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罗将法瑞尔送到这里就走了，于是又只剩下散兵和法瑞尔两人。法瑞尔还未说话，就听见散兵笑道，带着些许得意：“怎么样，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法瑞尔还想提醒他附近有人，不要大声密谋。
散兵混不吝地笑笑，“丑角早就知道这一切，不必瞒着他。”他知道皮耶罗手中有残存的坎瑞亚人偶制品后，就略微透露了点消息给他。
果不其然，他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想到迪卢克现在还在璃月忙得团团转，他没由来心情大好，唇角的弧度上扬，他道，“皮耶罗把这件事交给了我，现在我兑现了对你的承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兑现对我的承诺？”
法瑞尔稍作思索就明白，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现在散兵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在皮耶罗的授意之下。
“这件事我毫无头绪，以我的身份，多托雷不会单独见我，如果见我，以他的能力，很难被我击杀。”
法瑞尔摊开手，他说的都是实话，谁知散兵听他这么说，眉毛立刻皱在一起，“你要食言？”
“我做不到。”
“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散兵突然岔开话题，“我瞧你整日呆滞地坐在房间里，怕是对外界也没什么了解。”
“嗯，所言极是。”
与散兵的相处中，法瑞尔早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脾性，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让他嘴上占点便宜就算了，说些什么难听的话，法瑞尔只管说对对对。
果然，散兵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
“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他眉毛一压，恨铁不成钢道。
法瑞尔继续和平对待，“您请讲。”
“你真是一点脸皮不要。”散兵飞快地瞪了法瑞尔一眼，瞧见他非但没有一丝愧色，反而理直气壮地挺直胸脯，简直要七窍生烟，伸出手狠狠推了一把法瑞尔，“滚远点。”
“好好。”法瑞尔从善如流，转身就走。
“法瑞尔！”散兵简直要被他气的面前发昏。
法瑞尔本作势就走，听到他怒极，连忙转身回来道，“好了，你就说发生什么就是了。”
“好，好得很。”散兵咬牙道，“小吉祥草王逼着多托雷把所有的切片都消除了，他现在孤身一人，是最好的时候。”
切片？
小吉祥草王？
法瑞尔消化着这一个个消息，一时有些转不过，“切片是什么？小吉祥草王又是谁？为什么此时是最好的时候？”
散兵难得没冷嘲热讽，而是为他仔细介绍起来。
“就像史莱姆的分裂一样，多托雷每个阶段都会分裂出切片来，小吉祥草王便是须弥的神，正如巴巴托斯，又如摩拉克斯。”
“我懂了，那你是如何打算的。”法瑞尔道，“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我今天调笑了他，说不定过几日就要报复回来，要是杀他，还请散兵先生快些。”
他说这话，散兵听了先是一愣，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你，你怎么笑他？”
法瑞尔便如实说了，连招手那段都未曾隐瞒，散兵听了又笑，笑得浑身发颤，“哈哈哈哈哈，多托雷过来，哈哈哈哈你，法瑞尔，你做的好。”
“是的，所以还请散兵先生快些杀他，不然我就要等死了。”法瑞尔装模做样地擦了一把汗。
散兵正经起来，凝眸道，“这件事非你做不可，过几日皮耶罗将人偶躯壳交到我的手上，到时候多托雷会来操刀，到时候你杀了他就是了。”末了，散兵冷笑道，“就是小心着点，别杀错人。”
法瑞尔点头。
此后的几天，法瑞尔都没有再回去，而是一直等待到散兵做好一切准备事宜，皮耶罗遣人将人偶躯壳送来。人偶送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去看了，坎瑞亚的人偶做的都是成年体，长相同样清俊，法瑞尔掀开人偶眼皮瞧瞧，发现两枚透亮的玻璃珠似的眼球在眼眶里镶嵌着。
除却没有呼吸，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当年，因为一些事情的发生，坎瑞亚的人偶技术开发不得不终止，所有的人偶制品销毁，所有的人偶资料焚为灰烬，只有一些侥幸留存下来的拓本被保留。你很幸运，整个坎瑞亚皇室中，一共只剩下两具人偶制品，一具在我手中。”皮耶罗沉声说道。
他竟然不知道另一具人偶就在
“这个手术很简单。”
站在皮耶罗身侧的多托雷简直春风满面，这也是他自自身切片被消除之后露出的唯一一个由衷的笑容。
他甚至没想过这件事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为一个拥有心脏的人偶做换心手术，单单是想到这件事，他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手指几乎要兴奋到握不住刀柄。
薄如蝉翼的刀刃在他的指尖翻飞，划出迷人的角度。
法瑞尔躺在一旁，耳朵里是皮耶罗喑哑的声音，眼睛中倒映的是笑得开心的多托雷。
他在思考，什么是一击必杀的好时候。
至少要多托雷做完手术吧？不然他岂不是要死在手术台上。
如是想着，他的头上突然投射下一片阴影，多托雷的身体将头上的灯整个遮盖，自上而下地笼罩住法瑞尔的整个身体。
他眸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的光。
“开始了。”法瑞尔听到他说的。
人偶的躯壳如同人的一般柔软，多托雷将指腹抵在刀背上，轻轻一用力，刀尖就撬开了将人偶连接的关节，法瑞尔听到胸前响起咔哒一声。
他下意识向门外看去。
皮耶罗已经走了，他的背影宽阔，整个人如同一柄笔直的长枪。
法瑞尔仍然偏着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可主刀多托雷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他只能感觉到浑身都在颤抖，他努力凝住眸子，盯紧自己手中的手术刀。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研究一个拥有心脏的人偶，按照皮耶罗所说，法瑞尔以后还是要留在至冬国的。既然能留在至冬国，就一定能被他找到机会。
像和散兵达成协议那样，以同样的手段控制住法瑞尔。
散兵对他颇有微词，尤其是这几天，他瞧着散兵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散兵的伪神计划需要他一手操办，低头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散兵还是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回来，同他说和。
他便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来，他要参与这场研究，令他没想到的是，虽然为难，但散兵仍然愿意做出退让。
人偶的躯壳打开，多托雷的视线被猛然攫住，漂亮而健康的心脏裸露在外，无数丝状的玻璃材质的血管正连接在上面，为心脏输送血液与氧气。
人偶躯壳的内部并不是鲜红的血肉，在打开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些颜色在飞块地褪去，留下人偶材质本身的色彩。
这样的发现让多托雷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和散兵完全不同，他终于得以窥见拥有心脏的人偶内部的构造。
伸出手，他将跳动的心脏碰了出来，拟造出的血液挂满了指尖，粘稠，如同黏液一般的液体淅淅沥沥地坠落下来，滴在地板上，手术台上。
他几乎要赞颂这样的奇迹了，拟造血液越流越多，法瑞尔垂眸，看着这个狂热的信徒。
不疼——
没有任何感觉。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很沉，昏昏的，他的脖颈无法托举住这个失去支撑的圆形物体。感知能力在飞速流逝，法瑞尔睫毛颤动两下，如同懵懂无知的孩童那样，清澈地看向多托雷。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而后，看到多托雷将心脏放入了另一具躯壳之中。
他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法瑞尔尝试睁开自己的眼睑，发现沉如千斤。
眼前是一片黑暗，但他却分明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力量从他的四肢汇聚到躯干，老旧的躯壳被取代，他再次感受到胸口那枚心脏的跳动。
法瑞尔闭着眼，听到散兵的声音响起，“完成了？”
多托雷骄傲的声音接踵而至，还有笔尖摩挲纸张的声音，法瑞尔猜他在记录，他速度很快，争分夺秒。
“多托雷。”
法瑞尔喊他，他没应。
“多托雷。”
嘴唇干涩到无法张开，心脏与全新躯壳的磨合似乎还有些不到位，法瑞尔躺在手术台上，手指慢慢屈起，风刃在掌心悄然汇聚。
“多托雷……”
黑暗中，法瑞尔感受到多托雷凑近的呼吸，他靠得很近，因为得到了观察数据，多托雷的呼吸声愈见急促。
法瑞尔抬起手，在黑暗中，他听到风刃撕开皮肉的声音。
多托雷反应很快，在感受到风元素的瞬间就快速向后跃去，落脚之时，还没有站稳，趔趄了几步才站定在原地，“法瑞尔！”
他的脸上鲜血淋漓，风刃割破他的喉咙之后，被他的胳膊格挡了一下，若非他的面具再度在中间阻滞了一下，法瑞尔差点将他的整个颅骨切开。
多托雷无法形容现在自己心中的愤怒，灭顶的愤怒如同喷发的火山，要将他整个吞噬。
抬眸，多托雷双眼之中激射出两道怨毒的视线，看着面前的少年却从床上一跃而起，整个人紧绷着，手中仍然握着滴着鲜血的风刃。
法瑞尔速度很快，加上风元素的加成，这让他奔跑的身姿都带上一抹流光。
他抿唇，眼神灼灼。
一定要杀掉多托雷，这算是他和散兵之间的约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法瑞尔紧握住风刃，欺身而上，他的速度很快，一瞬间就到了多托雷的面前，两个人呼吸交缠之间，法瑞尔已经举起了刀。见状，多托雷向后退了几步，将面前的器皿全部打翻，但仍然没能阻挡住对方的攻势。
风刃在手中无限延长，竟然在几个呼吸之间暴涨成一条风龙，风吟阵阵，带着萧瑟寒气扑面而来！
多托雷咬牙，他并非是害怕法瑞尔，而是担心散兵会趁虚而入，一方面要提防散兵突然出手，另一方面还要看清法瑞尔的进攻。
等等！散兵在哪？！
刚才散兵站着的地方竟然空无一人，多托雷瞳孔微缩，他去哪了？！
就是现在，法瑞尔一脚踹向多托雷膝盖，想要将他一脚踹倒，但多托雷也不是无能之辈，瞬间就做出了应对，他双手交叠抵在两人之间，双臂猛地用力，将法瑞尔整个推开。
法瑞尔被这一股巨力推的倒飞出去，将沿途的瓶瓶罐罐尽数撞倒，一直摔倒在墙上才停住脚步。
多托雷应付自己还是游刃有余的，法瑞尔转瞬间想通了这件事，这具刚换好的躯体还不够熟练，他的左臂被震得一阵阵酸痛。
他强行稳定自己的身形，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被动。
毕竟现在散兵不知踪影，多托雷还有忌惮之心，趁现在，法瑞尔的眼睛开始在整个实验室中逡巡，冷白色的实验室屋顶折射出摄人的光，法瑞尔清晰地瞧见墙壁上倒映着影子，而他的眼珠在快速转动。
多托雷也没有放松警惕，突然，面前雷光一闪！
雷光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中折射出千百道破碎的光，所有的光交织成梦幻的蛛网，将多托雷整个笼罩在其中。
法瑞尔见过这一招，多托雷也见过。
他喘着粗气，整个人如同水中捞出来一般水淋淋，扭曲的脸上绽放出怨恨的诡异色彩。
“砰！——”
一声巨响，整个实验室开始剧烈摇晃，发出如同坍塌一般的嘎吱声，整个房顶摇摇欲坠，散兵也在此刻闪身来到了法瑞尔的面前。
“去，杀了他！”
他还想留在愚人众，所以多托雷的死不能和他扯上关系。幸而法瑞尔动作很快，如同一缕风一般钻进了废墟之中。
不过多时，废墟中传来了多托雷尖利的咒骂与诅咒声。
而后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