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用说的, 我会看，我明白很多事情做出来的东西永远比说出来的有说服力。因为所有人的嘴是会骗人的，但做出来的事情是不会骗人的。”司繁面若寒冰, 丝丝缕缕的碎发遮住了她些许的眉眼，但是遮不住表情的冷冽。
下意识把对付犯罪嫌疑人的那一套使用出来，这是司繁最得心应手，或者说于她而言无懈可击的一套。
她缩进了自己有安全感的壳里，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柔软。
喻栀韫脸一白, “什么叫你妹妹已经去世了我连你妹妹也不肯放过？你说话为什么那么伤人？所有人的嘴都是会骗人的, 我有骗过你吗？你又拿对付犯人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吗？”
司念是司繁不可触碰的存在，可是她刚才那样讲话又把她置于何地。
一连几个问题砸向司繁,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司繁突然推开车门, 三步并作两步的往路边冲过去。
喻栀韫见状, 连忙推开车门跟着司繁下去。
呕
弯着腰干呕几声却也只吐出一些苦水, 弯着腰司繁涨得满脸通红。
喻栀韫拍了拍司繁的后背，“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从后备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 喻栀韫拧开递给司繁。
刚才差点就要吵起来的两人，此刻却只剩下无尽的担忧。
接过水瓶喝了一口又全部吐掉，缓过劲儿来的司繁只是冷冷淡淡地问了一声, “为什么？”
或许喻栀韫都不会明白, 孤身一人许久, 看似清冷淡漠的司繁内心有多敏感，
所以啊, 对于敏感地司繁来说，好不容易敞开心扉接受的人对她的不信任会是多么锋利的一把利刃。
她怎么会明白, 司繁喝了酒之后就有勇气告诉喻栀韫所有和她有关的事情，在清醒的时候她想知道的话她也会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因为司繁选择了喻栀韫, 她爱上了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在乎喻栀韫到底是不是大明星，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喻栀韫和她一样就是普通人。
只要她愿意为她撑伞，或者陪她淋雨回家。
但是主动告诉她这和她私底下调查是不一样的。
明明她愿意告诉喻栀韫的，为什么要这样去调查。
喻栀韫咬着唇瓣，浓艳的五官此时总显得有些苍白，“我觉得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就像一块刚结痂的伤疤一样，再去面对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想你和我在一起都是开心的，不需要一直品尝因过去的因结下苦涩的果，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过去无法忘怀，但是更重要的是未来。
司繁就是困于过去才对明天没有希望，随时准备慷慨赴死。
喻栀韫能感受到她们在一起这段时间司繁内心里对生活燃起的希望，她开始对一些小事情在意，开始有一些以前从来都不会有的情绪。
这些都是她带来的。
所以她总是想多了解她一些，一点点抚平那些伤痕。
司繁沉沉的凝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容，“既然知道是伤疤，所以为什么要调查我呢？你就对我那么不信任吗？我明明就解释过了段然我只是当妹妹而已，为什么还要去调查她们？”
明明知道那些东西于她而言很痛苦，和她一同忘却不好吗？
是因为不是全知喻栀韫对她不放心吧？
“因为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喻栀韫声音沉静坚定。
她就是想知道司繁的一切，所有的她都想知道。
想知道父母接连离世的那段对于司繁来说暗无天日的生活是怎样的，想知道她原本的家是怎样的，想知道她和妹妹的相处。
她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姐姐。
因为爱，所以一切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闻言，司繁冷笑一声，原来她都不愿意骗一骗她，如此坦荡地说出来，倒显得她那么脆弱敏感了。
“原来是想知道一切，那不妨直接问我，没必要去费劲心思查这种事情，浪费你的时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我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牵手都没有过，我一直单身到现在，爱情跟我从来沾不上边。老实说，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有过理想型，我幻想不出来我的伴侣是怎样的人。”
“我爸妈的事情我不做过多赘述，我只有一个妹妹，后来因为无差别枪击案死亡。”
“我曾经接受过MECT治疗，在我爸妈离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酗酒，然后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当时我还是学生，差点因为这件事没治好当不了警察。”
“后来在我妹妹离世之后患上了双向情感障碍，我甚至有焦躁症，只有酒精能让我短暂的解脱，我那段时间暂停了工作，差点就不能在警局留下来。”
“你能看到现在的我，是已经接受过无数次治疗后的我，以前的我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打人，我脾气一点都不好。便利店小孩儿见到我都要退避三舍，然后调皮的孩子会趁着我不在用石头砸我家窗户，因为我因为他们太过吵闹而吼过他们。”
“后来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我会产生幻想，我吃了你想象不到数量的精神类药物，有时候吃完药我就已经不需要吃饭了，因为我已经饱了，我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我能保住这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经过了无数检测后才勉强留下来的。”
“我就是这样糟糕，你满意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需要我给你病例吗？”
“所以我才说我根本就没有爱人的资格，我连站在你面前都觉得自卑，看着你肆无忌惮的笑，随心所欲享受生活，有热爱的工作，看上了谁不管对方是谁都可以追求她，我更觉得自卑，因为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喻栀韫，你告诉我，知道了这些你满意了吗？”
既然喻栀韫都想知道，那她不妨就一次性告诉她好了。
一字一句将过去的自己完整的剥开，让喻栀韫一次性审视个够，毫无保留地都告诉她，比她查到的那些东西更全。
每说一句，司繁的眼神就更冷几分。
她本就应该追随父母和妹妹离开，是她站在警徽下的宣誓，是她身上那身警服，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受害者的责任。
是身为警察的责任让司繁不再是司繁，而喻栀韫又让司繁再成为司繁，会生气，会高兴，不再行尸走肉。
所以喻栀韫第一次提着酒找她的时候她的眼神那么复杂，但是她还是陪着喻栀韫喝酒，那是司繁时隔半年治疗之后第一次碰酒。
所以司繁家里什么都没有，因为会让她想起那些幸福的日子，她将家里变成空无一物，连同她自己的心。
所以司繁一个不追星不关注网上信息的人能精准的听出喻栀韫的每一首歌，因为在每一个无法入睡的深夜，都是电台陪伴着她。
所以在喻栀韫第一次为她撑伞之后，司繁让她坐上了她机车的后座，和她在雨中奔驰。那也是第一次有人担心她，淋雨回家会不会感冒。
所以在喻栀韫陪着她淋雨在路边吃烧烤的时候，在喻栀韫在乎她的行踪的时候，在喻栀韫拉着她说要去她家的时候，在喻栀韫提着酒在她家楼下等她回家的时候，都是司繁心动的瞬间。
喻栀韫从一开始就不一样的。
一切都有迹可循，喻栀韫永远都不知道司繁顶着多大的压力，克服了心里的自卑，选择爱她的有多难得。
这些本应该在两人的相处中一点点告诉她的，喻栀韫如此这般，一点点不信任都会激发司繁内心深处的敏感，然后将自己包裹起来，不惜伤害自己来换取无人靠近的安全感。
“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喻栀韫，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从未想过对你有任何隐瞒。”说完，司繁将矿泉水瓶在手中捏紧，狠狠砸进垃圾桶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转身离开，带动的风扬起喻栀韫额前的碎发。
垂眸间，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砸在虎口处，久未干涸。
手上的纸张早已在她的手心里失去的原貌，喻栀韫摊开手心，是被纸张轮廓印出来的红痕。
司繁曾经接受过MECT治疗，而喻栀韫刚好曾经饰演过一个身患抑郁症的角色，她知道，MECT治疗适用于严重抑郁，有强烈自伤，自杀企图及行为者，和明显自责自罪者。
她也知道一些后遗症，说明那个时候的司繁真的已经走进了绝境，没有任何办法才会去接受治疗。
能走到今天的司繁，展现在她面前如此强大又细腻的司繁，她的每一步都很艰难吧。
喻栀韫坐回车里，手里捏着那些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保持着一个动作，许久都没有移动分毫。
司繁，我作为女朋友，了解你的过去有什么不对吗？
至少在司繁说出那些话的之前喻栀韫心里都是那样的想法，可是现在喻栀韫却觉得自己错了。
她可以等司繁告诉她，唯独不能偷偷去调查她。
司繁内心十分敏感，她能鼓足勇气爱她已经很棒了，喻栀韫至少应该给予她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
就像司繁接纳了她过去所有一样，不管她过去是怎样的，她都应该接受，否则就分手。
分手吗？
这个想法在喻栀韫脑海中涌现，算一算时间，和司繁在一起有三个月了。
这段时间两人相处不多，但是感情却不断加深。
她已经习惯了生命中有司繁的存在，这次是很认真的想要和她相爱，不然也不会想了解她的过去。
司繁刚才问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她从未想过对她有隐瞒，喻栀韫垂眸，苦涩的笑了。
明明就是不想让她想起不高兴的事情才对。
……
窗外艳阳高照，坐在窗边的喻栀韫慵懒的靠在抱枕上，撑着下巴看远方。
午后的阳光很足，照得人浑身懒洋洋的，只想睡觉。
刚刚入夏的天气，还能勉强在房间里晒个太阳，不会被灼伤。
房间里静谧的只有智能电器才会发出的声音，随手翻了翻手里的剧本，台词已经记得差不多了，等一会儿去走戏就行。
喻栀韫没什么睡意，静静欣赏着午后难得的宁静。
一边的手机很安静，屏蔽了乱七八糟的群消息，一般也只有私聊的消息才会响。
这是距离和司繁吵架后的一个多星期。
这段时间因为案子的事情司繁很忙，喻栀韫也不是不给她联系，但是说不了两句司繁就挂断了电话。
喻栀韫一直在剧组，除了出去拍了一个杂志之外，再没出过剧组。
这边的戏已经快要结束，她后续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而司繁就忙碌于案子。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是实际上波澜依旧在，隐匿于宁静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司繁那天是真的生气了，是喻栀韫第一次见她寒着脸厉声跟她讲话，很凶，不给人留有余地。
因为是真的触碰到了她的禁区的逆鳞。
“栀韫啊，这是造型师拿过来下午的服装，一个人穿不上，林亦一会儿就会过来，到时候让她给你穿，我去对接一下杂志的服装。“拎着衣服的方雨琦踏入房间，看到坐在飘窗台上的喻栀韫。
也不期望能得到喻栀韫的回应，把衣服放到一边不再说话，似乎对她的放空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近几天喻栀韫一放松下来就会变成这样，经常盯着一个地方发呆，鲜少拿着电话去旁边接了。
刚好这几天没从喻栀韫口中听到司繁的名字，也没见到司繁的影子，方雨琦猜想应该是两人吵架了。
算算日子，三个月了，这次司繁应该也不会破除这个魔咒。
新鲜感过了，很多问题就暴露了出来。
喻栀韫偏过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嗯，我一会儿就换上。”
“行吧，不着急，还有一会儿，你眯一会儿也是可以的，最近两天都没有夜戏，怎么感觉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过两天要进山里拍，你要还是这个状态的话，很容易生病的。”方雨琦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远远的看喻栀韫。
本来她的皮肤就白，现在坐在光线充足的下面，白得反光，却也更显苍白，化了妆都遮挡不住的气色不好。
情啊，最磨人了。
看看吧随心所欲地喻栀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