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师于期跪坐在地上,为了忍耐依旧在持续的疼痛,她的额头上憋出了一层薄汗。

  那维莱特半跪在她身边,想要查看她的伤口,最后又停留在了半空中,手指握紧成拳,他蓝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了诞生以来的第一抹恐惧——害怕失去的恐惧。

  “不痛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褚师于期一脸疑惑的表情扭头看向那维莱特,带着疼到忍不住皱眉的表情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废话。

  “我疼不疼你看不出来?”

  她都要眼前一黑晕过去了,那维莱特还在那里说风凉话,朝着他伸出手去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那维莱特攥住她的手后却有些过于用力,眼睛里流露出了一抹堪称悲恸的忧伤。

  “正因为我看得到……生生拔去初生之鳞如同剥皮抽筋,这种疼痛等级往往比死亡的那一刻还要剧烈,以生物的本能来说根本不会有人主动承受,为什么你不停下?”

  已经痛成这般,为什么你的内心却没有一丝该有的情绪,反而只是一片麻木?

  他只能感知到褚师于期的情绪,而不是她切身的疼痛感,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能内心毫无波澜的伤害自己,但他却是知道褚师于期有转移痛苦和情绪的习惯的。

  ……有什么更加难以忍受的痛苦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手段来转移吗?

  那维莱特的心脏颤抖了一下,他害怕那个答案。

  褚师于期看着那维莱特抬了抬眉毛,她听懂了那维莱特的意思。

  他疑惑的事情其实换做其他人都是隐隐有所知晓的,多托雷、钟离,甚至胡珏,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她能活到现在确实应该用坚持一词。

  她在十七岁那年已经判定了自己的死亡,此后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回归自己原本的结局而向前迈进的,痛苦的是活着这个事实。

  那维莱特潜意识已经有所察觉,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显露出那副没有生机的模样,在最高审判官面前她永远是充满活力的、脑子里一堆难以招架的坏心思的,绝不该是如此麻木的模样。

  ……会哭的吧?她死的时候。

  这么想着,褚师于期突然注意到了那维莱特眼中扩大的恐惧,本来空洞起来的内心被触动了一瞬,柔软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充盈了进来。

  强撑起精神伸出双臂抱住了那维莱特的脖子,他的手犹豫了一下不敢放在她的腰上,身体也有些僵硬。褚师于期的声音拉长,细碎的字句带着些无赖和吵闹落在那维莱特和门口的莱欧斯利耳朵里。

  “啊——好痛,怎么可以这么痛,怎么办啊,我不会就这样死掉吧?那维莱特,做点什么,抱紧我——对,就这样,亲——”

  嘭地一声房间的门被莱欧斯利利落的关了上去,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褚师于期头埋在那维莱特脖颈间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维莱特轻柔而细碎的吻落在了她脖子侧面。

  手臂收紧了一些,褚师于期感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平稳了下来。没有武力上的发泄,没有强制的镇定剂,甚至没有足够刺激感官的其他交流。只是那一刻她不想让那维莱特再露出那副表情,黑渊泥沼般的情绪就自动沉了下去。

  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舞台表演,魔女为了诱惑正义的审判官刻意表现出了他喜欢的种种模样,原本应该是因此感到越来越疲惫的,但没成想魔女爱上了自己舞台上的模样。

  将一切情绪抛在脑后,只追求着眼前的感官享受,她承认她有些沉溺了。

  那维莱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受伤的腰部,抱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褚师于期趴着侧头看向那维莱特,眼睛里一副任由处置的模样。

  那维莱特伸手放在褚师于期血淋淋的腰部,柔和的水元素力慢慢的滋养着受损的皮肤和血肉。被拔下的鳞片根部留下了缺失血肉的坑,那维莱特又露出了一副好像自己鳞片被拔了的表情。

  “之后还会长出来的,到时候估计会很痒……”

  褚师于期露出了有些郁闷的表情,腰也随之扭了扭一副想要避开治疗的样子,那维莱特下意识伸手按住了她,手掌和她腰宽的比例瞬间让他想起了前天晚上的场景。

  “就保持这样吧,稍微有点痛比痒到要死好。”

  褚师于期没有察觉那维莱特变化的神情,直到那维莱特继续完成了治疗,手掌捏着她的腰揉了揉。

  “痒的话我帮你,以你的体质一直保持受伤状态更难吧?”

  褚师于期也被揉的唤醒了记忆,再任由那维莱特继续动作保不准她就忍不住了,但这里毕竟是监狱,而且还是莱欧斯利的房间,她一伸手就拉下那维莱特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动作。

  “魔鳞病的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那维莱特的动作瞬间停顿了下来,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直白的观察和询问。

  “枫丹对魔鳞病并没有了解,昨天已经将患者进行登记并且请来了须弥的医师,但须弥所有的魔鳞病患者都在不久前不治而愈,医师们并不知道魔鳞病的病因,也没有具体的治疗方案。

  “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罪魁祸首在哪里,以及他诱发魔鳞病的方法,如果能有有效的治疗方案的话会更好,我代替所有患者和枫丹人感谢你。”

  褚师于期沉默了下来,看着那维莱特的表情里带上了不解的询问和一抹没有意义的笑容。

  “有没有可能这个罪魁祸首就是我呢?”

  那维莱特干脆的摇了摇头,“那不是你的风格,而且我相信你不喜欢这样的杀戮。”

  她的行为也很危险,但说到底是在扩大枫丹原有的问题,但魔鳞病的突然降临完全就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有问题,但应该审判的时机并不是现在。

  “好吧好吧。”褚师于期翻了个身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拉着自己的衣服穿好从莱欧斯利床头的便签上撕下一页刷刷刷写下几行字。

  “我的建议是——直接击杀。”

  便签上有两行字,显然是方便那维莱特将便签撕开来。

  上面一行只有一个地点,下面那行则是详细的写了要把上面的纸条送到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手里。

  那维莱特也是猜到动手的人是愚人众才来向褚师于期寻求帮助的,但没有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直接的方案。

  “罪魁祸首是多托雷,这应该不需要我的解释,不用想着从他的身上得到解药,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直接杀掉他,须弥的魔鳞病是突然集体消失的不是吗?”

  褚师于期的最后一句话暗示和提醒了魔鳞病的真正的治疗方法。

  那维莱特表情认真的收起了手中的纸条,看向褚师于期的腰部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

  “你对这些鳞片有头绪吗?”

  那维莱特身为新诞生的水龙,他自然能够认出那是龙的鳞片,更准确的来说是至今没有消息的冰龙的鳞片。

  但是龙本身是元素生物,龙王又是元素生物的顶点,褚师于期显然是人类,为什么她会显现出龙的特征?

  被他注视着的女孩撇了撇嘴,此刻她的情绪有些闷闷不乐。

  “女皇陛下的宠爱,没想到吧?”

  带着些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那维莱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停顿了一秒还是尝试着安慰。

  同时虽然知道她在监狱里过得也很舒心,那维莱特还是表示了自己会尽快处理消除她的嫌疑。

  那维莱特一离开,褚师于期就消失在了梅洛彼得堡,下一秒出现在至冬宫准备面见女皇。

  另外一边空正在劝说胡珏和自己一同前往枫丹,青年样子的胡珏站在小草神身边摇了摇头拒绝了。

  “空,大家都叫你旅行者,但我是不属于旅行的,我和她一样,终究只属于一个地方。如果你遇见她了还希望不要向她提起我,不要让我阻拦她的脚步。”

  空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等他离开以后胡珏和小草神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前愚人众执行官。

  “我们接着说吧,你说冰之女皇将阿于推上冰龙王座是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呵,女皇的恩宠,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走进大殿的褚师于期抬头看着王位上的冰之女皇,眼睛里没有一丝敬畏,女皇招手要她走过去,褚师于期立在原地并没有动作,于是女皇便自己走下了那高高的王座。

  她目的明确的走到了褚师于期身后,在褚师于期有些僵硬的身体里从后抱住了她,语气里带了些感慨。

  “我们成功了。”

  褚师于期的嘴角落了下来,声音听起来很冷淡。

  “是你成功了。”

  冰之女皇听见她的纠正笑了两声,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力气如同气音一般。

  “没错,是我……是我强行要你接受的,日复一日加强你与冰元素的共鸣,人为制造龙王,但这都是为了最关键的钥匙……好在我们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