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广无垠的纯白空间, 人影错乱,人声嘈杂。
他们似乎在争论什么。可他听不清,也不想听。他一步步走上高台,走向高台上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 眼睛清澈干净, 不含任何的杂质。
无数人拱卫在他的身边,像星群环绕唯一的月亮。
他抬起头, 视线越过重重的阶梯与人群, 最终落在了“月亮”上。
“月亮”眉眼一弯, 微笑起来。
“当”地一声巨响,一面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数人涌来, 将他重重包围。月亮被乌云遮挡,他觉得周身十分的黑暗。
他终于听清了他们在争论些什么。
“退后,你不许再靠近主神!”
“凭什么,他拥有与我们一样的权利!”
“应对他施加刑罚, 这对神庭来说, 是反叛!”
“从来没有这样的规定,你这是伪造神庭律法!”
“可他亵渎主神!”
“那是人之常情!”
两方争执不下, 最终, 他们异口同声说:“那便请主神定夺!”
神位上的青年闻言,略微扬了扬下巴, 像是宣布一件小事地说:“那罚吧。”
话音才落,反对之声就有了, 但更多的, 是称赞主神英明的声音。
主神抬起手, 竖起食指, 缓缓放到嘴唇前。
神庭安静下来, 主神悲悯地眼神扫过神庭众人,最后落在他身上,缓缓道:“本座妄动七情六欲,依照古神律法,当处流刑。”
“主神三思!!”
……
自睡梦中惊醒,裘舟睁开眼,呼吸急促,胸膛内的心脏剧烈跳动。
夜色很沉,四周的黑暗仿佛实质化了。他什么都看不见,犹如置身于一处广袤无垠的虚空。
忽然,黑暗中传来“啪”地一声轻响,房间内亮起了灯。
温馨的床头小夜灯将枕边人的身影勾勒出来,周厉撑起身子,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周厉半梦半醒,声音有些沉闷。
裘舟心虚翻涌,伸手将周厉抱入怀中。
周厉靠在他的肩头,软绵绵地搭着头。
他喟叹一声说:“还好,你还在我身边。”
“嗯?”周厉在他颈窝蹭了蹭,小声问:“做噩梦?”
“嗯。”裘舟地声音有些颤,“梦里,我们分别了。”
周厉闻言,从上往下抚摸着裘舟的背脊,安慰说:“没事,梦而已。”
裘舟静了会儿,忽然轻笑了声:“嗯。你说得对,梦而已,都过去了。”
*
清晨,周厉洗漱完,换上了正装。
裘舟收拾好厨房,探头道:“等等,我马上好。”
“嗯,你换好衣服到门口等我,我去把车开出来。”周厉说着,换上鞋走了。
等他将车开出来,裘舟已经在铁门处等他了。
裘舟上车,两人一道去了公司。
临近年关,各大公司都停了手上的业务,写字楼间的走动便没有往日那么频繁。
员工们的办公桌也空了下来,不是能看见三两年货礼包的影子。
周厉带着裘舟,径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助理小王一早就到了,见周厉来了,立即将自己准备好的文件与合递给他,“老板,你看看。”
“多谢。”
周厉接过这些文件与合同,扫了两眼后,就在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助理见状,不时抬头,欲言又止。
周厉盖上笔盖,道:“有话就说吧。”
助理:“老板,你是家里出事儿了吗?”
周厉:“没有。”
“那您……”助理犹豫一会儿,问道:“您为什么要把公司股权转让给凌少爷?”
“因为,我不想干了。”周厉说完,笑着将面前这堆文件交给助理。
啊?
助理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这话从周厉嘴里说出来,简直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工作起来夜以继日的霸总吗?助理显然接受不了,茫然问:“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难道……”
助理陡然色变。
“老板你不会生病了吧?”
周厉:“……”
“很遗憾,并没有。我非常健康。”周厉笑了,起身拍了拍助理的肩膀,道:“以前是觉得生活很无聊,所以得给自己找事情做,现在嘛,日子非常有趣,就不想干这枯燥的工作了。”
这话倒是无懈可击。可霸总是这样的人吗?在助理心中,只有否定答案。
但下一瞬,助理见霸总瞟了眼一旁的金丝雀。
助理眼珠一转,忽然明白了什么。这难道是妖妃角色,君王从此不早朝?
周厉见状,也没想解释什么,淡淡道:“嗯,差不多就这样。今年员工的年终奖多给一点吧,就当是我送大家的礼物。另外我匀了一点我个人的股份给你,不多,但也能兑不少钱。新老板要是不合你意,你直接炒了他。”
听到股份二字,助理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周厉是真要走了。
不是什么商业避祸手段,更不是暂时休假,而是永远走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突然有些不舍,一时间茫然地站在总裁办公室,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该说谢谢,还是该好好同周厉告个别。
“老板……”
“行了,我不习惯分别。就这样吧,你别说话了。”周厉笑道:“小王,这些年谢谢你一直跟着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吧。”
他说完,不等小王开口,就领着裘舟走了。两人从进门到离开,逗留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小时。
助理目送两人离去,恍惚间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出了公司,周厉站在宽阔的广场上,回望自己的商业帝国,忽然轻笑了声。
这件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两人从剧组回来后,周厉一直置身于劝说周灵离开世界。
但上次劝说失败后,周厉陷入了习得性无助中。他隐约觉得是因为自己缺失了某条很关键的信息,所以才无法说动周灵。
而这条信息,显然并不易得,他再去游说周灵,就是做无用功。
周厉某些方面和周灵很像,即绝不会做无用功。
于是,第二日清晨,周厉不再往医院赶,而是换上正装准备去公司上班。
裘舟见了,颇为惊讶地问:“只有一年时间了,还要工作?”
周厉当即一愣,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他只有一年时间了,他为什么还要工作?
裘舟见他有所动摇,建议说:“我们去旅行吧。听说,和平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人文景色。你喜欢吃吗?我们去吃遍各国美食,好不好?”
彼时,裘舟靠在他的肩头,语气带着诱哄,柔和的气息打在他的耳廓,弄得他痒痒的。
不得不承认,他在那一刻心动了。
说不清是因为裘舟这个人,还是因为裘舟的提议,或者两者皆有。
总之,他证明心动的行动就是,迅速结算了自己的个人资产并辞掉了自己在集团担任的所有职务。
而今,除了必须的旅游经费,他什么都没留。
想想,还挺亏。六年时间,原本可以做很多事情。
不过,若没有裘舟,那无论做什么,意义都不大。
周厉回过神,敛了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裘舟看向他,问:“舍不得吗?”
周厉摇头道:“没有,只是有些感慨,我竟在这个世界,蹉跎了六年。”
裘舟:“没事。还有时间。”
周厉笑了,应和说:“是的,我们还有一整年。这一年,应该够我们去很多地方了。”
裘舟垂眸,握着周厉的手揣进自己的衣兜。
裘舟的衣兜是暖的,手也是暖的,很快就将周厉冰冷的手捂热了。
周厉往裘舟那边靠了靠,与他抵肩而行。两人低声说笑,营造的氛围十分黏糊,惹得路上行人频频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