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讨厌不坦诚的人

  林鹿深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就知道今晚的觉是睡不成了:“趴墙角可不是个好习惯。”

  谢谪笙眼底还带着笑, 周身却绷紧到极致,只要林鹿深后撤一步想出门就把人抓回来吃掉。

  “我是大学生,大学生没有素质。”

  好在林鹿深并没有打算离开, 他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书桌前,背后纱窗流光萤萤, 将他勾勒的清冷寂寞, 如同跌落尘埃的神祇。

  他便用那样无悲无喜的目光看着谢谪笙,直白道:“当时前辈想要追求我。”

  谢谪笙半藏在阴影之中, 露出了的轮廓像是蛰伏隐忍的凶手。

  “我当时并不了解自己的性取向。”林鹿深回想起了当初,神色有几分怪异:“所以并不太明白季老师的示好, 只当是朋友之间的关系。”

  实际上当年季清的示好已经到了全剧组心照不宣的程度。

  季清的房车留着林鹿深休息的位置、会贴心的给他留宵夜、在现场剧本陪读到两三点、甚至在一次拍摄意外的时候不顾自己摔伤先去接住了林鹿深。两人之间可以同吃一口冰淇淋奶茶, 甚至共用一个茶杯。

  两人同进共出像是连体婴儿,剧组人员只见到一个人的时候都会问另一个去哪里了。

  这样的亲密一直持续到了全剧组杀青, 当晚所有人都喝的有点多, 林鹿深浅酌了几口在众人起哄声中送季清回宾馆。

  那晚季清将他压在了床上, 双眸中的欲望逐渐游走到全身。

  林鹿深吃惊的掀翻了人, 却发现自己也有了反应。

  当晚他仓皇逃出了酒店, 脑海一片混乱。

  林鹿深想起自己当初的狼狈模样, 不由嗤笑:“后来我查了很多资料,接受自己的性取向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季老师算是我某方面的启蒙。”

  谢谪笙脸色难看的要命:“你和他上床了?”

  林鹿深摇了摇头:“没有, 我并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

  谢谪笙听到这里有了几分兴趣:“那前辈喜欢上什么样的?”

  林鹿深闻言上下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谢谪笙敏锐的从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喜欢自己这样的。

  准确来说谢谪笙骨子里喜欢热烈的、阳光的、甚至有些汹涌的感情, 也同样喜欢带有这类感情的人。比如上辈子追求他的沈鸮,比如这辈子的谢谪笙。

  谢谪笙比沈鸮更符合他的胃口, 无论是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还是表达爱意时从不遮掩的神色, 以及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那股鲜活有力的气息。

  谢谪笙嘴角一勾, 走到林鹿深面前,环住他的腰身,大掌包裹住他的手背,强行让他关上了门,扣上了锁。

  林鹿深任由他施为,感觉青年在自己耳边不怀好意的吹气:“那前辈为什么要拒绝我啊?”

  声音又软又犀利,就像是毒蛇的信子。

  林鹿深垂眸,声音依旧冷静:“因为我讨厌不坦诚的人。”

  空气静默了一瞬,谢谪笙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季清和你说了什么?

  “那你又瞒了我什么?”

  两人明明是亲密无间的姿势,林鹿深后背都能感觉到胸膛的炙热宽阔,揽着他的臂膀坚实有力但沉默却让两人中间有着无形的鸿沟

  门外树影婆娑、虫鸣阵阵,屋内的人却寂静的如同死地。

  良久谢谪笙才艰难沙哑的开口:“我……我不能告诉前辈。”

  林鹿深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强求你说,但我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有你的不得已,我也有我的隐瞒,并没有什么亏欠。”

  林鹿深这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遍遍逼着自己面对他灼热的爱慕与贪恋,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早晚有天自己会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不会再心动。

  见谢谪笙没有反驳,林鹿深一点点拉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准备离开。

  就在他拉开门的时候谢谪笙却突然低沉着开口:“前辈见过我的顾遇了吧,我想他出于职业素养,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病症。”

  林鹿深侧头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OCPD,强迫型人格障碍,从我母亲去世那年有的。”谢谪笙坦然道:“具体的什么原理我从来没有听懂过,但医生诊断出来的结果最明显的表征就是攻击性强、占有欲强、还有潜在的反社会人格。”

  林鹿深有些意外,因为单从表面来说谢谪笙绝对是乖乖三好学生那一挂的,阳光青春,在众多女生爱慕的眼光中投出一个标准的三分球。

  “前辈看起来不是很意外?”谢谪笙看起来想给自己倒杯酒,但是房间里并没有。

  林鹿深给他倒了杯热水递了过去。

  谢谪笙像是有点冷,接过水抿了一口才恢复了些神采:“前辈这么体贴,真的是让我没法松手了。”

  林鹿深坐在桌子前,食指敲了敲桌子,忽略了他的不正经:“然后呢?”

  “我那个刚认回来的便宜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见医生的诊断,想也不想的就把我送进了精神病治疗医院,说不管过程和手段,只要出来的是个正常的人。”谢谪笙语气天寒地冻,如同冰天雪地里被逼到极限的幼狼:“你知道的,在国外有些过激的手法是被允许的。”

  林鹿深眉心紧促,看着谢谪笙的模样,心脏一抽一抽的痛,看着对方狠厉又戒备的模样,想要伸手去抱他最终也只是轻微挪动了手指。

  “不过过激的手法确实有用,不到一年我就变成了他们口中的正常人。”谢谪笙道:“谢氏遗落在外的幺子,在我成年那天就有不少人想要爬上我的床,那段时间挥金如土,醉生梦死。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和那些纨绔并没有什么区别,直到我再一次看到了前辈。”

  谢谪笙满身都是毫不掩饰的欲望:“我当时想,这个人我一定要得到手。”

  林鹿深敲击桌面的手一顿。

  “所以我想办法让那个便宜爹把我送回了国,然后通过谢氏的关系进了这个综艺。”谢谪笙直到此刻才抬眼看向林鹿深,像是在等待审判:“剩下的前辈都知道了。”

  林鹿深沉默良久才道:“对不起。”

  谢谪笙极其勉强的凑出了一个笑容,不想再林鹿深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模样:“不关前辈的事情。”

  他深呼一口气,站起身:“入秋了,外边天气凉。前辈在这里休息吧,我出去。”

  林鹿深想拦人,但谢谪笙却已经走了出去。

  屋外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睡着了,只留了几盏围墙上的小灯。谢谪笙的身影就那么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屋里寂静的如同死地,林鹿深扫了眼电视上唯美的画面直觉的刺眼,直接暗灭了屏幕,把自己摔在床上,又手臂盖住了刺眼的光芒。

  纵然是上辈子的沈鸮也没能让他这般的……心疼,心疼的想要抱一抱那个倔强的身影。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陷进去,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搅入豪门纷争,更知道自己刺了应该离他们远远的。

  可是做不到。在他答应再接一期节目的时候林鹿深就知道自己彻底动心了。

  他任由自己的思绪蔓延,一会儿再构想上辈子谢谪笙五年出现到底去了哪里,一会儿又在想也许现在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真愿意在一起那又该用怎么样的筹码站在他们家人面前。

  信马由缰的思绪最后被敲门声打断了,门外传来谢济泽优雅礼貌的声音:“林先生睡了么?”

  “请进。”

  谢济泽只扫了一眼就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同样也十分开门见山:“看来那小子又失败了。”

  林鹿深起身给他倒了杯水:“谢先生这么晚来,有事?”

  谢济泽坐在沙发上:“自然是为了谪笙而来,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配合顾医生的治疗。”

  “如果治疗成功,林先生想要任何报酬我都可以答应。”

  实际上这个请求完全超乎了林鹿深的预想,根据谢谪笙的变现,他似乎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后来的再生家庭,对这个便宜哥哥也没什么好脸色,但是谢济泽竟然会来关心谢谪笙,这多少有点在他的意料之外。

  “谪笙应当也和你说了不少家里的事。”谢济泽注意到了林鹿深眉宇间的反感:“看来连那段治疗的事情也和你说了。”

  他慢条斯理道:“我父亲是个手段极其强硬的人,谪笙完美地遗传了他这方面的心性,两个人刚碰面那几个月甚至烧了一栋别墅,父亲送他去治疗也是为了避开父子矛盾。”

  “治病不应该先了解原因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送到那种地方——”

  谢济泽弯起嘴角,眼底复杂的看不懂:“林先生,当时父亲的意思首要是听话,其次才是治疗。”

  “父亲需要的是一个乖巧懂事听话的儿子,原因不重要,只需要最后听话就可以了。”

  林鹿深被他的语气渗得一身恶寒,这些豪门都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如果被父亲发现他再一次有了忤逆和犯病的征兆,父亲会毫不犹豫的再次将他送进去。”谢济泽站起身郑重的看向林鹿深:“作为兄长,我希望林先生能帮助他,起码在他有能力反抗之前留在他身边。”

  林鹿深站在原地,良久在哑着嗓音开口:“那谢大公子回答我一个问题。”

  “您请说。”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谢谪笙才会抛弃自己心中执念之人,任由他折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