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医师来紫竹林已经是常客了。
南宫翊醒后，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痛苦了，罗芙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给他喂了一颗元气丹。
慕容明冷漠的可怕。
南宫翊有些害怕，嗫嚅道：“我不会再任性了，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的。”
慕容明偏过头，双目无神道：“你每次都这么说，我不信了……”
“我保证。”南宫翊承诺道。
“……”慕容明依旧冷着一张脸，心如死灰，心灰意冷，心寒，哀莫大于心死……
这些词在他脑中过了一遍后，又心如死灰，心灰意冷，心寒，哀莫大于心死道：“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父亲？你把我气死了你娘亲怎么办？你上哪去找我这么好的爹？”
“是是是我总惹你生气，是我不孝。”南宫翊由着他。
慕容明冷漠不语。
“哥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南宫翊忍不住问道。
“少则两年。”
南宫翊嘴角渗出一丝苦涩，两年算什么，两千年他也等得起，只要他能醒来。
……
春去冬来，人间日升月落两载。
南宫翊渐渐的习惯了一个人，偶尔心口隐隐发痛时，南宫翊便会从外面折一枝花带到静室，然后靠在床边悠然自得地讲着自己遇到的趣事。
醉心花原本就是曼陀罗炼制而成的一种致幻的迷药，再搭配音律，可短暂期间内使人神经错乱。
南宫翊在湖边垂钓，打算试药，结果试着试着就睡着了。
“师弟。”
“师弟？”
“师弟！”
没回应，岳明镜撇嘴：“小小年纪耳背？”
岳明镜坐到他旁边一把夺过钓鱼竿，耐心地守着鱼儿上钩。
南宫翊迷迷糊糊的醒来，打了个哈欠，“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
岳明镜只是干笑两声不说话。
“我刚在试药，没控制住量，你看我调制的安神香是不是打雷都吵不醒？你要不要？”南宫翊道。
岳明镜瞟了他一眼，“想偷懒就直说。”
“你晚上又不会来叫我，我怎么知道药效？”南宫翊坚持为自己辩解。
岳明镜“劳心伤神”道：“是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忙，我为九仙山付出了多少心血？有哪天是睡好觉的？”
南宫翊抿嘴憋笑了一会儿。
“哇，好大的鱼，拿回去让师婶红烧清蒸！”岳明镜舔着唇角，一阵吸溜。
厨房。
“翊儿？想哥哥了？”罗芙将刚做好的鲜花饼递给他。
南宫翊忙不迭地收回思绪，伸手接过盘子，香甜的气味瞬间涌入鼻中，惹得他馋了起来，拿起点心啃了一口含糊道：“我当然想了，做梦都在想。”
“粘人精。”罗芙噗呲一声笑道。
南宫翊羞涩一笑，“因为我最喜欢哥哥了。”
罗芙戳了戳南宫翊的脸颊，嗔怪道：“没良心，只喜欢哥哥就不喜欢爹爹和娘亲了？”
“才没有呢。”
“哼，这条鱼，小岳说要怎么吃？”罗芙将鱼清洗干净，打算亲自动手。
南宫翊挑眉，“他说要红烧，要清蒸，事挺多的，不过这鱼也挺大的，你看这花纹，什么品种啊？”
罗芙将鱼翻转过来，细看，脸色微微一变，“这……这是你爹……养的……”
“……”南宫翊立马责怪道：“太过分了师兄，怎么能吃爹爹养的鱼呢？”
罗芙挑眉道：“哦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你去湖边钓鱼了？”
南宫翊干咳一声，道：“我睡着了，这鱼是师兄钓上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师兄要寒心了。”罗芙摇头轻笑，撒了一些香料腌制。
此时岳明镜的声音从外面传了出来，三分气愤，七分心寒，“果然这几年都是我一厢情愿，唉真心错付了。”
“……”
“算是给你买个教训，你还要感谢我呢。”南宫翊帮忙给罗芙打下手。
岳明镜眼里哀伤，碎碎念道：“错付了……”
南宫翊懒得看他那拙劣的演技，“你躲清闲咋不说？”
罗芙摇头，笑道：“都半斤八两有什么好说的。”
“那也是我半斤，他八两。”南宫翊道。
岳明镜鼻子一直在翕动，气道：“很自豪吗？”
南宫翊摆摆手，“因为有你给我垫底。”
岳明镜气得手舞足蹈，把桌上的点心端走了。
罗芙噗呲笑了，“这猴子平时咋咋呼呼的，有的时候轩儿都拿他没办法，你倒是治他。”
南宫翊垂下眼帘道：“哥哥是懒得理他，我话多他说不过我。”
罗芙忽然问道：“你见过你父亲没有？”
南宫翊顿住，失神道：“见过……我听说灵神拿了聚魂灯给他聚集元神，那为什么父亲没有活过来。”
罗芙叹气道：“哀默大于心死。”
南宫翊再次震惊，“啊？为何……”
罗芙神色追忆，似乎想起不好的事，“情……”
“情……”南宫翊脑袋迷糊，“莫不是我娘亲负他，给他戴绿帽子……”
“不是。”
“啊！”南宫翊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罗芙看着他，不忍多说，“翊儿，你知道的越少才没那么痛苦，这些事就忘记吧。”
南宫翊知道罗芙不愿再提，于是默默地闭上嘴。
慕容明回来了，他脸色似乎很难看。
罗芙眉头微蹙，担忧道：“明，怎么了？”
岳明镜腿下一软，是不是慕容明知道自己把他的鱼吃了啊……糟了，会不会被他打回原形啊……
“噗通！”岳明镜红着眼眶双膝跪地，伸出手，“师叔你打吧，我不会叫出来的……”
慕容明眉心皱了几分，不耐烦道：“你又干什么事了？”
岳明镜猛地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眨了眨眼睛，大脑迅速运转着。
他不晓得？
不是这件事？
那跟他没关系了。
岳明镜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弱弱地说道：“我以为你想揍我出气……”
慕容明对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钓我鱼了。
岳明镜腿一软，再次跪下，南宫翊心惊肉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到罗芙旁边躲着。
慕容明转过头凝视着南宫翊。
南宫翊假装望着天。
2
静室，慕容轩指尖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呆滞地看着房顶，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慕容轩沉睡这两年，虽然眼睛闭着，但是他知道南宫翊会偶尔过来看他，讲着一些事，他也知道，是南宫翊救了他，这个傻子，不是最怕疼了吗？
慕容轩内心酸楚，疼惜，他坐了好一会儿才迟缓地起身，由于睡了两年，身体受了大量的寒气，现在僵硬地不听使唤。
慕容轩伸开手一看，身上的灵力恢复了，他撑起身子小步小步僵硬的走着。
开门的那一瞬间，打扫的仆人硬是吓得一抖。
“少……少主……”
慕容轩舌头有些僵硬，“嗯……”
仆人立马放下扫帚边跑边喊道：“少主醒了！快告诉长老，少主醒了！”
“……”
等慕容轩一瘸一拐走出院门时，慕容明和罗芙急匆匆地赶来，脸上都带着欣喜和质疑，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罗芙抱住自己的儿子又哭又笑的。
慕容明眼眶酸涩，强忍着心酸和喜悦。
岳明镜一路疾跑过来，闪着眼泪花花，鬼哭狼嚎道：“轩儿，你终于醒了，翊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慕容轩扫了一眼众人发现南宫翊不在，心中说不出来的失落。
“师兄……你，别把眼泪，蹭到我，衣服上……”
岳明镜松开他，拿起慕容轩的袖子抹了一把脸，“你干什么啊！你敢嫌弃我！”
“……”
慕容轩道：“玉卿呢？他……怎么，没来？”
岳明镜回过头这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人呢？又跑到哪躲清闲了一天天的。”
慕容轩垂下头，扶着墙一步步走着。
“腿怎么？”慕容明问道。
“哦……应该是，太久没动……有些……僵硬。”慕容轩腆着脸道。
“咦？我才发现，你说话，有些，不利索……”岳明镜扶着他。
“……”
慕容轩动作一僵，转过头瞪他，“别，学我!”
岳明镜尴尬一笑，“会被传染的。”
“你……”
慕容轩回到了房间坐在床上调息打坐，身体比刚才灵活了许多。
他沐浴更衣后，想着南宫翊平时会去的地方，于是登上了云鹤台。
3
南宫翊靠在桃树边沉沉的睡着。
“玉卿？”慕容轩唤了一声。
南宫翊歪着脖梗没答应，慕容轩将南宫翊的头扶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
南宫翊似乎有所察觉般睫毛颤了颤。
沐浴熏香后，慕容轩身上散发着梅香，南宫翊嗅着那股熟悉的香味，越觉得今日这个梦太真实了，他竟有些不愿醒来。
“哥哥……”
慕容轩以为他醒过来了，便回答道：“怎么了？”
南宫翊将慕容轩搂地更紧了，他嗫嚅道：“你来了……那就别走了……”
慕容轩心口一痛，轻声道：“好，以后不会了。”
南宫翊愣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他，只是这一眼，他顿了一下，又立马埋在了慕容轩的怀里，紧紧闭上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慕容轩感觉胸口凉丝丝的，衣服湿润了，叹息道：“别哭了，我刚换的衣服……”
南宫翊哭得更凶了。
慕容轩忽然想扇自己一巴掌，早知道就不嘴贱了，他轻轻拍着他背，抚慰着，“乖，别哭了，我错了还不行？”
“哥哥？”许久过后，南宫翊沙哑地喊了一声。
“我在。”
南宫翊又流下了一滴眼泪，狠狠地咬了一口手指，让自己觉得这不是梦。
“哥哥。”
“嗯。”
南宫翊心稍稍安稳下来。
“对了你的伤……”慕容轩看着他，面色忽然凝重起来，目光移到他胸口的位置，他伸手去扯他的领口。
南宫翊面色一慌乱，眼疾手快地捉住慕容轩的手，急促道：“哥哥，你要对我做什么？白日不可宣淫。”
“……”慕容轩顿时面红耳赤，羞耻至极。
南宫翊看清了慕容轩的脸色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以慕容轩的性子自己说出这种话，慕容轩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慕容轩僵持了几秒后，还是去解扯他的腰带，“我知道你受伤了，给我看看你的伤。”
南宫翊一下子紧张起来，挣开他。
慕容轩又僵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像极了那种强迫求爱被小娘子奋力抵抗的粗大汉！而且，南宫翊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红的，这下就更像了。
操……
慕容轩脑袋都要炸了，他觉得自己该钻地缝了。
“我没有伤……你听谁说的？”
“娘亲说的。”
“……”南宫翊沉默。
慕容轩忽然皱着眉，虚弱的咳着，南宫翊被他举动吓得脸色煞白，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变了，“哥哥……你怎么了？”
而慕容轩却在南宫翊紧张之时，一下子将他按倒，另一只手护住他的脑袋。
南宫翊又开始挣扎，慕容轩双眼一闭，豁出去了，俯下身将湿热的唇瓣贴了上去。
“唔……”南宫翊瞪大了双眼。
仅仅只是浅尝辄止，慕容轩移开唇，趁着南宫翊出神时，解开了他的腰带，扒开了一部分衣领，露出了小半个肩膀和锁骨，胸口上那条细长的伤口清晰可见，此时渗出了血丝。
两年之久为何一直没有愈合？！
慕容轩眼中刺痛，指尖不听使唤地颤抖，不敢碰那处的伤。
南宫翊咬着唇，沉默着起身穿好了衣服。
慕容轩眼眶发红道：“逆天而为，必会受天谴……”
南宫翊急促道：“我不在乎，什么代价我都不怕。”
慕容轩一怔。
“上至碧落下黄泉，只要你安然无恙，即便是我魂归于天我也甘之如饴。”
南宫翊目光炙热坦诚，如皓月般皎洁明亮；如人间的朝阳般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温暖。
慕容轩眼眸深邃昏暗，心中说不出的痛苦，他叹息一声，此事已成定局，既来之则安之。
慕容轩摸着他脸疼惜道：“傻子。”
南宫翊握住他的手，傻傻的点头，“换来你的关心划算。”
慕容轩一愣，无奈叹气，“你……真的傻……”
南宫翊取下玉玦系在慕容轩腰间，“哥哥不要摘哦，虽然你体内没了煞气，但是仍旧会招来那些鬼东西，爹爹说这玉玦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上面有神印，日后一定会护你平安的。”
慕容轩磨擦着玉玦，“可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啊。”
南宫翊微微一笑，“给你的定情信物。”
慕容轩一愣，脸色微红。
南宫翊思忖片刻，道：“高勤又入了魔界，我们下凡历练吧，顺便查找一下他的踪迹。”
慕容轩一想到高勤眼中就有些阴鸷，点头道：“好，那你不能再懒惰了。”
南宫翊抗议道：“才没有，你看我会洗衣，做饭，还能给你暖……咳咳，有妖怪时，我还能出去给你当诱饵，这么勤快，我才不懒惰呢。”
“啧，儿时的胡言乱语你怎么记到现在？”慕容轩尴尬道。
“可是哥哥说过，只要有你在，别人都别想伤害我。”南宫翊不禁露出一丝甜甜的笑意。
慕容轩听后立马不可一世道：“那是自然……等等，你刚说还可以给我暖什么？”
南宫翊面色窘迫，磕磕巴巴道：“也没什么……说错了。”
“那到底是什么？”
“嗯……就是，我以后再说。”南宫翊脸羞红得厉害了。
慕容轩迷惑，“你脸怎么红了？到底是什么，现在说。”
南宫翊挣扎两下，纠结，踌躇，难以启齿道：“暖……暖……床……”
蚊子般的声音，慕容轩还是听到了，握着南宫翊的手都不自觉的紧了又紧。
两人陷入了尴尬气氛。
回到紫竹林。
“呦呦呦，手牵手，啧啧啧啧。”岳明镜站在门口起哄道。
慕容轩：“……”
南宫翊：“……”
此时，罗芙刚好出来，几人陷入长久的寂静。
“掌门师兄你好闲。”慕容轩冲他翻白眼。
岳明镜瞅了几眼，傻笑道：“你说的是，我怎么记得你出去之前，说话都结巴，怎么一见到翊儿就流畅了？”
慕容轩脸黑。
“明镜，多修炼，增加智慧。”慕容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