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闹闹很正常, 你看我跟我老伴儿不也是三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吗？你女朋友这么体贴，我们还是都要珍惜身边的人，不然到时候失去了就知道有多难受了。”
果不其然, 烧烤店老板只看那双眼睛就毫不犹豫站在喻栀韫那边，开始劝说司繁“浪子回头”。
司繁眉如墨画，眯了眯眼，“你不拿奖谁拿奖。”
说来就来的演技，喻栀韫真的是专业的。
喻栀韫把玩着司繁的手指, 一点点临摹她的轮廓, 甚至满意的勾了勾唇，眼睛却依旧是含着热泪的样子, “司繁, 要珍惜眼前人。”
司繁抽了抽自己的手, 不欲陪她玩这种即兴演出的游戏。
拉扯之间, 余光似乎看到了一闪过的镜头。
司繁立刻放下东西起身，脱掉自己的衣服罩在喻栀韫的头上, 拉住喻栀韫的手把她带起来就走，甚至都没来得及撑把伞遮遮雨。
“对嘛，两个人在一起……”
烧烤店老板的声音还在身后絮絮叨叨, 但是司繁已经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了, 拉着喻栀韫拐进一个巷子里。
“怎么了？生气也不能动手啊。”喻栀韫快要跟不上司繁的脚步, 视线受阻，她只能拉住司繁胸口的衣服, 往她怀里靠才有安全感。
胸口一阵暖热，司繁心一悸, 凌然的轮廓更加冷硬。
司繁拐进一个黑暗的角落才停下脚步，“有狗仔, 我刚看见他的镜头了。”
两人还差点对视上了，不知道有多少个，所以司繁才拉着喻栀韫就走。
喻栀韫隔着司繁的衣服靠在墙上，后背的凉凉的，雨也越下越大，带有司繁体温的外套才有些许温度。
檀口微张，喻栀韫双颊染上一抹红晕，“我都没发现，看来这个狗仔也不专业啊，都能轻易被你发现。”
可能是角度原因，所以喻栀韫没有看到，敏锐的司繁却看到了。
司繁随意拨弄了一下头发，看着喻栀韫身上两件她的外套，单手撑着一边的铁栏杆，任由雨水滴在她身上，“不管专不专业，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安全，这雨越下越大，你在这里淋雨也不是办法。”
总之是要赶她回去了。
司繁全身都快湿了，风一吹浑身都是凉的。
“你呢？”喻栀韫把头上的衣服想还给司繁。
但是司繁摆摆手拒绝了，“我家离这里不远，我走着就能回去。”
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喻栀韫一听，捏着外套的手紧了紧，媚眼诱人“可是我没带手机啊，也记不起她们的电话，难道司警官就要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一个计划在喻栀韫心里酝酿。
或许呢，能博取司繁的同情心，让她收留一晚。
司繁握住栏杆的手收紧。“我把你送回去。”
“行啊，说不定那里还有狗仔呢，你把我送回去，明天我们俩一起上热搜。到时候我就只能十分抱歉了，这些事情我也没有办法控制的，事实上我也经常因为这些事情而饱受煎熬。”喻栀韫朝着司繁矜持一笑。
雨滴砸在金属顶棚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响声，喻栀韫站在昏暗的泥泞之中，依旧笑得那么从容自然。
雪白的肌肤和她身后满是污渍的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哪怕如此狼狈，她却还是那么淡定从容，这是喻栀韫看似轻佻外表之下强大的内心。
“那你想怎样？”司繁站在雨里，只觉得浑身发凉，心口却是热的。
因为喻栀韫的笑吗？
那恐怕也太幼稚了，又不是黄毛丫头了，还能这么轻易被蛊惑了心智吗？
喻栀韫耸耸肩，“司警官收留我一晚可以吗？”
“不行。”
“哦，那行吧，就让我在这里淋雨吧。”
司繁有选择吗？
她有的，喻栀韫看似每一次都把司繁逼入死角，实际上司繁每一次都能真的转身就走的。
但是她肩上总是有强大的责任心，秉承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她总是没有办法将喻栀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留在如此有危险隐患的地方。
司繁冰冷的神情没有任何收敛，“只有沙发了。”
“肯定呀，借宿嘛，难道司警官想和我同床共枕？”喻栀韫朝司繁走了两步，哪怕光线昏暗，她也看清了司繁鼻尖和脸颊凝着的那些晶莹剔透的雨珠，衣服湿透了贴在她身上，腰上的曲线尽显。
喻栀韫挑眉，“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到时候司警官可就得对我负责了。”
喻栀韫对司警官的身材甚是满意，得体的衣服也遮不住那刻意锻炼才能练出来的马甲线。
司繁暗自咬牙，“你想得美，我没有那么随便，请你自重。”
“我想得美？你知道想和我春宵一度的男男女女有多少人吗？你是应该觉得荣幸。”喻栀韫指尖勾了勾司繁的下巴，看她别扭的把头移开就觉得有趣。
就喜欢看她这个高冷又别扭的样子。
司繁似笑非笑的看着喻栀韫，声音透着浅淡的寒意，冷冷的没什么起伏，“如果用这个来界定自己的价值，那喻小姐还真是挺让我意外的。”
说完，司繁便转身迈步而离开。
这句话在喻栀韫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很快就意识到司繁的在嘲讽她。
裹着她衣服加快脚下的步伐，“我没有将这个作为我骄傲的资本，只是想告诉你，别看轻了我，我不是没人要才这样跟着你的。”
司繁头也没回，熟练的拐进错综复杂的小巷，“我知道喻小姐魅力四射，身边向来不乏追求者。”
顿了顿，司繁似乎是想要表达自己话的严肃性，突然转过身，“但是我不感兴趣，我不算在其中。你的一时兴起我也不会当真，所以我看不看轻你又有什么重不重要的。”
“唔。”司繁突然转过身，喻栀韫措手不及，一下子就撞到了她怀里。
鼻尖酸软，喻栀韫揉着鼻尖，两只眼睛都红红的，“疼…”
像极了被欺负狠了的狐狸，让人心生怜惜。
司繁也没想到喻栀韫也走得那么快，两人猝不及防的撞在一起，肩上狠狠一痛，司繁暗自咬牙。
看着委屈的喻栀韫，司繁眼底闪过轻微的暗色，“没事吧？”
喻栀韫深吸一口气，已经缓过劲儿了。
但是看到司繁关切的眼神，话音一转，“有事。”
“司警官身体素质好撞一下没什么感觉，但是我不行啊。我还靠这张脸吃饭呢，撞坏了你负责？”
又扯到负不负责上面来，喻栀韫这个人也太娇贵了，总是稍不注意就伤到了。
然后就红着眼眶我见犹怜的看着她，任谁都招架不住。
内心的动摇被司繁用烦躁的情绪压下，司繁眉心蹙了蹙，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喻栀韫放开手，往前迈了一步让司繁看个清楚，“司繁，给我道歉。”
重点也不是道歉，是想看司繁低头。
谁让她一直都是这幅高冷的不近人情的样子，喻栀韫偏要看她低头的模样。
司繁看了一眼她泛红的鼻梁，动作僵硬的避开喻栀韫的视线，压着声音淡淡地一声。“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了。”喻栀韫摸了摸司繁的头，哄小狗似的，很是满意司繁如此听话的行为。
虽然喻栀韫知道她也只是不想和她在这里纠缠不休，想早点回去而已。
“无聊。”司繁掩饰自己似的随意往后拨弄了一下湿发，收回视线就准备往前继续走。
看着那倨傲的背影，她的身材比例极好，融入黑夜的黑色修长双腿，看得人移不开眼。
喻栀韫自然喜欢得紧，缓缓跟在她身后就欣赏着她。
这一副如画一般的场景，镌刻在心上，久久之后都还会再回忆这个背影。
司繁的家在有些年头的旧小区里，这几栋楼都是家属院，司繁的家在最里面那栋楼里。
没有电梯，司繁一脚三个阶梯习以为常的往上走。
喻栀韫按耐住即将要到司繁家里的兴奋，亦步亦趋的跟在司繁身后。
她想象过很多种司繁的家里会是怎样的场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现实会是如此的让人意料之外。
“这是…你家？”喻栀韫看着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任何生活气息的房子，不自然的发出这一声疑惑。
如果不是司繁镇定自若的走进里面，喻栀韫都快要怀疑司繁是不是为了不让她来她家随便来了个房子来敷衍她。
司繁走进去，“这就是我家，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
也没有鞋给她换，玄关只有司繁的一双运动鞋，之后就怎么都没有了，就连司繁自己都没有换鞋。
“你确定这里有沙发？”喻栀韫站在空荡荡一览无余的房子里，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司繁的家。
司繁推开一间门，“我确定，如果你觉得这里条件太差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去开一间房。”
只见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沙发，沙发上随意扔了几件衣服，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黑色的最大尺寸行李箱，里面放着司繁的衣服。
她好像……随时准备跑路。
饶是喻栀韫这个工作性质，让她没有长住地，但是也不至于到司繁这种近乎自虐一般的休息环境啊。
“不…不用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喻栀韫还没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不敢相信有人的家会是这种状态。
那一个床和沙发便是这个房子里唯一的家具，就连衣柜都没有，行李箱便是司繁的衣柜。
“司繁…你这个…”喻栀韫鲜少有这种语塞的情况，实在是组织不出什么话。
工作上确实是一丝不苟，但是生活上有点太过随意了吧？
房子干净的一尘不染，只是…这种干净程度，有点太过反人类了。
司繁有正经工作，也不至于缺钱成这个样子啊。
而且她那辆机车也小十万了，还是定制款。
司繁收好沙发上的几件衣服，对喻栀韫说，“我随时做好了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
不期盼明天的人，便是这般简单到极致。
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一丝不苟。
“可是虽然你的工作特殊，很危险，但是也不至于这样苛责自己啊。”喻栀韫觉得司繁这个人实在是过于特殊了。
“没有希望的人，便是如此。”司繁摊开双手，仿佛也是在告诉喻栀韫，别再靠近她了，她是个不期盼明天的人。
或许在这一刻，喻栀韫读懂了司繁带她回来的另一层意思。
司繁想告诉她，她的生活是怎样的，打碎她对她的好奇和兴趣，让一切归于平静。
不然司繁对自己私生活严防死守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的人，怎会轻易带一个人回家。
为了推开喻栀韫，她选择这种自己揭开自己伤疤的方式。
她不信喻栀韫没有调查过她。
喻栀韫神色凝重，对司繁的这种生活方式莫名有种心疼“没有希望？那你那么拼命破案？司繁，选择步入这个行业不就是你在给自己希望吗？”
怎么会没有希望啊。
至少她是一名合格刑警，她在做的时候给予了很多受害者家庭一个找寻真相的希望。
而这样一个人，内心里是对明天没有希望的，多么讽刺，而这背后的原因又那么令人唏嘘。
司繁目光毫无波动，“我是在选择有意义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
为人民利益而牺牲，正当的离开这个世界，比自杀有意义多了。
喻栀韫瞳孔一缩，贝齿咬着下唇，在思索着什么。县祝复
“你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了，可是会有在乎你的人啊。你以为你极力不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在你牺牲之后就不会有人伤心难过了是吗？”
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司繁不是天生难以接近，是她有意不和任何人接近。
她这样生活得那么压抑，恐怕心理早已出了问题。
司繁捞起一件休闲衫和短裤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拿起毛巾。“我去洗澡。”
没有正面回答，但是她承认了，也没有要管喻栀韫身上同样湿透的样子，总之带她回来的目的是达到了。
剩下的，喻栀韫想要离开司繁也尊重她。
事实上司繁从不是主动的人，喻栀韫的靠近她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
眼看着司繁要越过她，喻栀韫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凉得彻骨。
秀眉微皱，但是喻栀韫也没有松开，反而说“我也要洗澡，我总不能穿着湿衣服睡吧？你借我一套衣服可以吗？”
此话一出，便是表明了喻栀韫不会离开的态度。
司繁手腕一暖，耳边响起喻栀韫清浅的声音，怔怔地回眸看着发丝凌乱湿润的喻栀韫。
此刻明明应该是狼狈的样子，却生生添了几分抚媚。
她最后那句明明是请求，但是又让人拒绝不了。
“不嫌弃的话就穿这件吧，我这里没有新的衣服，至于毛巾，浴室的柜子里有新的。”司繁把手上的那件衣服递给喻栀韫。
转瞬又想起了什么，“那你内衣…我有新的，但是和你…”
尺寸应该也没多大差别，主要是喻栀韫应该不会随意穿别人的吧？而且随便买的，和喻栀韫穿的也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可以穿，新的就无所谓啊。”喻栀韫指尖勾了勾司繁的手腕，刻意挠得她泛痒，像是故意撩拨一样。
司繁触电一般收回手，“那你穿吧。”
这个女人是不是撩人成瘾啊，对谁都这样。
看她这个样子，司繁觉得喻栀韫确实是开放了一点。
所以她不能把喻栀韫习以为常的动作放在心上，显得她像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一样。
司繁一边蹲在行李箱面前找衣服一边这样安慰自己狂跳的心脏。
喻栀韫不过是一时新鲜，吃惯了大鱼大肉，要来尝尝不一样的味道，司繁不能认真，不能认真。
“你要找多久？”喻栀韫慵懒随意的靠在门框边，感觉司繁像是在说什么，但是她又听不见她的声音。
看了半天，湿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喻栀韫无声忍耐着。
不像司繁，适应能力极强，好似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倒真的显得她娇贵了。
司繁找出一个盒子，几乎是塞到喻栀韫手里的，“自己找吧，里面都是新的，有两套。”
说罢，司繁走了出去，去了阳台。
“……”
这个人，怎么莫名有些纯情的感觉。
她不是二十七吗？怎么有种十七的感觉。
喻栀韫走进浴室，才发现这人是真的有种随时要跑路的感觉，浴室里除了一些必需品之外，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刚开始的时候喻栀韫还以为她这种相貌虽然冷是冷点，但是内心是细心柔软的，私底下应该和工作中不太一样。
结果哪里不一样，司繁真的就是表里如一的冷。
等到喻栀韫洗完澡出去的时候，司繁还是湿着衣服站在窗边，任由飘飞的雨吹在脸上也没有感觉一般。
听见声音，司繁回头，眸底突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