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师于期是在卧室里醒来的,仔细回想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了她口齿清晰之前。

  下床打开衣柜看见了一衣柜衣服,这让她放心的前往了沐浴。洗去一身酒气,换上新的衣服,伸着懒腰走出房间就闻见了熟悉的饭菜的味道。

  走过风雨连廊,余光看见没有下雨但不知为何落了个干净的石榴树有些疑惑,抬头又看见钟离正等在石桌旁还没有开始用餐。

  看到她走过来钟离方才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将三层的饭盒打开,依次拿出了一碟生煎,一碟锅贴,两份豆浆。不是新月轩和琉璃亭的饭菜,但是钟离严选,味道传统而老道。

  褚师于期感觉自己心情愉悦地快要开花了,安安静静的用食,内心却一片兴奋的叽叽喳喳的乱叫。

  炫饭炫得嘎嘎开心的褚师于期没有注意到钟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等到她放下勺子之后才发现自己一高兴吃的太快了,钟离的豆浆都还没怎么动过,于是接下来成了她等待着,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钟离身上。

  钟离的美丽是客观的,不论从威严性还是从精致度来说,他都无可挑剔。每一步都合乎礼法,连用餐都显得那么赏心悦目。

  内心忽地平静了下来,连自己呼吸的声音和树叶摇动的声音都开始变得清晰。她熟悉面前的人,也熟悉这洞天的一草一木,但她却始终认为自己只是这里的一个客人,直到昨天晚上钟离说到桂花树那件事。

  虽然她没有改变这里的一草一木,但却有人为她做出了改变。不止逐月节的赏花,五十年间里钟离的书房都没有出现过香味过于浓郁的花。

  最初,她是因为胡珏才决定坚持下去的,但现在或许她选择坚持的理由还可以有很多。

  她会为钟离、为璃月……带来无忧的未来的。

  褚师于期离开了,钟离看着她刚刚坐着的地方闭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褚师于期明明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但在钟离准备带她回房间的时候她却突然站起来抱着石榴树一阵狂摇。没料到她这一手的钟离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等褚师于期摇完了才上前接住她。

  为数不多的石榴花和绿叶落了一地,还有几个砰砰掉下来摔裂的石榴。钟离原本是准备扶着她离开庭院,但她却始终挣扎着面对着石榴树的方向。

  不得已之下钟离直接揽着她的腿弯将她打抱了起来,她愣了一下,下一秒胳膊自然地攀上了钟离的肩膀,另一只手朝着身后那一地的落英伸手抓过去,低低的呢喃声正好在钟离的耳边响起。

  “内服煎汤……外用捣敷,收敛止泄……解毒杀虫……跌打……”

  [跌打损伤]

  钟离的胳膊收紧了些,等到把于期带回房间放在床上,她又一副突然累了的样子不再呢喃睡了过去。

  她对药理并不擅长,这些都是胡珏念叨了无数遍刻在她的潜意识里的。她院子里的每一种植物都被胡珏盯上过,明明往生堂不需要她种的一两颗石榴树来入药,胡珏还是就差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树皮上占位了。

  月光洒进窗户,她渐渐的由平躺换成了朝内的侧躺,害怕她夜里着凉,钟离又上前给她盖上了被子,却在为她压下身前缝隙的时候被她一下子抓住了手臂。

  她被惊醒了,恰好引着最后剩下的一点酒力涌上了头脑,皱着眉发出一声懊恼的痛呼声,她抱着自己的头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个头顶和一片光滑的头发留在被子外面。

  钟离眼眸闪烁了几瞬,伸手把被子拉了下去,拉开褚师于期抱着自己的手后轻柔地给她按摩起了穴位,仙力涌入褚师于期的身体为她解了最后的一点酒意。

  她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钟离在房间里守了她许久,见她没问题后才离开房间返回了刚刚的庭院,手一挥便把满地的狼藉吹进了一旁的池水中,一窝红点鲤被惊动游离了岸边。

  如果褚师于期当时的注意力不是放在钟离的脸上的话,那她本来是应该可以注意到钟离的一身寒气的。他在院子里坐了一夜,直到早上开市后前往璃月港买了早餐才消掉了一部分秋夜入体的寒凉。

  褚师于期离开洞天时是上午八点,达达利亚则是在十一点动身前往琉璃亭的,但最后等达达利亚到场的时候褚师于期还没有到。

  本来知道褚师于期是昨天晚上离开了的就有点意见了,她现在都没有到场更是让达达利亚不爽了起来。翘着腿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等着,最后等到无聊了直接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坐在了窗台上。

  逐月节的第二天,街道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达达利亚看着一个个走过的人,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的不耐是要做给褚师于期看的,现在她不在就没有了继续浪费情绪的兴致。

  璃月虽繁华而好客,但终究是他所陌生的地方。他的故乡是一个寒冷而沉默的国家,但正因为如此,烈火般的真情才是黄金般闪耀的品质。

  他的家人在那里他就永远不可能离开那个地方,而他的梦想也最终会在至冬的雪原上开花结果。

  街道上出现了一点叫卖以外的杂音,达达利亚朝那边看过去,是一群人看热闹的人围成了一个圆圈,衣角晃动间他突然看见了一个眼熟的衣角颜色——其实使用这个颜色的人也有很多,但他就是无端的相信那就是他要等的人。

  人影晃动间达达利亚看清了站在她对面的人,没记错的话那是旅行者和……往生堂的堂主?

  “这大中午的有事难道是要吃饭?这不是巧了吗,我和旅行者也要去吃午饭,我们一起啊?”

  褚师于期神色不变礼貌的笑着拒绝,“我有约了,胡堂主。”

  眼睛转了转的胡桃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甘心,胡家的基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稳定,褚师于期安静的看着胡桃想办法,但却无法控制的从她的身上看出了胡珏的影子。

  在胡桃试探着说出并不合理的请求时,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不过要你们敢来才行,”褚师于期有些神秘的笑了笑,空想到自己前两天看见的一闪而过的身影,猜到了和褚师于期吃饭的对象,“和两个执行官一起吃饭,你们需要再叫一些朋友吗?”

  胡桃看了空一眼,空知道这是她在询问和两个执行官都有接触的自己的意见,虽然愚人众和执行官都很危险,但这两个人的话……空点了点头,胡桃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不需要,我们相信至冬和璃月的友好关系,还要感谢你请我们吃饭呢!”

  于是在达达利亚等了一个小时之后,在他以为今天只有他和褚师于期时,她带着两个人和一个派蒙走了进来。

  看了一下光秃秃的桌子,褚师于期状似惊讶的看向了达达利亚。

  “怎么没有先上菜?”

  达达利亚的表情很臭,但听见褚师于期的话他还是勾起了一个笑容——略显狰狞。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准备来了呢。”

  褚师于期笑容不变走到了主位上,“怎么会,这可是我为你准备的最后一项活动,节日的氛围享受结束了,也是时候返回至冬。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待几天吗?也不是……”

  “真的吗?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达达利亚看起来瞬间精神了,褚师于期的余光看过若有所思的空,继续一副哄着达达利亚的语气开口。

  “今天晚上就可以动身。”

  接下来的时间达达利亚的情绪都轻快了许多,连胡桃这个和他不认识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归乡心切,但是……这个叫做“褚师于期”的执行官好像是璃月人吧,而且这个名字……

  饭菜陆陆续续的上桌,因为多加了两个人和一只饭量远超正常人的派蒙,这一桌最后上了八道菜。等吃到差不多的时候胡桃就开始把话题往她原本的目的上引了过去。

  “于期小姐,你对人死后的事情有什么了解吗?”

  褚师于期看着胡桃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只是听说过一点。”

  胡桃点了点头,“这样啊,你是璃月人想来也知道我们往生堂是做什么的,那我就直接说了,你这剑上面有一只没有前往往生的幽灵。”

  空刷的就看了过来,达达利亚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目光也落到了褚师于期的剑上。

  这把“银刺蔷薇”是和褚师于期一起扬名的,在她成为执行官后不久女皇就创造并赐予了她这把代表着胜利的利刃。

  “银刺蔷薇”自诞生就是褚师于期的剑,而一直到现在的二十年间从未换过主人,它的名声随着褚师于期从无败绩变得越来越响亮,但可从来没有过幽灵附身这种传说。

  褚师于期也笑了。

  “所以呢,胡桃小姐想做什么?”

  胡桃一副你见外了的样子笑了笑,那个笑容恍若胡珏又在忽悠其他人。

  “当然是做生意啦,你出钱,我出力,把你剑上的幽灵带回他应该去的地方,怎么样?”

  褚师于期拿出了自己的剑斜抱着,手指从剑鞘上抚过,眼神就像是看待自己的情人一样。

  “可我并不想和我的小剑灵分离,而且,胡桃小姐,什么叫做应该去的地方?他原本就是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褚师于期的目光幽幽的划过胡桃,如果胡珏听得到的话马上就可以意识到褚师于期为什么要这样问,也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问题,而这一切胡桃并不知晓。

  “死人自然前往死人应该待的地方,时机到了他们自然就会前往往生。”

  褚师于期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往生堂也做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