清辞是个女人?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依了。试问天下间有哪个父亲能纵容女儿到这个地步!”

  被点到的穆清辞一阵心虚,她还以为自己女扮男装很成功,没想到早被袁啸天看穿了。她看向素问,只见她神情颇为动摇,心里的天平又偏向了袁啸天。

  穆清辞见她当局者迷,立刻开口,“袁大元帅,您这是承认袁吟天就是杀死南锦平的凶手了吗?”

  “你胡说什么?”

  “因为你这人最是严酷无情,却能如此纵容素问的确反常,就像是心中有愧,想要拼命补偿些什么,所以……您非常清楚南锦平究竟是怎么死的,不是吗?”

  袁啸天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沈临江只怕她们冲动杀人,连忙插嘴,“袁小姐,元帅他——”

  素问眼底迅速涌上一丝血色,她瞪向沈临江,“别叫我袁小姐!从今以后我姓圣,和袁家再无瓜葛!”

  穆清辞怕她情绪激动引起旧患,立刻将她手紧紧抓住,指腹摩挲过虎口,柔声说,“犯不着跟姓沈的蠢货害人精生气。”

  圣素问侧脸看向她,眼中血色缓缓褪去,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穆清辞的影子。

  她心中有许多话说,可总是没有时机说出口,临了,只有一句低唤,“清辞……”

  “哗——”一阵冷风猛地从被掀起的帘子下吹进来,穆清辞脖子一寒,松开手,转身看过去,人还没进屋,话就顺风飘进来了。

  “阁主,仪鸾司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搜查逃犯,就要到咱们这了,您赶紧和袁大元帅走——”手下看见屋里情形,刹住了话头。

  沈临江神色慌张起来,“老太婆,你赶紧放了元帅,又不是他杀的你女儿,难道你想跟我们同归于尽,一起死在这里吗?”

  “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反正我老太婆也活够了,同归于尽也是我赚了,倒是你年纪轻轻,不想早死吧?”圣婆婆神色从容,丝毫不为所动。

  沈临江脸色瞬间扭曲起来,握紧剑柄恨不得什么也不管,立刻拔出剑来刺死圣婆婆。

  穆清辞心里也焦急,怕被仪鸾司的人逮到,毕竟她们身上还背负着卫清水这条人命。但是她一看到沈临江更急,心里就舒坦多了。

  屋外滴水成冰,屋内却暖意浓浓,将人烘出汗来,时间仿佛在此刻变得无比漫长。

  门前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用力拍门,“开门——!朝廷捉拿逃犯,赶紧开门——!”

  袁啸天终于低下头,第一次说出当年的真相,“我调查到的是,南锦平死前误食过冷香凝,她是在失去反抗之力后,被杀死的。”

  “我之前跟你说,那个毒死全村人的悍妇,是真的。她儿子上门寻仇,正巧撞上了……他杀死吟天后,当晚就于家中自尽了。”

  所以,这才是袁啸天没有为他弟弟报仇的原因,毕竟凶手早死了。而他隐瞒素问这么多年,甚至不惜抹黑南锦平,就是为了维护他死去多时的弟弟。

  圣婆婆恨恨开口,“所以你就要蒙骗素问十二年,甚至扣留下她母亲的遗物,给袁吟天这个畜生当帮凶,叫南锦平终生蒙冤!弟债兄偿,你简直是该死!”

  她正要动手,“砰——!”外间猛地响起砸门的声音,屋里众人瞬间色变。

  沈临江猝然拔出长剑,朝圣婆婆刺了过去,袁啸天也在这时有了动作,趁圣婆婆分神之际,一个后撤躲开了挟制。

  圣婆婆跟沈临江动起手来,余光中看见袁啸天掀起地板,逃了进去,忙道,“别管我,你们快去追袁啸天,不要放走他!”

  穆清辞一阵忐忑,让她去追吗,这要是追上了岂不是被反杀,毕竟素问现在又不能使用武功。只是眼下情景容不得她犹豫,立刻拉上素问,进了地道。

  她们走过一段楼梯,下到一处漆黑的通道中,约有两人宽,勉强可以并行。通道曲折,早看不见袁啸天的身影。

  穆清辞心里发怵,她握紧素问的手,才要说话,就听到后面又下来了两个人。她借着楼梯上方投下来的光一看,发现是沈临江那两个手下,刚还给袁啸天更衣穿鞋来着。

  两人穿着一样的素色衣裳,手里举着长剑,直接朝她们扑了过来。

  穆清辞见状,特有担当地闪身挡在素问身前,“素问,你快走,这两个人我来对付!”

  素问正疑惑她武功何时变厉害了,就见她举起双手,口中大喊,“姐姐们饶命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们就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