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然没接, 司繁的手就这样落在空中，不上不下。
像段然眼里两人的关系一样，不上不下。
可是哪怕以前一直是这种状态, 但是没有任何人的出现，司繁身边就只有她，让段然觉得很安心，司繁迟早都是她的。
这种平衡在喻栀韫出现之后就被打破了。
司繁骗了她，她告诉她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 也对喻栀韫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那时候段然还在窃喜, 暂时没有恋爱的想法那她就可以等，反正她还年轻, 她能有时间等到司繁想恋爱的那天。
可是事与愿违, 都是因为喻栀韫。
见她不接纸巾, 司繁又悻悻的收回手, “小然，你知道我有一个亲妹妹吗？”
“我知道, 但是她去世了。”
“是，因为那场意外她永远的离开了我。你和她年纪相仿，当时看到同样穿着校服的你时, 我恍惚的觉得她又回来了。我很清楚你不是她, 可是你又那么像她。我把你带出警局的那一刻, 我好像又拥有了她。司念，她是一个很阳光开朗的女孩, 她心中有司法正义，像你一样, 做律师也是在维护司法权威。她甘愿为自己站在国旗下的宣誓付出一切，为此付出了她年轻的生命。”
或许喻栀韫说的是对的, 她最开始把段然带出警局的时候就是有目的的，现在她经过喻栀韫的提醒也发现了段然对她不一样的感情，她的眼神，她对她的依赖，都超出了普通姐妹之间的界限。所以这件事最终怪的还是她。
这个错误，司繁后知后觉，但是要及时止损，不能让段然陷进去太深。
“所以司繁姐想说什么呢？”段然眼中的温柔一寸寸凉下去，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我想说我错了，我不该把对她的那份执拗强加在你身上，你和她不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我是错误的开始，不怪你，只是没人能预料到这些。不要任由错误发展下去，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这一切都是别有目的的。”
司繁宁愿段然知道她利用她而恨她，也不能让她爱她。
她可以为了喻栀韫抛下一切的爱她，但是仅仅因为她是喻栀韫。
段然在她心里的位置一直都是在妹妹那里，单纯的妹妹。
段然愣了许久，意识到司繁话里的意思之后，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就落了泪，自嘲的笑声在两人之间回荡，“司繁姐，你真的那么爱她吗？你为了她要丢下我，不惜用诋毁自己的方式？”
所以如果同样爱一个人的眼神，她真的在喻栀韫面前藏不住，或许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藏。
在司繁牵起她的手那一刻，段然的心里就种下了名为司繁的种子，这颗种子暗自生根发芽，现在已经长成苍天大树，拔也拔不出来了。
她很爱司繁漠视一切的淡定从容，好似不管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她没有看到司繁那些伤痛，她只看到了司繁的淡然处之。
段然已经分不清爱司繁什么了。
她只知道除了司繁她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我没有诋毁自己，我一直拿你当妹妹，在遇到她之前是，遇到她之后也是。并不是因为她出现而改变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给了你错觉，但是我想说我真的只是拿你当妹妹。”司繁面色从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点。
不管有没有遇到喻栀韫，她都不会对段然产生任何男女之情。
又是一直把她当妹妹，段然脑海中的那根弦因为这句话骤然断开，看着司繁“可是遇到她之后你就变了啊，你那么爱她吗？你就没有看出来她在玩弄你的感情吗？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接触过，为什么偏偏要和你在一起？她图新鲜感而已，她有很多个前女友，也经常传出绯闻，她的感情就是一时兴起，只有我是全身心的爱着你。”
司繁，只有我会一直爱你不会抛弃你。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喻栀韫那样的人怎么会是长情的人，她有很多个前任，而司繁也能够预料到的会成为那些前任中的其中一位。
所以段然坚信只有自己才会坚定不移的爱着司繁。
司繁神色黯然下去，依旧是不辨情绪的声音，“我甘愿被她玩弄。”
司繁甘愿被喻栀韫玩弄，哪怕最后被丢下，她也愿意在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全身心的爱她。
段然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司繁对喻栀韫的爱已经到了她明知道会被丢下还主动提出在一起，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都无法阻止司繁去爱喻栀韫，她甘愿被喻栀韫玩弄。
司繁的爱不曾挂于唇齿之间，虽是喻栀韫主动招惹的，但是她远比喻栀韫用情至深。
听到司繁如此执迷不悟的样子，段然彻底崩溃，浑身直发抖，“她根本就不爱你！只有我，只有我会一直爱你。她对待感情很随便，只是在拿你寻开心而已。”
没有人会比她更爱司繁。
段然压抑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当她意识到司繁和喻栀韫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段然心里有多崩溃，她一个人躺在司繁的床上，那晚上整夜失眠。
一想到司繁和喻栀韫现在在一起，她就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想问问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嫉妒将她的心包裹，让她没有办法再隐藏对司繁的感情。
段然的崩溃让司繁拧紧眉头，看向段然的表情变得十分陌生，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段然一样。
再也找不到任何司念的痕迹。
段然终于展现了她偏执的一面，面对司繁全是占有欲。
司繁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声音肃然而冷冽，“够了，不要说她怎样，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重要的是现在我们在一起。哪怕她是在玩弄我，我也甘愿自食其果。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听见你这样说她，至少她比你年长，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当姐的话就不应该如此冒犯，至少应该有最基本的尊重。段然，适可而止。”
她想说，她很爱喻栀韫，很爱很爱。
人的心是很小的，喻栀韫占据了她的一整颗心，她能给段然的，仅仅是出于同情的关心罢了。
她不允许段然如此评价喻栀韫。
“为什么要握住我的手，让我就跟随我爸妈一起死啊，你为什么要把我从警局带回家！”段然颤抖着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怪司繁，怪她拯救她于水火。
可是怎么能都把错怪在她头上？
司繁没有为自己的辩解，此刻司繁才庆幸，幸好喻栀韫提前提醒了她，任由段然这样下去，对她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司繁长舒一口气，“你当时还太小，现在已经成熟了那么多，应该明白的是不管怎样都应该好好活下去。如果一直往后看的话，是没办法往前走的。我也不是你的全部，你会有自己喜欢的工作，会有喜欢的人，我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遇到喻栀韫之前司繁一直在往后看，但是她现在更期待的是未来。
正是司繁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知道沉于深渊的时候有人能拉一把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她没有否认，让段然更坚定司繁也自知理亏。
“我已经遇到了我喜欢的人，司繁姐你……”
“可我也遇到了。”
司繁语气坚定的打断她的话。
两人都遇到了自己的爱人，可惜是司繁历尽坎坷的得偿所愿，却是段然的事与愿违。
僵持了一会儿，司繁凉薄的声音响起，“小然，早点休息吧，很晚了。”
段然自嘲的笑了笑，“我还睡得着吗？司繁姐不在乎当然可以睡得着。”
辗转发侧难以入睡的痛苦将缠着段然。
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向司繁表露心迹，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司繁提出来，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不欢而散。
“我说过了，各司其职的话我们就还是以前的我们。”
司繁隐匿于门口的昏暗之中，差点就要看不清司繁的五官。
她如此决然，丝毫没有给段然的爱留有余地。
或者说她一直都将自己置于姐姐的位置，从未踏出过那条界限，也从没想过踏出。
触了红线的一直都是段然而已。
段然无力的把手垂下，“可是我没办法将自己再放回妹妹的位置了。”
“你可以的，我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或许是你还没有了解我，所以试着放下我。”
司繁都没有想过，那么糟糕的自己会有人来爱她。
如果段然是因为她从没看过她狼狈的一面，对她的依赖而起的爱。那喻栀韫呢，她明明知道了她的那些病。
所以细细想来，喻栀韫的感情又怎么算得上玩弄。
一切都归于平静，房门合上。
段然崩溃的哭声透过门缝传出来，让司繁离开的脚步一顿，好几秒之后才神色平静的往下走。
……
那天之后司繁还是会去看段然，但是也只是下班之后去看一下，然后没几分钟就离开了。
段然的状态挺不好的，躺在床上发呆，只有司繁去看她的时候才会有点精神。
像是拔掉了一根扎得很深已经生脓的刺一样，很久都恢复不过来。
司繁看在眼里，却因为不善言辞，在窗边站一会儿就走了。
她总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
或许应该给段然时间的，司繁也没有想过一直当妹妹看的段然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感情。
她把她从警局带回家真的是错的吗？
可是段然一个人无助的坐在走廊上，看了父母最后一面，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哪里，没有人顾得上她。
只有司繁，蹲在她面前，“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只要你记得，他们就一直在。”
可当时的司繁手里还捏着司念的死亡告知书，她刚刚在上面签了字，她朝段然伸手，“跟我走吧，先去我家里换一身衣服，应该体面的送爸爸妈妈走才对。”
当时的段然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对司繁也不信任，只是仰头看着她，纹丝未动。
司繁也没有催她，而是亮出脖子上戴的警官证，“我是警察，你可以相信我。他们已经联系你的亲属了，但是赶过来最快也要明天了，我家离这里不远。”
后来的司繁将段然带回了家里，那个时候的家还算得上家，很温馨的一个家，都是司念在摆弄，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把两个人的家布置得很有人间烟火气。
和现在的空旷是不一样的。
思绪回神，司繁目光落在笔记本上。
今天喻栀韫刚好回来，她也不用加班，等询问完受害者关系人没有异常情况的话之后就可以下班了。
这次喻栀韫出差有点久，录完节目后又去拍了一个杂志，快十天了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喻栀韫这几天对她都很冷淡，司繁想可能是那天早上吵架的原因，她想今天晚上回去哄哄。
正想着，余光一个小肉团朝她扑过来，司繁本能的反应是反手就要闪开。
但是看清那是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她一让开小孩儿肯定就是撞到桌角了。
“袁思桉！”小女孩儿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满脸焦急的追着她。
反应迅速的司繁抬手拦腰把小女孩儿抱起来，不料没注意手里的手机因为抱小孩儿没拿稳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司繁被小孩儿的冲击力一带，手臂撞到门把手。
“袁思桉我让你别跑你怎么不听话！”那个女人走近之后焦急的开口，看到司繁接住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脸歉意的接过小女孩儿，“抱歉啊小姐，小孩儿不听话没拉住，没伤到你吧？”
被唤作袁思桉的小女孩儿显然也是吓到了，躲在女人怀里哭闹着，“妈妈，对不起。”
司繁摆摆手蹲下身子捡起屏幕碎掉的手机，刚才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按了按开机键，已经开不了机。
没等司繁开口，女人便说，“这个坏了吧，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您看你是修还是买新的，我都照价赔偿。刚才谢谢你，小孩子不懂事。”
说完女人便递过来一张名片，然后对怀里的小孩儿说，“思桉，快给阿姨道歉，妈妈都告诉你不能在这里跑来跑去。”
声音严肃，带着母亲的威严。
袁思桉眼角还挂着泪，但是碍于母亲要求，怯生生的对司繁说，“对不起阿姨，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