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秦时一边加速往医院开,一面频频斜眼看谢钧的脸色。

  谢钧情况很不好。他的唇很白,时不时咽下喉头涌出的血,但血太多了,唇边偶尔还会溢出几缕血丝。他的手紧紧掐住“姻”,玄金墨铁太锋利,刺破了他的手,血液很快泅湿了衣服下摆,秦时只是看着就觉得一定痛极了。然而谢钧自己却好像感受不到一样,他的眉头还是紧皱,眼睛有些放空,陷入沉思,大概还是在想那个所谓的阿清的事情。

  “怎么有雌虫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秦时都没有发觉自己的眉头皱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空出一只手捂住谢钧的眼睛:“诶呦,祖宗,先别想了,休息会儿啊。”

  谢钧似乎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好,并没有反驳他,动都没有动一下。

  秦时感受着谢钧的睫毛眨着,扫得他手心很痒。再到后来,睫毛不再扑闪,谢钧睡着了。

  他收回有些酸的手臂,轻轻甩了甩,然后双手握住方向盘,努力开的稳些,速度加得更快了。

  到了医院门口,秦时打开机门。

  动作很轻,但谢钧还是立马醒了。

  秦时本来想把他抱过去,见此只得遗憾作罢。他手臂撑着谢钧,把这个骄傲又虚弱的雌虫扶进去。

  十分钟后,谢钧打上有助眠作用的点滴,在病床上睡着了。但是他眉头紧蹙着,睡得并不安稳。秦时坐在床边,拉起被子,把谢钧指尖都泛着白的手放进被子里,把虫包成了圆圆的蚕蛹。

  他面上有些愁,回想着医生刚才说的话:谢钧本来情况就不好,这次折腾,反噬的实在太厉害了,按他这样下去,最多活半年。

  秦时愁眉苦脸,又叹了口气,他凑近谢钧,双手捧住自己的苦瓜脸。谢钧脸上病色很重。也许是捂得太严实,脸上有几分闷出的血色,暗金色的头发被汗打湿成一缕一缕,贴在脸上,看起来像个脆弱的玻璃男鬼。

  秦时伸手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谢钧的脸:这才几年,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他还记得第一次见谢钧时,这个雌虫的锋芒毕露,那满身的锐气、满身的少年无畏。

  那时,谢钧在大殿上的一席话,成功吸引了秦时的注意力,让秦时对他产生浓浓的好奇。

  在虫族,雌虫的地位很低。但是贵族娶雌君,一般都会设宴席、宴宾客的。

  谢钧当初是嫁给叶怀做雌君。

  很多雄虫都觉得扫兴,当天去的人并不多。

  秦时当然要去凑热闹,但那正是沈岚追他最火热的时候,他怕沈岚堵他,特意绕了远路。

  谁知道宴席只进行半个小时。秦时到的时候,宴席早结束了。谢钧已经进入军用机,要到边缘区去。

  只不过……看起来谢钧想走,却并不顺利。前面几个执卫兵,暗戳戳地拦住他的去路。想来皇室并不打算放过他,叶怀生性好谄媚,怕是早已和皇室一拍即合,要设计留下他。

  不过这与秦时没什么关系,他倒并不在意。他无视叶怀惊惧的眼神和一扭一扭疯狂后退到三米之外的肥胖身体,兀自进去,随意倒好两杯酒,脚步懒散的走出去。

  走到谢钧的军用机前面,他抬手敲了敲,脸靠近防弹玻璃,笑得又无赖又没心没肺:“谢钧上校,喝一杯啊。”

  僵持不下,左右谢钧也走不了。军用机门猛地开了,秦时旋身躲了一下,才保住自己的脸,然后又嬉笑着扭过身。

  面前谢钧仍旧穿着一身庄重的军服,站得很正。他很冷漠,神色很不耐烦,阳光透过他的眼睛,显出一种疏离的金属质感。他分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一点也不知迂回转圜,显得锋芒逼人,锐利难当。

  秦时还是邪气地笑,见谢钧出来,迎面递去一杯酒:“谢钧上校,新—婚—快—乐—,”他晃了晃酒杯,语气开玩笑似的,一股庸散意,“给你践行。”

  谢钧不想理他,夺似的拿过他手中的酒杯,仰头一灌,重重放在地上,锐利的目光直视秦时:“行了吗?”

  说完也不待秦时点头,就抬步跨上了军用机,“哐当”一声关了门:他还要忙着应付前面的麻烦,没空跟秦时计较。虽然麻烦了点,可能会受处分,但如果必要,他不介意就这样闯出去。

  秦时笑眼看谢钧喝完了酒,自己也慢悠悠地喝一口,他无所谓的招招手,眼神在谢钧看来是挑衅和捉弄:“上校慢走——”

  谢钧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果断选择了冲出去。然而,却听见,秦时笑嘻嘻的看着前面的执卫兵:“愣着干嘛,过来呀。”

  那几个执卫兵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怔怔的站在那不动:笑话,哪里敢走,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拦着。

  秦时还是挂着笑,与以往如出一辙的随性,看起来十分好说话:“怎么,是我的话不是话,还是皇帝……”他抬眼看那几个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让你们拦着?嗯?”

  几个执卫兵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是皇室的秘密命令,毕竟谢钧风头太盛,还是要去边缘区杀异族,当然不能明面说要拦。

  几个军雌执卫兵内心叫苦不迭,又不敢说理由,只能连连说:“不敢不敢……”

  秦时表情没变,只是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语气淡淡:“都不是?那快过来啊,不要挡了谢钧上校的路。”

  秦时太狠了,实在是不好得罪,他们又拿不出理由来。犹豫了很久,咬了咬牙,几只雌虫只得讪讪退开。

  秦时迎着谢钧诧异的目光,懒洋洋地招了招手,特别自来熟。目送军用机剑一样冲入云霄,消失不见,秦时打了个哈欠,脚部疏懒的走回去:鉴赏完毕,谢钧真的很有意思。

  “叮铃铃叮铃铃……”隔壁屋的门铃突然响了,把秦时从回忆里震出来。秦时摇了摇头,眼睛又落在谢钧苍白的脸上。

  眼前苍白的面容和记忆中的锋利无畏重合,秦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良心发现的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要改改脾气,不要总逗这个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