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九条阵屋重叠交错的矮房,顺着山路向下,一座孤零零的庭院突兀地出现在山脚下。

  它有着灰黑色的屋顶,烟紫色的围墙,像一只半个身子嵌在山体内的怪兽,面朝着踏鞴砂方向的海面,静静地沉睡着。

  距离庭院越近,塞纳莱越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不适感,他觉得胸口很闷,指尖发麻,喉管隐隐蠕动,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来似的。

  达达利亚发现他脸色苍白,提议停下来休息。

  “我没事。”塞纳莱摇了摇头,直觉告诉他,这处挂着“踏鞴砂保育所”牌匾的庭院,一定与他们想要调查之事有关。

  时间接近中午,烟囱吐出断断续续卷成团的炊烟,本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但庭院内却安静到连一丝喧闹也无。

  塞纳莱靠近庭院的木门,试探着敲了敲,无人应答。

  “您好,有人在吗?”他又问,仍是没有回应。

  “让开。”流浪者走上前,掌心聚起风元素力,向着木门推去,只听到“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向内倒开。

  院内空无一人,雨后的泥土地是潮湿的深褐色,平整到没有一只脚印,靠近房屋的角落里种着一颗粗大的孔雀木,斜出的枝干下扎着两只旧木板做成的简易秋千,坑坑洼洼出积满雨水,在风中摇来晃去。

  “小心。”达达利亚径直挡在塞纳莱身前,“这里有些不对劲。”

  “按照鹿野院平藏所说,这家保育所仍在运营,佐佐木二郎这段时间也一直在这帮忙。”塞纳莱对眼前所见感到十分疑惑,“我们进去看看吧。”

  “可你的脸色很不好,会不会是...”达达利亚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怀疑是他内的魔神残渣在作祟。

  “不碍事,我有...”他本想说自己身上带着兰咕那的花,可以抑制魔神残渣的影响,但考虑到兰那罗的秘密,只好含糊其辞地改口道,“我自有办法,别担心。”

  “啰啰嗦嗦半天,到底进不进去?”流浪者不耐地打断他们,自顾自地向房门走去,“干脆你们两个待在院子里,我自己去。”

  “不不不,还是一起吧,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嘛!”塞纳莱急忙捉起公子的手跟上去,还不忘求声援,“对不对,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无奈地点头,“好吧好吧,一旦你感到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流浪者白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你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

  【哈哈哈散宝这你就不懂了,我来给你解释一下,这叫关心则乱!】

  【阿帽表示:婉拒科普,我不愿懂。】

  【只有我一个人感觉这保育所很阴间吗?有日式孤儿院那味道了!】

  【加我一个!天还阴沉沉的,感觉好恐怖啊啊啊啊】

  保育所的屋子是一座三间相连的二层稻妻民居,两边的窗户紧闭,中间是一扇带着圆环的拉门,留有一条黑黢黢的缝,像一道狭窄的裂谷,目光探进去望不到底。

  流浪者将门拉开一边,突然投进房中的光将扬起的尘土照得无处遁形,连接着门的是一条悠长深邃的走廊。

  嵌在墙壁上的铜烛台上连根蜡烛都没有,只能借着外部的光,隐约看到走廊尽头处有一架木质楼梯,似是吊死鬼吐出的长长的舌头,从二楼笔直地倾泻下来。

  流浪者抱起双臂,冷声评价,“哼,这也能称作是保育所?”

  公子笑道,“哈哈,壁炉之家比起这里,倒像是天堂了。”

  “壁炉之家?”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但塞纳莱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

  公子欲言又止,冰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神色如常,“哦,你不知道也属正常,那是“仆人”设立的福利院。”

  “福利院吗...”塞纳莱一面重复,脑海中紧接着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温暖的壁炉、丰盛的火鸡大餐、堆满礼物盒子的冷杉树...

  尽管陌生,却又隐隐觉得熟悉。

  “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流浪者率向廊内走去,木屐踩着有些年头的木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像是怪兽痛苦的呻吟,连带着整幢房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塞纳莱摇了摇头,将脑袋里连不成线的画面暂且甩掉,轻手轻脚跟上流浪者。

  随着逐渐深入,他这才看清墙上还挂着许多画片,都是一群小孩和一个大人的合影,奇怪的是从画片右下角记录的年代上看,不同画片之间起码跨越了数十年,小孩子的面孔换了一批接一批,而大人的脸都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呢?”塞纳莱好奇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就是那个剧目作家,佐木学宫吧。”达达利亚沉声说道。

  “诶?”塞纳莱一愣,达达利亚说的不无道理,作为保育所的长期资助人,他出现在画片也很正常。

  “可是,他好像都不会老呢。”塞纳莱一张接着一张看过去,“而且,他在不同照片上的衣着打扮也很不一样。”

  “你们瞧这张,是...浪人武士的打扮?”

  流浪者也凑上来,打量着照片的眼睛微微眯起,轻笑道,“不错,而且从时间上看,是六十年前的照片呢,真是...有趣。”

  “哦?难道这个佐木学宫,是妖怪不成?”达达利亚反倒瞪圆了眼睛,一副很惊讶的模样。

  “只是妖怪吗?”流浪者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不然呢?”达达利亚微笑着反问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塞纳莱产觉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好奇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达达利亚牵起他的手,“现在找到那个佐木学宫才是当务之急,我们继续前进吧。”

  走廊比他们想象中要长,走到楼梯处回头望,进入房间时拉开的那半扇门,已经缩成麻雀牌大小。

  他们本打算顺着楼梯前往二楼,却在楼梯背后发现了一扇巨大的活板门。

  和老旧的木地板不同,活板门的材质很新,缠在拉环上的麻布看起来甚至是崭新的。

  塞纳莱半蹲下身,指尖缓缓抚上未上锁的拉环。

  “呃...”

  他猛地跪在地上,眉头紧锁,胸口像是突然被打了一拳似的,剧烈地跳动起来,后脑头皮一阵阵发麻,还连带着不规律的刺痛感。

  “怎么了?!”达达利亚按住他的肩膀,语气焦急。

  “我...我没事。”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按照从兰咕那花朵中学到的方法,将体内隐有翻涌之势的力量摁下,“我们...我们下去。

  “你真的没关系吗?不要勉强。”达达利亚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先下去,确定没问题,你们再来?”

  “哦?你不会是打算趁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流浪者在身后幽幽地说道。

  达达利亚冷冷地扫他一眼,“那我大可不必等到现在。”

  “也许只是没到合适的时机呢?”流浪者说完捂住胸口,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哈,我说,有必要这样瞪着我吗?”

  塞纳莱定了定神,站起身,盯着活板门的拉环,目光坚定,“我们一起下去。”

  他有预感,活板门之下一定藏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大概率与祟神,也就是魔神残渣的力量有关。

  将拉环勾起,门后是一条长长的旋转铁楼梯,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下,在看清地下的场景时,皆是一惊。

  铁楼梯连着一座悬空的走廊,而走廊之下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工坊,目测有数十米之深,一座冒着汩汩黑紫色浓烟的熔炉在工坊的正中心,炉芯处是镂空的,里面漂浮着一只发光的小物件。

  走在前面的流浪者最先看清炉芯内的东西,顿时瞳孔震颤,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神之心。”

  “什么?”塞纳莱急忙探身望去,居然真的是雷系的神之心!

  “怎么可能...”

  “哼,我明白了。”流浪者的目光牢牢锁在那颗神之心上,“用御影炉心和无想刃狭间的能量波动作幌子,利用神之心的能量提纯祟气...好阴险的法子。”

  “阿帽...你...”

  在这里看到神之心,实属在塞纳莱意料之外,他注意到流浪者的眼神,想到他曾经对神之心的执念,不免担忧。

  “看来某位神明和你说了不少故事啊。”流浪者看到他脸上的神情,顿时了然,他垂着眼,眸色微暗,“放心,我对那东西...已经没兴趣了。”

  “不是...”塞纳莱想要辩解,却也知道此时不是最佳时机,只得摇摇头,“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你们是谁?”

  一声稚嫩的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塞纳莱循声望去,看到一张从熔炉后探出的沾满烟灰的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怯生生地打量着他们三人。

  顺着连接底层的阶梯向下,他看到越来越多目光从炉子的底部和侧面向他们打探过来,都属于年幼的孩子。

  塞纳莱逐渐看清了这些孩子,他们穿着看上去十分单薄的灰衣,身材矮小,骨瘦嶙峋,放眼望去少说有二三十人。

  “你们是住在这家保育所的孩子?”他问道。

  地下工坊内鸦雀无声,无人回答他。

  “佐木学宫在哪里?”塞纳莱又问。

  “你们是父亲的朋友吗?”最初询问他们的那个孩子壮胆问道。

  “没错。”公子朗声答道,应付这样的情况,他显然经验丰富,得心应手。

  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塞纳莱不禁心寒胆战。

  “去告诉佐木学宫,他的朋友公子,按照约定把人带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鸭鸭:没想到吧,我要开始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