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应该写封信,安东尼,你识字吧?”

  得到安东尼肯定答案之后,法瑞尔站起身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会儿,还好迪卢克让他上过一段时间的礼仪课,房间里还留存着一些信纸和火漆印。

  就是他怕万一这个人以前和愚人众的执行官通过信,自己的字迹不符,暴露自己的身份。

  安东尼识字会写信就太好了。

  安东尼还以为法瑞尔真的要报告工作,双眼中闪烁着信任的小星星,提笔,等待指令。

  “亲爱的,不行,敬爱的,太谄媚了,是不是应该用尊敬的多托雷先生。”法瑞尔在一堆形容词中挑挑拣拣,最后拎出一个较为妥贴的敬语,念到,“勾掉勾掉,不用换纸,把第一行撕掉就行。”

  看着因为纸贵,而心痛地呲牙咧嘴的法瑞尔,安东尼只能照做,歪歪扭扭地把第一行撕掉,留下粗糙的毛边。

  “尊敬的执行官博士先生,一别多日,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们相见时候的场景,我非常想念您,故而由安东尼执笔,写下一封问候。”

  “细细算来,鄙人在愚人众已经工作了一个月,却没有收到薪资,可能是邮差送信较慢,亦或者是北国银行办事效率过低,总之,希望您能确认一下,是否真的发放了我的薪资。”

  法瑞尔说完,还伸头过来看了看,确保安东尼没有美化他的用词。

  安东尼写得手都要颤抖了,这就是所谓的汇报工作吗?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讨薪吧,他承认,愚人众的工资确实发放的不是很及时,但也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同博士说起这个。

  法瑞尔先生,您真的要把这封信原封不动地寄出去,他甚至都能想象到执行官看到这封信的表情。

  法瑞尔佯装没有看到安东尼的表情,待到安东尼写好之后,他快速地将信收了起来,准备择日寄出。

  “羽球节快要到了,安东尼不出去看看吗?”收好信后,法瑞尔突然想到这几天还有羽球节,虽然他并没有去亲身体验过,但还是下意识询问了安东尼的羽球节假期安排。

  安东尼歪头想了想,道,“我去过很多场羽球节,对这个暂时没什么兴趣,埃伦先生约了我,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清泉镇。”

  法瑞尔挑了一下眉毛,“埃伦先生找你有什么事?”

  “目前还不知道。”安东尼看向法瑞尔,法瑞尔此刻正沐浴在橙色的阳光余晖之中,听到这句话,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安东尼别开眼,托腮道,“法瑞尔先生要去羽球节吗?”

  “我?我没什么想法,只是觉得一年一度的盛会,不去的话也太可惜了。”法瑞尔思考了一会儿,“还要看迪卢克老爷有没有时间,他现在在负责黑火案的调查。”

  “黑火?”

  安东尼疑惑的声音响起,法瑞尔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一些小事罢了。”

  安东尼还要追问,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他心中暗自感慨,还好敲门敲得及时,便连忙上前去,打开门一看,发现是肯特抱着一提酒回来了。

  他拿了五升,法瑞尔海量,几乎千杯不醉,安东尼酒量也算正常,所以肯特拿这么多,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肯特两只手一左一右把酒瓶放在桌上,拿出开瓶器,只听啵啵几声,酒香四溢。

  “肯特呢?肯特要去羽球节吗?”

  肯特看了一眼法瑞尔,不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瓮声瓮气地说,“要回家做工。”

  法瑞尔点了点头,肯特是家中长子,同样住在清泉镇附近,不过他家情况比较特殊,父母都不是蒙德本地人,故而同清泉镇上的人也并不相熟。

  想到难得的假期却无处可去,只能留在住处消磨时间,法瑞尔决定,“还是去羽球节看看吧,可能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节目。”

  出人意料地,迪卢克很快就完成了任务,堪堪赶在了羽球节的前头,当法瑞尔身着较为休闲的装束,站在庄园门口的时候,正巧碰到凯亚送迪卢克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均是宽肩窄腰,身长玉立,看着颇为养眼,如同两朵绽放的异色花,随着风轻轻摇晃,赏心悦目。

  见到迪卢克老爷,就意味着有数不尽的工作,所以纵使两人再怎么悦目,法瑞尔也并不想在度假前夕遇见他们,可即便是转身就走,却还是被凯亚抓了个正着。

  “法瑞尔!”凯亚清越的声音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堪堪钩住法瑞尔的衣角,让他不得不转身回头,报以一个和煦的微笑。

  “凯亚少爷。”

  凯亚没有理会迪卢克的眼刀,反而两步走到法瑞尔身前来,笑嘻嘻道,“很远就看到法瑞尔站在庄园门口了,是要去参加羽球节吗?”

  “凯亚少爷,我正准备去呢。”法瑞尔向凯亚行礼,凯亚笑着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我已经不是……算了,今年的羽球节似乎格外热闹,听说还有须弥来的马戏团表演,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说着,伸出手来攀法瑞尔的肩膀,这是他惯用的拉近距离的伎俩,谁知手伸到一半,便被迪卢克拦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次回来还有事情要办,就不要在门口浪费时间了。”迪卢克站在凯亚背后,冷冷道,“另外,你回来,最好跟爱德琳说一声。”

  “好了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先去忙了,再见,法瑞尔。”

  凯亚抱怨了两句,接着迈步走进晨曦酒庄之中,法瑞尔瞧着他悠闲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是个要务缠身的人,再联想到这段时间令骑士团焦头烂额的黑火案,不由得问道,“黑火案怎么样了?”

  语气之中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关切。

  迪卢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在法瑞尔以为迪卢克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进展顺利,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只不过,蒙德方面不想交出这个人,所以还在思考两全的办法。”

  法瑞尔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道,“那太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毕竟我也是晨曦酒庄的一份子。”

  “你同样是蒙德的一份子。”迪卢克纠正。

  法瑞尔笑了笑,没接话。

  看到法瑞尔这个反应,迪卢克敛眸,他知道法瑞尔对蒙德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就连刚才所说的晨曦酒庄一份子,也很难说没有丰厚薪资的缘故。

  大家都说蒙德人自由,可迪卢克觉得,法瑞尔才是最适合蒙德的人,他就如同一朵即将成熟的蒲公英,只肖轻轻一吹,就能从根茎上一跃而起,而后随着风飘向各处。

  想到法瑞尔总有一天会离开蒙德,迪卢克没由来的烦躁了一下,但抬眸,又和法瑞尔湿漉漉的双眸对上,“迪卢克老爷也要去羽球节吗?”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个弯,迪卢克点头,“要去,稍等,我进去收拾一下。”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有条不紊地穿着外衣了,羽球节前后,天气变幻莫测,他想了想,伸手又扯了一件轻薄的外衣,搭在了肩膀上。

  迪卢克走到门外的时候,发现法瑞尔还站在相遇的地方等着,便快走了几步,走到他身边为他披上外衣,道,“出发吧。”

  羽球节是蒙德难得的盛会,先是一些精彩非凡的节目。法瑞尔听说,在以往的这个时候,到了羽球节当天,还会有即将成年的少女站在高塔上抛掷羽球,只不过这个传统在旧贵族制度倒塌后就消失了。

  这让他觉得大为可惜。

  法瑞尔同迪卢克说着话,迪卢克虽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好在每句话都能予以回应,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也并不觉得路远。

  法瑞尔本以为迪卢克算得上是这些盛典的常客,谁知道到了羽球节盛典上,法瑞尔才知道,原来迪卢克也没怎么来过这里,因为大家看到迪卢克出现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

  自清泉镇的两侧摆放着许多用木头支起的摊位,上面陈列着许多清泉镇自家酿造的果酒,和熏制的肉制品,形形色色的人站在道路上吆喝,一时之间人声鼎沸,法瑞尔捂住耳朵才得以从嘈杂中脱身。

  热闹的场景纷繁,扰乱了两人的眼,法瑞尔侧过脸,同迪卢克大声道,“我去那边看愚戏。”

  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马戏,动物们被驯化,按照人的指令摆出各种各样的动作,蒙德是没有的,在璃月,他也只是见过到盗宝鼬这类的,还不曾见过大型的动物。

  所以对这个很感兴趣。

  不过法瑞尔担心迪卢克自己留在原地,会因为不擅长交际而被冷落,但迪卢克出人意料地没有再冷着脸,而是和大家一一打过招呼,许多人上来同迪卢克攀谈,似乎在聊什么生意上的事情,对此,迪卢克统统指向那边还聚精会神看着马戏的法瑞尔管家。

  可怜的法瑞尔还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无数的人盯上了。

  迪卢克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找了处歇脚的地方,百无聊赖地瞧着远处兴高采烈,口中不停吹着呼哨的法瑞尔。他正看着,鼻尖突然嗅到了一丝劣质果酒的味道,回神,才瞧见一个年长的老人,将一杯果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他从小酒量不佳,虽然也能小酌几口,但还是下意识规避不必要的风险。

  于是他连忙拒绝,“谢谢。”而后将摩拉放在老人家手心,“多谢你的果酒。”老人家还站在原地,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面露不悦,这让迪卢克有点为难。

  总觉得拒绝了别人的好意。

  迪卢克思考了片刻,还是当着老人的面呷了一口果酒,下一秒就品尝到了新鲜的水果味道混合着劣质酒精的刺鼻香味,迪卢克皱着眉,强行把徘徊在唇边的这口酒吞了下去。

  当下脸红起来,这一口入喉,才让他知道原来果酒和果酒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比如面前这杯,甚至都能直接放倒自己。

  迪卢克感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还很沉,微微偏头看向法瑞尔的方向,看到他的身影从一个分裂成两个三个,迪卢克明白自己可能是醉了。

  他伸出手,“法瑞尔。”

  但现场太嘈杂了,两人又距离过远,法瑞尔叔没有听到,于是迪卢克抬高了音量,“法瑞尔!”

  法瑞尔现在兴奋极了,他感觉天南海北的人都在此刻汇聚,须弥的马戏简直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甚至还有和观众的互动情节,他伸着头看着,发现上去的竟然是那天同他撞在一起的柯莱。

  不远处,安柏在台下同样看着,法瑞尔抬起手,想同她打个招呼,却被身侧的人撞了一下,还未等他站稳,那人便道,“法瑞尔,迪卢克老爷在叫你。”

  这人身量不高,还佝偻着背,嘈杂的人群让法瑞尔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能俯下身子侧着耳朵,尽可能地凑近那人。

  “法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