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白待到初五，初六往运城赶，夏小满送他下楼，被他按在楼梯扶手亲吻，“舍不得你。”
“那怎么办，你变小，我把你放进口袋，我去哪都带你着。”
周聿白低低的窝在他肩上笑，“好，等我赚到足够的钱，够我们能帮助我们想帮的任何人，那时我变成贴纸粘在你身上。”
夏小满故作老成：“钱是赚不完的。”
“有个数就行。”
“嗯嗯，好，到时你退休，我算命养你。”
听着车声逐渐消失，小满刚转身上楼，张谷蕊担扰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小满啊，你真的决定要跟他在一起吗？”
“妈，你怎么出来了，进屋说，外面冷。”
这还是两母子第一次提起小满的感情问题，张谷蕊拉着小满的手：“我没有说周聿白不好，他对你的好我看在眼里，你两位师傅对他也很满意，但是妈总是心里不踏实，小满，他家有钱，家里还有强势的父母，是个人嫁进去可能都得受气看脸色，你跟他这样的，你们也不会结婚，更不会有孩子，你以后受委屈怎么办。”
“他不会让我面对这些问题的。”
“那是现在，现在你们感情正浓，以后呢，再过几年，他被催婚，催孩子，到时他不再护着你了，你要怎么办，孩子，我不是要你现在分开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投入，免得到时伤的是自己。”
夏小满又何偿不明白母亲的心，点头：“好，我听你的。”
初十过后，夏小满跟着张谷蕊回老家，那个他出生的小城市。
他们坐的大巴，大巴不用转车，张谷蕊一路给小满讲着小时候发生的事，从小满出生到他上幼儿园，每一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坐了十几个小时大巴，终于达到，村里知道张谷蕊找到了孩子，提前到村口迎接，鞭炮声，鼓声，掌声，小满在一声声没听懂，但亲切的乡音中说着：“谢谢。”
手里被塞了一袋鸡蛋，一双苍老的手抓住小满的手：“娃啊，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啊。”
夏小满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摸着墙面的砖，他突然后退几步，摸到房间的门边，又往后倒退两块砖，上上下下的一通摸索，直到摸到一块松动的砖，他惊喜出声：“找到了！”
张谷蕊手里还拿着菜，跑出来：“找到什么了？”
“妈，这里有块砖是可以拿下来的，里面的墙是空的，我在里面藏了变形金钢。”
张谷蕊放下菜，伸手进去摸，摸出变形金钢时，她的脸上再次布满泪水，“小满，你都想起来了？我的孩子……”
夏小满接过变形金钢，他能想到的不多，刚突然闪过一些片段，如电影播放般，他看到一个小男孩垫着脚掏出砖块，将玩具藏进墙内。
这是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夏小满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听张谷蕊细细说着如果小满没有被拐多好，那样他会在母亲的怀抱长大，会上学，眼睛能及时得到救治，说到最后，张谷蕊再次咒骂：“一切都是那个疯女人，若我再见到她，我会跟她同归于尽。”
小满蹲到她前面，去握她的手：“妈，生活是我们自己的，不要让自己活在仇恨中，你恨她，她并不知道，她不会因此受半点影响，只会令自己气郁伤身。”
“好，我听你的。”
在老家的第六天，夏小满起床没有听到张谷蕊的声音，平时这时候厨房热气腾腾，张谷蕊会在夏小满起床的第一时间过来帮他找衣服找鞋子，夏小满唤了几声，没应。
夏小满在张谷蕊的房间摸到倒在地上的她，“妈，妈，你怎么了？”
在村民的帮忙下，他们将张谷蕊送到医院，医生见是张谷蕊，问：“谁是她的家属？”
夏小满上前：“我是她儿子，医生，我妈怎么样？”
从医生那里得知，张谷蕊早在半年前曾到院里治疗过一段时间，最后以没钱为由强行出院，医生摘下眼睛，摇头：“必须马上转到上级医生进行手术，已经Ⅲ期了，不能再拖。”
一起来的邻居没听明白，“医生，张大嫂这是什么病啊？需要多少钱啊？”
“胃癌，预备三十万吧，后续治疗费用高。”
胃癌，夏小满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怎么可能呢，怎么可以！她才四十九岁，她的全半生尽是苦，甜还没开始，洒进来的又是一把苦，老天爷是没长眼么！
坐在医院的走廊，夏小满被强烈的无力感包围着，他想着应该给周聿白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最好的医生，摸口袋才发现手机忘家里了。
还有医药费，三十万，夏小满自责不已，他连三万都没有，为什么以前不努力点，到这时候他真的发现他一无用处。
跑上跑下办理手续的是邻居，开车送他们来的是村长的儿子，喂药、打饭的是另一个远房表姐，夏小满只是一个多余的累赘。
张谷蕊醒后很是平静，笑道：“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之前许过愿，愿意用二十年阳寿换找到我的孩子，老天爷终于应验了一回，我也不能食言，小满，别为我伤心，能在死之前看到你，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妈，我们去北京治病吧，去了就有希望，你才找到我，你忍心让我再次没有妈妈吗？”
“不治了，医不好，我早知道了，最后的日子，让妈好好的走吧。”
夏小满跪在病床前：“妈，如果是钱，那您别担心，我跟周白借，我一定会救你的。”
“不不不，你不要跟他借钱，不要借，你跟他借钱，你们的关系就变味了，你们应该是平等的，感情中的事妈比你清楚，不能跟周白借钱。”
见她情绪激动，夏小满只好先安抚：“好好好，不借，不借，我再想办法。”
“小满，不要跟周白借钱，也不要跟其他人借，这病治不了，最后只会人财两空，我找到你，不是想让你替我背一身债的，若是你真的借了，妈马上去死，坚决不花你的钱。”
“好好好，不借不借，但是妈，你再多陪陪我，先听医生的保守治疗，好吗？”
好说歹说，张谷蕊松口答应先帮保守治疗，但她有个要求，她的病暂时不能让周聿白知道，她担心周聿白的母亲会因为小满有个将死的妈看不起他。
夏小满在第二天早上赶回家，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打给周聿白，周聿白声音急切：“你再不给我回电话，我都准备好去你家找你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妈生病了，去医院了，手机忘带。”
“阿姨怎么了？”
夏小满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最终还是说：“肠胃炎，住院治疗。”
“需要我过来吗？”
“不用，邻居们帮忙照看着。”
“那好，你照顾好自己。”
几分钟后，夏小满支付宝收到一笔钱，语音播报数字的时候很奇怪，不是几百几千几万，而是数字，加几个0，夏小满连听两遍，确认周聿白给他转了十万。
吓得他一个电话拨回去：“怎么给我转这么多钱？”
“你先拿着应急，不够再说。”
先前打算跟他借钱，真的到他打钱过来，小满才明白妈妈的意思，他不该收，但是真的需要这笔钱，夏小满说着谢谢，匆匆挂断，他怕他忍不住哭出声。
平等关系被他打破，他还是得靠周聿白，还是得接受他的钱。
赶在周聿白过来接他们之前，张谷蕊强行出院，她说她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
周聿白亲自来接，到达运城已是晚上，原本安排的是五星级酒店，夏小满不放心，小声问周聿白：“能让妈去家里住吗？酒店不方便。”
“家里会不会太过怠慢？”
张谷蕊听到，说，“家里好，别浪费钱住酒店了，我睡沙发就行了。”
“妈，家里有客房。”
到家后夏小满安顿好张谷蕊，折腾一天，张谷蕊很快睡着，周聿白抱着夏小满不松手，又不敢太放肆，隔壁住着的可是他丈母娘，“小满，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你又瘦了，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胖，又瘦回去了，算命馆已经装修好了，过两天带你去看，以后你想在家就在家休息，想去店里就去店里。”
“嗯，你真好。”
“那是因为小满更好。”
夏小满主动吻上他，很小声的说着爱意：“好爱你，好爱好爱。”
今晚的小满格外主动，周聿白承受着他的热情，“你今天不一样。”
“我也想你啊。”
周聿白力度重了些，“小满，小满……”
压抑着声音的夏小满令周聿白着迷，他们从床上挪到地毯，夏小满在情深之时咬着周聿白肩，骂他没轻没重，周聿白拍他臀部，“但你似乎更喜欢我重一些。”
跟林百合约好吃饭的时候是一周后，周聿白需要出差五天，临行前他硬塞给小满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十万，你先用着，不够我再转进去，不用替我省，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
“我不要，不花你的钱。”
“那我工作的意义何在？那我还努力干什么？拿着。”
夏小满只好接过。
周聿白一再叮嘱：“我很快回来，你在家乖乖的，跟阿姨好好休息，要出门的话让阿姨跟着。”
“好。”
“等我回来，这周忙完后面我有一段时间可以陪你，我们去看海，去大草原，我可以带你骑马，带你听最烈的风声。”
夏小满嘴角全是笑：“好，等你。”
周聿白将手腕的沉香手串戴到夏小满手上：“别太想我，晚上睡不好戴着这个睡，助眠。”
“再磨蹭干脆别去了，”夏小满打趣着抬起手臂，“毛衣是你的，外套也是你的，手串也是你的，我都被你的味道包围了，安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
家里的阿姨换了，之前那位阿姨前一周突然摔断腿，家政公司推荐了现在的这位董阿姨。
张谷蕊一直在睡，阿姨热好牛奶，夏小满去叫张谷蕊，两母子吃完早餐坐在沙发聊天，张谷蕊坐不住，到处走，到处看。
新来的阿姨似乎格外勤奋，夏小满走到哪里，阿姨擦到哪里，这会夏小满正跟张谷蕊坐在沙发上聊天，阿姨跟着拿着湿毛巾擦上擦下。
张谷蕊将阿姨支开：“那个，麻烦帮我倒杯开水，谢谢你。”
瞅着阿姨进厨房，张谷蕊偷偷告诉小满：“这人是个假把式，干活只干表面，那桌底下全是灰，只擦桌面。”
“没事，我跟她说下。”
“算了算了，说了万一她故意给你脸色看怎么办，我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谷蕊拿起毛巾，擦着翻到之前夏小满摸过的相册，以及相册下面压着的报纸，夏小满只听到张谷蕊的一声嘶吼，“啊！是她，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