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声音?〕
〔……嗯?你也听到了?〕
〔嗤,不然呢?〕
〔蔷薇花?好像是……小甜心的声音,可他……不是在花园里吗?〕
脑海里的声音充满疑惑,都不知道方才突然落入耳中的声音,到底从哪里来的。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不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吗?似曾见过。〕
〔是有点熟悉,可能……以前在世界位面里见过吧,大家的记忆是共存的,不是吗?〕
〔……或许,吧。〕温润的声音似叹息一声,又归于沉静。
而其它声音再次闹起来:〔该让我出来了吧?我可告诉你,如果不随了我的心意,我可不会配合融入你。〕
〔呵,〕另一个声音冷笑:〔上次你已经出去过了,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了吧?你倒是舒服了,也要考虑一下旁人。〕
〔嗤,我舒服的时候,难不成你没舒服过?少废话,小心我吞了你!〕
〔谁吞谁还不一定。〕
脑袋里吵翻天,面色冷漠的主神缓缓闭上双眼,指尖轻轻在腿上一点,刹那间,几道声音发出疑惑。
〔嗯?换神格了?是谁?〕
〔为什么不是我?!〕
“……”
与此同时,闭目养神的主神面相稍微有了变化,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眉眼逐渐柔软,入初雪融化。
白色睫毛轻轻颤一颤,旋即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瞳孔里没了往日的冰冷,反而多了几分慈悲怜悯,好似对世界万物都怀着一颗仁善之心。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他缓缓坐直身子,抬起手来,便看到自己穿着一身白,心里明白,这次,是他掌握了身体。
可他明明不想的……
〔怎么是他?〕
〔……啧。怪我好事,早晚要将他给吞了。〕
于是脑海里不满的声音,眸光一转,他的视线落在窗帘扬起时,映入眼中的青年身上,淡淡的流光从眼底划过,似怀念,又似如梦初醒。
身子一动,他站起身来,赤着脚踩在冰冷洁白的地面上。
神从神座上走了下来,长到拖地的银发随着动作在地面上拖动,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外,不紧不慢。
唐衿蹲在草地上照料着生出嫩芽的蔷薇花,一边揪这杂草,原本漂亮的十根手指此刻脏兮兮的。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掉头往后看去,映入漆黑眸子里的一抹白色,瞬间惊得他愣在当地。
花园旁,站着白衣出尘的神明,赤着的脚沾了些许泥土,如银河瀑布般的长发也落在地面上,可神并不在意,只是睁着一双金色的眸子,静静盯着唐衿,一动不动。
风吹过神的鬓角,发丝飘动,慈悲怜悯的眉宇令人心神一惊。
唐衿缓缓站起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
他也赤着脚,但脚要比神脏得多,可他却更在意神的干净与否。
“主神,你怎么忽然下椅子了?还走着过来!”唐衿去把他拖地的长发捧起来:“你的衣衫和头发都脏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如果不是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主神也不会突然离开神座吧。
映入眼帘的青年神色紧张又带着关怀,久违的感觉袭来,男人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他,好半晌,才轻轻叹息,抬手抚上他的头发:“小衿……辛苦了。”
小衿……
熟悉的感觉忽然袭上心头,唐衿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师父!”
詹释月弯起眸子,笑得如沐春风:“看来,还记得为师。”
他又一次感叹:“……受苦了,小衿。”
他拥有所有碎片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唐衿为了自己,受过多少苦,偏偏最大的苦,还是来自于他。
“不苦,不苦的,师父!”唐衿猛然扑进他怀中,眼眶有些热。
他实在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还能再见到单独的碎片。
“师父。你……”他仰起头,欲言又止,神色担忧。
猜到他在想什么,詹释月微微一笑,安抚道:“出了点意外,宁知棠太疯了,为了拥有自我意识,竟然和主体作对,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模样,不过你放心,融合……也快了。”
“之前不是说他吞了一百多个碎片吗?您……”唐衿依旧担忧。
詹释月:“倒也没那么多,毕竟其它碎片也不是吃素的,倒是他自己反而被融合了,至于我……”
詹释月淡淡一笑:“可能是运气好,并未被波及到。”
原来如此。
知道詹释月没有被融合,唐衿心里有点小开心,至少,这样的主神不会像之前那样难以接近,也不会像另外一个人格那么粗暴恶劣。
唐衿捧着一团瀑布般的银发,笑得十分开心:“师父,这里脏,我们回去吧。”
“嗯。”
回到屋子里,詹释月坐回了神座,低着头看着唐衿正仔细的把沾在头发上的碎屑捏下来扔掉,然后又拿出一把梳子帮他梳头发。
詹释月静静地看着唐衿,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不小心,眼前的青年会突然消失不见。
乌黑的齐肩碎长发柔顺光滑,青年的长碎刘海本来就极其容易遮住脸庞,这会儿低头更是看不见他的脸,可詹释月还是盯着他看,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看不懂的情绪。
一捆银发被唐衿梳得十分顺滑,光滑得都能反光,唐衿仰起头,突然说:“师父,你这头发太长了,要不剪短一些吧,我再给你编个发型,你也方便些。”
万年来从未剪过头发的主神:……
〔……呃,剪头发?〕
〔嗤,这小东西想干嘛?〕
主神格:〔……〕
詹释月迟疑:“……剪,头发?”
“对啊。”唐衿点头:“师父,你不觉得你的头发太长了吗?都能拖地两三米了!很不方便的。”
詹释月:……确实。
〔……我没剪过头发,突然要剪头发还是怪怪的。〕
〔嗤,怎么,世界位面里不是有剪过?小东西既然要剪就让他剪呗。〕
〔……世界位面里不同,这可是我们的原身。〕
主神格:〔不可。〕
“确实长了些。”詹释月点点头:“那边剪了吧。”
主神格/碎片们:〔……〕
唐衿一喜,连忙去找来剪刀,兴冲冲问:“师父!你想要剪多短啊?!”
詹释月看着他怀里的大剪刀有些疑惑,他怎么不知道这空荡虚无的城里,怎么还会有一把剪刀?记忆里也没有。
体内的人格也沉默了,好半晌才有声音。
〔哪来的剪刀?〕
〔……他好像,对这里很熟悉,连我都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剪刀。〕
〔……〕
詹释月看着唐衿明亮过头的眸子,一时间有些迟疑,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答应。
“……你看着来。”他叹息,认命了,
“好!”
唐衿人狠话不多,从詹释月腰际的位置抓了一把头发然后直接“咔嚓”剪断,根根银丝刹那落地。
詹释月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其它神格开始叨叨。
〔真狠心,说下手就下手。〕
〔嗤,本来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不过,头发而已,没了就没了。〕
〔也是,以前都懒得理它,没那么重要。〕
〔真期待这小家伙会给我绑什么发型。〕
主神格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那是我的头发。〕
〔……你不就是我?再说了,你对这头发也没什么感情啊,不过就是不习惯别人靠你太近而已。〕
〔嗤,故作矜持罢了。〕
主神格:……
……
头发最后被剪短在腰际,唐衿把所有头发都捋到詹释月的一边胸前,然后编起了三股辫,侧边马尾很适合主神,为这副不沾人间烟气的身体,添了几分温润,也就多了几分亲切感。
生怕把辫子编坏了,唐衿低着头,动作认真又仔细。
金色的瞳孔倒映着这一步,看着修长圆润的指尖灵巧翻动着,詹释月一时失了神。
这一幕……他好似曾见到过。
脑海里忽然响是炸起一束烟花,还未反应过来,陌生的记忆碎片陡然浮现。
穿着白色衣服的黑发少年站在他面前,手里抓着齐腰的银色长发,认真编辫子。
少年的黑发不长不短刚刚好,露出一张精致完美的脸,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辉,十分灵动。
很快,他就编好了一条漂亮的马尾辫,然后抬起头,露出一个求夸奖的表情,洋洋自得:“主神,怎么样?我就说把头发剪到齐腰的位置再帮起来很好看的!你看是不是!”
记忆到此结束,再多的,便没有了,无论詹释月怎么试着去寻找,意识都好似入了荒芜的沙漠,什么也找不到。
〔……那是什么?〕
〔小家伙年轻的时候……?〕
〔原来我以前就剪过头发啊,怎么没有印象了?不对,我以前和这小东西认识???〕
主神格:……
主神格:〔别问我,不清楚。〕
〔……也是,记忆共享的,你要是知道,那我们也知道了。〕
“好啦!”
此刻,还不知道主神内部已经掀起轩然大波的唐衿看着编好的辫子,扬起头来,浅色的唇瓣弯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怎么样,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