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怎样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姬缘从娲皇宫回来之后, 发现小十变得黏人起来。准确的说，是比以前更黏人了。
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比较喜欢撒娇，小时候晚上非要他抱着一起睡，一刻都不能离开, 就连睡着了都死死的攥着他的袖子。
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体现, 姬缘向来纵容，但小十长大之后, 就好了不少, 现在又有复发的趋势, 姬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以前孔宣还会和小十争抢，最近连孔宣都不常出来了, 只知道闭关。
姬缘拿小十没办法，毕竟是他一点点带他的孩子，永远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师尊，我来替你戴发冠吧。”小十跪坐在他身后, 动作轻柔地替姬缘梳理头发。
近来, 姬缘长及腰际的头发渐渐转变成银白之色，他觉得还挺好看。
姬缘一直在等小十和孔宣问起, 甚至连理由都准备好了, 很多年以前他创过几个阵法，可以改变羽毛的颜色, 同理，也能改变头发的颜色。
但他的头发彻底变成银白色, 小十和孔宣也没有问他, 好像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
难道他在两个孩子心里, 已经老了？
所以他们才这样自然的接受了这个过程？
姬缘垂眸, 正在思考这个严峻的问题, 余光却看见身后那个少年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发尾，在上面轻吻一下，神态极其虔诚。
？？？
姬缘疑心自己看错了。
但他望进了一双无措的金瞳，少年似乎十分慌乱，羞赧的红意瞬间染红他的耳际，他跪下来，声音极低：“师、师尊。”
“我看你的头发太好看了，才忍不住亲了一下，你罚我吧。”
“起来。”姬缘有点头疼，但也只当作小孩子顽皮罢了。
“你喜欢这个颜色的话，自己也能变成这样，我可以教你这个阵法。”
“师尊教我吧。”陆压认真听姬缘讲解，眼神一刻不落地落在姬缘身上。
“会了吗，要不要试试看？”姬缘讲过一遍。
“师尊，弟子驽钝。”陆压似有些走神。
“那我再讲一遍，过来，近一点，我要拿你的头发做示范。”姬缘招手，陆压便靠过来，几乎倚靠在姬缘怀里。
姬缘已经习惯于这个弟子对自己的过分依赖，以前小十还小的时候，他也常常将小十抱在怀里讲故事。
宣儿性格要硬气一些，不喜欢这种接触，倒是很少像小十一样贴过来。他虽然争强好胜，但争的是其他方面。
姬缘握着陆压的一缕头发，慢慢将阵法讲了一遍，最后用陆压的头发示范，将那缕头发也变成了漂亮的银白色。
“确实好看，你自己把剩下的头发也变成这个颜色吧。”
“不，我觉得现在就很好看。”陆压看着自己那缕银白的头发，他更喜欢现在这样，可以清晰、明白地看到师尊亲手触碰过的头发。
自从做了决定之后，他便觉得时间有些不够用了，他恨不得一分一秒都注视着师尊，剩下的所有时间都和师尊在一起。
只要想到未来师尊可能会收另外的弟子，可能对另外的弟子也这么好，他的心中便燃烧着扭曲的毒火，一点点将他的心脏啃食殆尽。
如果这个人出现，他会不顾一切的杀掉他。
就连孔宣，他都觉得有些碍眼。
好在，这段时间孔宣会自觉避开，并不打扰他与师尊相处。
有时，他真希望能将师尊关起来，他们昼夜相处，不必有旁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为止。
有时，他会有毁灭一切的冲动，厌憎这个世界。
但他始终铭记一点。
师尊性情高洁，不喜欢本性暴虐的弟子。
凤凰是世间最骄傲最圣洁的生灵。
喜欢悦耳的乐声，喜欢清澈的泉水，喜欢甘甜的果实，喜欢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
陆压无师自通，学会了怎样讨好他的师尊。
晚上与师尊相拥而眠，晨起为他束发，静心听他讲道，陪师尊品茶、奏琴、看晚霞。
他想，只要他无时无刻不与师尊在一起，对师尊世间第一好，以后出现再多的人，师尊都会觉得那些人全都不如他。
师尊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长发从银白转为纯净如雪的白色。
有时，一些东西焚烧干净，就会变成这样的白灰，风一吹，便什么也不剩了。
陆压知道，姬缘的生机快要耗尽了。
在洪荒濒临破碎之时，姬缘便以灵火下了一场生机之雨，那都是他自己的生命力。又有业力缠身，能撑到今日，已经是一个奇迹。
他或许遮掩的不好，或许汹涌的情绪在高明的演技都无法掩饰，终究让姬缘察觉到了这一份痴念。
“小十，从今以后，你便自己睡吧。”
姬缘终于狠心将小十关在门外。现在小十又长大了几岁，不像小孩子了，不能再让他爬上床。
从娲皇宫回来之后，小十的眼神就深沉许多，再不像以前那样，轻易就能看透其中的情绪。
姬缘觉得小十到了青春期，从而萌生了悸动。但他只是接触异性太少，才会误将这份心思用在他身上。
只要隔绝开，很快就能将这份悸动压下去，日后小石一定会遇到真正喜爱的人，但这个人绝不该是他这个时日无多的师尊。
姬缘一向想得开，什么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果巫妖大战没有爆发，所有人都好好的，帝俊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追着他打，怪他把小孩子带坏了。
但洪荒也没有什么性别观念，不讲究一定要阴阳调和，只要两情相悦就行，也有可能帝俊、太一会乐见其成。
他每天坐着不动的时候，就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从中获得些许快乐，便能熬过业力缠身带来的痛苦了。
像有无数利器，一寸寸磨过他的筋骨、血肉、灵魂，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爆发的、侵蚀性的痛意过于强烈，无法镇压，十分难捱。
以至于他甚至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早登极乐，将未来的痛苦留给转世之后的自己，反正那个时候他什么都都不记得了，苦就苦吧。
“如果晚上没有时间陪着，我就睡不着。”
“会梦见许多过去的事，梦见天庭，梦见战场。”
“如果师尊介意，我可以变成本体。”
陆压立在殿门口，无视孔宣投来的、鄙夷的眼神。
下一刻，如他所愿。
殿门开了。
“那就进来吧。”
陆压知道，师尊就是无法拒绝毛茸茸。
等半夜，他又变回了人形，以一种十分依恋的姿态，将脸贴在师尊胸口，侧耳听师尊心跳的声音。
现在，师尊的感官已经不如以前那样敏锐，就算他变成人形，就算他环住了师尊的腰，就算他轻轻在师尊脖颈处的喉结上吻了一下，师尊也毫无所觉。
这个年纪，往往是某种冲动最炽盛的时候，无穷无尽的绮想充斥着他的大脑。
离师尊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
和师尊亲密一点，亲密一点，再亲密一点。
他或许和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个废物。
什么也做不成，就连心生爱慕，也只能这样卑劣的靠近，不敢光明正大去追逐。
但他这一生，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行了。
那就是，把他该得的、所有不好的东西全从师尊那里拿回来。
让师尊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留在凤凰族地，做高贵明净的凤君。
“怎么哭了？”姬缘察觉到一点湿意。
温热的，像水珠一样的。
小十肯定又哭了。
他从小就是个哭包，还爱吃东西。
小时候胖乎乎一只，姬缘真担心他化形之后会变成大胖子，还好只保留了一点婴儿肥。
姬缘摸到了一头柔软顺滑的头发，轻轻摸了摸，就像小时候给他顺毛那样，一点一点的，非常温柔的，从头顶摸到发稍。
“乖，不哭了，凤凰哥哥在。”
那泪意陡然变得灼人起来。
姬缘轻叹一声，束手无策。
“小十，你往后换个人喜欢吧。”他说。
“我试试吧。”小十声音低哑。
姬缘便动了心，小十一向听话。
以后肯定会听话的。
只是他有些低落，可能是因为小十是唯一一个对他表露出这种司慕之意的人，可能是因为任何人都不会讨厌一个漂亮少年毫无杂质的真心。
姬缘睁开眼睛，但他已经看不到那双漂亮明净的金瞳了，看不见里面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的、近乎疯狂的爱意。
他像伏羲一样，双目无法视物。
或许生机的崩溃也会影响他的神智，如果他神智清明，就会冷声将小十赶出去，再惩罚他，使他不敢再生出任何心思。
但姬缘想，他或许是偏心小十的。
对待宣儿都没有待小十这样纵容。
人心总有偏向，他舍不得对小十不好。
不希望有朝一日，小十想起这件事，是师尊冷酷无情地将他赶出去。
“往后那是往后的事，那我现在可以喜欢师尊吗？”陆压问。
他像溺水后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的人，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把他捂暖。
师尊的身体近来越来越冷了，不像以前那样像一块温玉，散发着温和而毫无侵蚀性的暖意。
姬缘没有回答。
于是陆压第一次，没有找任何借口，仰头印上他渴慕已久的薄唇。
就像太阳融化冰层，一开始，冰层不为所动，然而等温度积攒到一定程度，那冰就瞬间融化了，化为温暖的春水。
等陆压去解衣服的时候，姬缘试图制止。
但年轻人不讲武德，姬缘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比不过日渐长大的陆压。
“我只是亲亲。”
“师尊，求你。”
姬缘甚至怀疑他养大的是不是一只小金乌，而不是小狗儿小猫这样的小动物？
不然怎么这样会撒娇？
等他回神，陆压已经小口小口舔舐起来。
姬缘不受控制的回应。
他虽然知道不少理论知识，从来没实践过。
一时间，罪恶感与放任感席卷而来。
姬缘闭上眼睛。
等他察觉到紧窄、温热的地方包裹住他的时候，才骤然回神——
“小十，下去！”
姬缘终于斥责道。
然而这时，陆压已经不会停下来了。
他没学过这些，这也不该是他学会的东西。
这一刻无师自通，他想取悦师尊。
想被师尊占有，想毫无保留的接纳师尊。
“师尊怎样罚我，我都没有怨言。”
他俯身，轻轻去吻姬缘的喉结。
以往，他都跪着、坐着，去仰望他的师尊。
他的凤君，他的凤凰哥哥。
这一刻，他却能俯身了。
即使是以这样一种被占有的姿态，即使他不通此道，师尊又天赋异凛，实质上让他得到的痛苦多过于快乐，但这件事带来的快意足以抵过任何痛苦。
姬缘后来渐渐恍惚了。
他就是这样，当事情已经发生的时候，除了接受现实，从中去寻找、去发现一些美好的东西，也做不了什么改变。
他只有一个念头，小十真的长大了。
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虽然这件事他没有任何损失……或者说，只损失了元阳，但小十未免也太偏执了些。
他真离开那一刻，小十能接受吗？
本就魔性深重，以后怕是不得解脱。
他还没来得及为小十想出一条前路，前所未有的沉重睡意便席卷而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姬缘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渐渐清晰，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洗尽铅华，重获新生。
他睡醒之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天地灵气蜂拥而来，所过之处，四处灵花绽开。
他又能看见了。
“小十呢？”他问跪在门外的孔宣。
“没了。”孔宣眼瞳漆黑，沉沉不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