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之后，宁舟终于看清。
那是一只巨大的蓝色章鱼，它的腕足甚至比成年人的大腿还要粗壮，巨大的吸盘紧紧粘合在墙壁之上。
它的外形已经基本完全章鱼化，只有其上的两个黑点能够勉强辨认出人类的特征。
它在哭，黑漆漆的眼眸被水光浸湿。
两行清泪从黑色的眼眸淌出，又缓缓蜿蜒而下，最终消失在庞杂的腕足之中。
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监牢中，它的整个身体，几乎占满一半。
没有水源，没有浅滩，在这干涸的、冰冷的金属囚笼中……
水？
泪水算吗？
微微闭了闭眼，宁舟移开视线。
“林逸之，你知道资料室在哪里吗？”
一直默默陪伴着宁舟的林逸之轻轻点了点头，“知道。”
宁舟缓缓抬眸。
“我带你去。”
同前几次一样，在黑暗中，宁舟靠进对方的怀中。
很快，黑雾散去，宁舟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像图书馆一样，林立的铁架，一排排装订成册的资料。
电脑桌前，支着下巴昏昏欲睡的男人猛然惊醒。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你……你们是谁？”颤抖的声线难掩恐惧。
他左右扫视，试图找到两人来时的痕迹。
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是…是兰院长派你们过来的吗？”
挥了挥手，宁舟姿态随意，“吃了吧。”
“什么——”
男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疑惑，室内便瞬间安静。
眨眼之间，他被吞噬殆尽。
“嗝～”
缓缓收回黑雾，林逸之打了个饱嗝。
宁舟的目光有些担忧，“不用嚼一嚼吗？会不会很噎？”
［我敢打赌，他以前肯定不是这样吃人的！］
［在老婆面前注意一下吃相怎么了？］
［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暴殄天物！］
［如果是我，才舍不得一口吞下呢，我可得细细品尝。］
［然后吃得满手猩红？］
［那好看吗？我就问你，那好看吗？］
［像野兽一样，毫无美感。］
［那宁舟不得吓死？］
林逸之的目光有些躲闪，“嗯……还好……没事。”
从评论中窥出一点真相，宁舟很想说：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但又转念一想，想要在爱人面前呈现自己最好的一面，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甘之如饴，也是他该有的权利。
宁舟遂什么都没有多说。
见状，林逸之悄悄松了口气。
坐在电脑桌前，宁舟登入医院的内部网络，庞杂的信息映入眼帘。
《试验体001：探索精神与肉体的深层次关系》
《试验体002：探究不同年龄下血液的再生情况》
《……》
《试验体045：探究长毛猿类与人类的亲缘性》
《试验体137：探究人类四肢与进化之间的关系》
……
何氏集团三千金-何筱染-先天性白血病-十岁以下男性A型血骨髓X2-五千万
光泰集团老爷子-唐易之-肾脏衰竭-三十岁以下男性AB型血肾脏X2-四千万
……囊性肺纤维化……一千万
……三百万
……
……
以及成千上万张冰冷的照片！
成堆成堆的信息扑面而来，单单只是文件名，宁舟甚至都不能将之尽数看完。
就在这时，宁舟倏地抬眸。
耳朵微动，他转头看向林逸之，“你可以先藏起来吗？”
没有多问，林逸之当即隐去身形。
哒哒哒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宁舟松开鼠标，并懒懒地掀起眼皮。
他靠着椅背，姿态闲适。
听声音……似乎只有三个人？
可真是自信呐，兰慕青。
对方的步调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从容又优雅。
隔着房门，两人的视线有一瞬间的相交。
同样勾着唇角，同样漫不经心。
咔哒一声，门把手微微转动。
一身白大褂的女人出现在房门之外。
她看向宁舟，笑得纵容，“真调皮，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好像一名温柔的大家长。
宁舟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女人，时光似乎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42岁的女人依旧靓丽。
宁舟微微摇头，“我想不明白。”声音中充斥着迷惘。
女人扫了眼宁舟身边的电脑，随后，她挥了挥手。
两名彪形大汉老实退下。
咔哒一声，房门被重新关上。
见状，宁舟轻轻抬了抬下巴，“你很自信。”
女人微微耸了耸肩膀，“你也很自信。”
宁舟勾起唇角，“我有仰仗的资本。”
女人不甚在意，“我也有。”
闲聊一般，宁舟随口道：“你在医学上很有天赋。”
好像听惯了一般，女人的表情没什么波澜，“谢谢夸赞。”
微微摇了摇头，宁舟的嗓音有些遗憾，“可惜没有用在正道上。”
“正道？”女人嗤笑一声，“我不认为我走了歪道。”
宁舟伸了伸手，示意对方继续。
但女人却两手一摊，“随便喽，随便你怎么想。”
见状，宁舟微微点头，“行。”
女人指了指电脑，“看了吗？”
宁舟也不避讳，“看了一点。”
“嗯……”女人拉长了声音，“要不要跟我回去，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舟靠在椅背上，轻轻摆了摆手，“可是我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点点头，女人状作了解，“看来你知道了不少。”
“不多。”宁舟眉间微挑，“肯定还没有探查到你的全部。”
瞬间，女人笑了，“那是当然，鸡蛋怎么会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呢。”
“不过……”宁舟沉吟数秒，“其它的也不是很重要。”
“确实。”女人肯定了宁舟的说法。
“对你来说……”宁舟直视对方的眼睛，“只有金钱才是最重要的。”
“bingo！”打了个响指，女人满目笑意，“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