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千玉屑后,紫鷨揉了揉发痛的头,近日它似乎愈发地不管用,稍稍动脑便觉疲惫非常,昏昏欲睡,心忖玉波池既有凝神静气的功效,用来打发瞌睡虫倒也合适,想到此,紫鷨顺着湖畔小径一路向玉波桥行去。

  待到桥头,远远望见杨柳青青处,玉舟横波,一抹红影倚斜栏,那手捧剑谱专注而又认真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打扰。只是,当她把目光移向在玄同脚边自行玩耍的蛋生时,差点一脚踩到湖里。

  那样粉妆玉琢的一个漂亮萌娃,交给香染衣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就是她与千玉屑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居然满身泥泞,跟刚从泥里捞出来一样。更令人吃惊的是,他正小狗般坐在地上抱着某件事物猛啃,而当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不由魂飞魄散,只差没心脏骤停了。

  湛蓝如晴空,轻薄如蝉翼,那把曾制造过无数剑下亡魂的蚍蛉名剑,如今竟被蛋生当做磨牙棒般又咬又啃。亏得这孩子异能天生,那样锋利的剑刃竟没伤着他分毫。

  紫鷨暗中咬牙,玄同啊玄同,你还能更让我惊喜些么?

  感觉到紫鷨的气息,蛋生立刻扔掉手中的长剑,咿呀着向她奔来,玄同这才警醒,伸手间,已将地上的蚍蛉收入囊中。

  “如果剑有思、剑有情,那它现在是不是在哭?”紫鷨爱怜地将蛋生搂入怀中,嗔怪地望向他,“蛋生还太小,你不该拿这么锋利的东西给他玩。”

  “剑有剑的傲气,蛋生既能与蚍蛉玩在一处,自然有玩在一处的道理。”玄同不以为意道,“吾不会让他有危险。”

  紫鷨顿时气道:“你的道理总是比较多,我说不过你。”

  玄同呆了呆,半响后有些感慨道:“鷨儿,你变了……”

  紫鷨沉默下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是吗……那你以为,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见他凛眉不语,她也不知如何再把这场谈话进行下去,或者,再相见物是人非,彼此都已不复初心。

  “蛋生的衣服脏了,我带他去换。”她默默转身,喉间添堵,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吾从来都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好。”玄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身后,“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远离我,远离危险……”

  紫鷨的心,因为他这个人这些话拧作一团,痛成一团。

  “但吾终究是错了……”玄同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只因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从你遇上吾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陷入了因我而起的危险。你的命运,因我而改变,却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一帆风顺。”

  难以言说的泪,终于涌上眼帘,双臂微软间,蛋生已从她身上滑落在地。“娘……”感受到紫鷨的悲伤,蛋生紧紧抱着她的腿,将一张小脸紧紧贴在她的裙袂上。

  “听说你要与燹王成亲,吾赶到彩绿险磡,固然是为了讨要解药,但也是为了你,吾……不愿看到你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厮守终生!”

  紫鷨的手,不知不觉间已拽紧了裙角,一颗心也因为他这番深藏心底的话浮浮沉沉。

  “如果,你的安好不能用我的逃离来维系,那么,就让吾用这双握剑的手,好好保护……”

  他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拉转,目光深若星河,“鷨儿,吾当初错过了一回,可否让吾……有机会再选择一次?”

  “……”紫鷨浑身一颤,瞬时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