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车里的记录仪, 我手机里还有一段视频，我马上就发给你。你先把他带回警局，我一会儿再回来。”司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付博, 期间一直低着头，说话都明显克制着自己的怒意，一字一句都很是紧绷。
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如若不是警察的身份约束着她，今天那个男人恐怕真的会命丧于此, 也就不会再有泼硫酸这件事。
论说失去理智, 根本就没有人的疯的程度能超过司繁，她才是货真价实的疯子, 从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里爬出来的女人。
倘若不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 心里有了柔软, 司繁恐怕真的不会有那么多顾忌。
“你没事吧？都红了一大片, 幸好还没有泼脸上。快别耽误了，你们先去医院吧, 处理一下。”付博没看清司繁的脸，但是能能凭借脖子上头发遮不住的地方感觉到伤得不轻。
司繁这一路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有一个安生日子, 不停的都在受伤。
“我知道了, 先回去吧。”司繁冷若冰霜的脸令人生畏, 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瞳孔中倒映出掩饰不住的凶恶之色。
惊魂未定的, 是这硫酸差点就泼到喻栀韫身上。
那喻栀韫就毁了，演艺生涯断送于此, 也不敢想象一个拥有倾国倾城容貌的人突然毁容了她会变成什么样。
司繁没有信心能带她走出来，所以庆幸这硫酸是泼在了自己身上, 仅此而已。
付博抬了抬下巴，对喻栀韫示意道，“那行啊，女神我就先走了，你快陪司繁姐去医院吧，以免耽误了处理。”
说罢付博低头一瞬间就变了脸色，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不安分还在挣扎的男人头上，“安分一点！我跟你说你完了，多大的胆子啊，你敢袭警？后半辈子在牢里过吧。”
他们办公室的人谁不知道司繁活了二十八岁，就遇见这么一个宝贝女朋友，抛开喻栀韫身份不谈。
无论是谁，那可是司繁女朋友，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欺辱的？
整个组里的人都知道，司繁有恋爱脑的嫌疑，只要认定了这个人就坚定不移，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的程度，随时随地都能玩儿命，谁还敢招惹喻栀韫？
“喻栀韫！你根本就不配出现在银幕上，根本就配不上那么多粉丝！”
“你不配！你就是个骗子，你们都是变态！同性恋就是恶心！”
那个男人脸上狰狞之色越来越明显，显然是疯了。
喻栀韫对羞辱意味如此强烈的话充耳不闻，甚至都没有分给那个所谓粉丝一个眼神。
满心满眼都是司繁脖子上的伤，心都揪成了一团，呼吸都变得十分沉重。
看到她伤成这个样子还从容不迫的把事情安排妥当，眼眸中盛满晶莹剔透的光芒，“司繁，我们快去医院。”
“付警官，我会把我律师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会有她全权处理这件事，我现在先和司繁去医院。”喻栀韫微微颔首，对付博保持着基本的礼仪。
喻栀韫能忍不代表司繁能忍，这话刚落入耳朵里，司繁脸色骤然变得更为铁青。
怎么说她不管，但是她哪里受得了对喻栀韫的如此羞辱，作势就要弄死这个死男人。
撸起袖子脸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半点都忍不了“你想死是不是？你给我再说一遍？我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行了，司繁！别管他了！你管他怎么看我们，就因为这么一个神经病，你想坐牢吗？”喻栀韫急得说出了颤音，急忙拽着司繁往旁边走。
现在应该第一时间用清水清洗，然后去医院！
为什么要在乎一个神经病对她们的看法！
神经病知道她们之间波涛汹涌，经久不息的爱吗？能理解这段感情的来之不易吗？
两人都有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岂是一句恶心就能随随便便羞辱的？
“你最好命硬，否则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司繁双目猩红，被喻栀韫硬生生拉住才没有揍他，只是极其不情愿的跟着喻栀韫离开还在叫嚣的那个男人，给了付博一个眼神。
付博眨眨眼，立刻心领神会。
这个神经病的嘴是真的很讨厌，让人生厌！
就是教训挨少了，没受过社会的毒打，应该尝尝社会毒打的滋味才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了。
“司繁！”喻栀韫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一脸担忧的看着司繁，心都紧了一块儿，脸色不比司繁好得到哪里去。
不过司繁愤怒的是那个男人的出言不逊和不怀好意的冒犯，而喻栀韫生气的却是她为了保护她又受伤了。
把司繁拉到一边，喻栀韫才从后备箱里拿出矿泉水拧开，想要去掰司繁的头，看司繁的脸。“快给我看看，这可是硫酸，很疼的，而且肯定会留疤。”
但是司繁撇开头不让喻栀韫看她，一声不吭的忍着剧痛，眉宇间烦躁尽显。“等一下！先别靠近我。”
灼痛感越来越强烈，这种痛感一直折磨着她，脾气再好的人也没办法一直一声不吭的忍下去。
她很想发火，但是怒火无处宣泄，为了不让自己一时控制不住的往喻栀韫身上发泄。
她真的要疯了，没有看也知道自己的脖子上是什么情况，头发有一些都断了。幸好液体不是很多，也没有泼到脸。
真的要让她变成一个人人都不肯靠近的怪物吗？
果然她是没有办法融入社会的对吗？
喻栀韫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斥吓得骤然停歇了动作，微微抿唇，眼中有千万种情绪，其中最浓郁的便是被司繁低斥之后的委屈。
明明司繁语气比起对那个男人已经柔和了很多，但是喻栀韫还是有种被司繁凶了的感觉。
强忍着盈盈的泪光，喻栀韫说“这种情况第一时间要用干净的无菌水冲掉患处的遗留液以免进一步灼伤皮肤，然后去医院处理，你应该也懂的，所以我们现在去医院，我已经打好车了。”
司繁不让她看，她便不看就是。
何必要突如其来的竖起一身的刺呢？
凶凶的，让人觉得陌生。
“我知道，先别靠近我好吗？”司繁声音嘶哑，似有请求。
她只是需要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接受现在的一切，才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
很快的，司繁真的会很快。
“好。”喻栀韫柔声应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喻栀韫才能更明显的感觉到司繁对她极致的温柔和偏爱，无论什么时候都舍不得将负面情绪发泄在她身上。
给她时间又何妨呢，在司繁面前喻栀韫什么时候咄咄逼人过。
“嗯。”司繁接过矿泉水，仰头直接冲向自己的脖子，用清水冲洗患处，虽并不能减少灼热感，但是这是最佳处理方式。
幸好，泼过来的时候因为角度原因没有直接泼到她的脸，大部分都到她脖子上，极少一部分渐到下巴上。
也算没有毁容，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否则全都泼到喻栀韫身上会是怎样的结局？
一瓶接一瓶的朝脖子上冲，额前的碎发湿了一片，凌乱的散在头上，水珠挂在下巴，形成悄无声息的落下。
两人此时的心都是那般沉重浮沉，内心纵然有起伏跌宕的情绪，但是表现出来的一切又显得那么平静。
兀长的沉默之后，司繁突然开口，“以前经常这样吗？出道这么久，肯定有比这种情况更严重的事情？”
以喻栀韫的知名度，抛开网上恶意炒作黑她的话题，肯定有更过分的事情。
喻栀韫站在她身边，身形纤细婀娜，缓缓抬眸，“会有。”
但是不会有司繁如此这般不要命的护着她。
聘请来的保镖和助理说白了只是雇佣关系，远远没有要为了她拼命的程度。
恐怕只有司繁会这么傻。
“蠢货，没有界限感。”低低怒斥一声，司繁前面的头发几乎都湿了，连胸前都湿了一片，看起来十分狼狈。
星星可以有无数颗，但是月亮永远只有一个。
星星只有在月亮周围，点缀月亮形成繁星闪烁才最美，一旦越界，会造成适得其反的后果。
怒火正旺，司繁余光看到因为这些动静吸引过来的人，全都是来看好戏的，都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了一点片段就在胡乱推测。
不知道在他们口中这一切能被传成什么样子，但是司繁不在乎，她冷眼一扫，把衣服一下子脱掉盖在喻栀韫头上，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尖刻，“看屁？”
她真的很生气，已经到了丧失掉一切修养的程度，竖起全身的尖锐面对那些围观的人，之一个眼神都能吓退不少的人。
“有什么好看的？都很闲吗？”司繁语气幽暗，从胸膛里滚出一声低斥。
另一只手下意识揽过喻栀韫的腰，即使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司繁还不忘先保护喻栀韫不被认出来。
她的凶狠吓退了不少好事群众，但仍有不少人站在远处，看着付博把那个男人带走之后也没有离开。
秉承着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司繁，以及杂乱的案发现场。
不用想也知道，故事已经编织出来了很多个版本。
几乎挡住了他们所有看向喻栀韫的目光，司繁肆无忌惮的将脖子上通红的伤疤对着他们，丝毫不在意他们对她的看法，甚至想着就这样吓退她们就好。
“我让你们滚！听不见？”司繁捂住喻栀韫的耳朵，肆意的展现出自己最恶劣的一面，不想让喻栀韫这张脸在这种情况下被认出来。
她永远都应该是荧幕里那个绝代风情的大明星。
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得失不由自己的小警察，无所谓所有人对她的看法和评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别管她们了，我们快去医院，我打的车到了。”喻栀韫沉闷的声音从衣服里传出来，压着声线也能听出她的哽咽。
一呼一吸的时候，鼻息间充满司繁的气息，那种司繁不在的时候心脏突然刺痛的感觉袭来。
在司繁衣服下的喻栀韫暗自擦了眼泪，拉了拉司繁的衣角，“我们走吧，应该第一时间去医院处理，别管他们了。”
其实她想说她不在乎，她为了工作妥协了那么多次，也失去了很多。
就算被认出来了，她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只要至少能有一次和司繁在这一次勇敢的并肩。
她们才不恶心，她们只是相爱而已。
仅此而已。
“围观好事的时候都在，真正出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帮上忙，废物。”司繁不留情面的留下一句，然后从车里拿上自己的鸭舌帽，拉着喻栀韫就往外走。
这一次，喻栀韫如了司繁的愿，没有摘下头上的衣服，也没有勉强她一定要看伤的怎么样。
司繁啊，有时候就是一个装高冷的小孩子，骨子里还是有很强的自尊心，她会用坚硬的外壳伪装自己。
不让任何人靠近，悄悄地独自一人舔抵伤口。
没走几步鸭舌帽代替了衣服才让喻栀韫重新见到光明，司繁咬着后槽牙忍着疼痛低声道“小心走路，有台阶。”
和刚才的冷硬截然不同的温和，也只是一分钟不到而已，就能如此轻易的转移了自己的情绪。
她再生气也会小心呵护喻栀韫，也没有忘记这些细节。
喻栀韫没有说话，一直到司繁坐上车她才看到通红一片的脖子，像起了一片的水泡一样，触目惊心。
只是烫伤都会觉得疼痛难忍，何况还是硫酸。
默默抓紧衣角，“你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足够了，我也看到了这一片伤口，幸好液体没有很多，面积也不大。小司，我会尽力将这些恢复成原本的样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相信我。”
都说爱到最后是常觉亏欠，但是喻栀韫却觉得，无关爱情，她确实是亏欠了司繁太多。
这段感情里，遍体鳞伤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司繁一个人，她扛起了太多，却未曾言语半分。
喻栀韫心里泛酸，克制着自己保持冷静和司繁一起面对眼前的一切，“其实我是想说，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嫌弃你。”
所以你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藏起来，也不用多此一举的不给我看，反正我迟早都能看见的。
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司繁却能轻易听出喻栀韫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垂眸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司繁极尽克制因灼痛而起的烦躁，生硬道，“没关系，恢复不了也没有关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我父母已经不在了，变成什么样都没有关系。”
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了，因为透过车窗，司繁已经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状况。
“真的吗？你连我的感受也不在意了吗？而且明明没有毁容不是吗？这只有一小片啊。”喻栀韫靠近司繁，感觉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以及明显粗重的呼吸，复又开口，
喻栀韫不禁想，此时的司繁是真的无所谓了还是后悔刚才想也没想的将她拥入怀中。
柔软的身体靠上来，司繁很想缩进她的怀里，让她听听自己的内心的苦楚。
可是这还在外面，司繁只能苦笑一声，“我在乎啊，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上天在捉弄我。”
故意不让她好过，故意让她活成笑话一般，不，活成蝼蚁一般，一切皆不由她，随意给她希望，又能轻易将她踩入尘埃里。
她是什么该死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