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灵药被翻过土后，慕予希甩了甩疲乏的手腕，食指按在铲子的尖端，将上面的泥土擦去，然后使了个净身术。
她瞧着灵田中的缝隙，抬腿迈步朝外走出。
“师尊。”慕予希出了灵田，转身发现了悄无声息，不知站在那看了多久的女人。
暗自感慨师尊的飘忽不定，又惊觉自身不够敏锐。
但转念释怀了，以师尊的实力，若是她能察觉师尊的存在，恐怕也不会在这了。
“予希。”风宁轻唤。
“师尊，我将灵田中的土翻了下。”慕予希的思绪被风宁打断，自然而然的将目光转向刚刚松好土的灵田。
“有你在，它们会被照顾得很好。”风宁难得对慕予希露出笑容，幽深的瞳孔注视着其中一株灵草，眼皮动了下，“身子可还难受。”
慕予希左手压在心口，细细感知，将翻土时产生的心慌说了出来：“有种莫名的心慌。”
“心慌？”风宁含着字句，她对少女偏了下头。
慕予希立即小步走到风宁跟前。
女人抬起她的手，两根手指随意搭在腕骨处，浅蓝色的灵力再次注入体内，是比昨晚更加温和的力度。
慕予希体内的混沌灵力伸出细小的线，去触碰侵入的灵力。
“体内先天缺陷，以往你未曾修炼，所以潜伏在你体内没有出来，现在，你经脉打通，缺陷便暴露出来了。”风宁收回手。
慕予希不解：“可我之前在‘试炼之地’修炼了三年，身体都没有产生不适。”
风宁只道：“时缘。”
时机，缘起。
慕予希听得不大明白，在“试炼之地”时，她有不懂的，可以直接询问师姐和师兄们，他们都会用直白的语句详细的告知她原因。
从来不会向师尊这般，说一些高深，她听不懂的话。
可能这也是师尊没有选择一开始教导她的原因。
“你不用担心，本尊会替你疗养身体。”风宁抬手揉了揉少女墨黑的发顶。
慕予希身子一僵，呼出的热气灼烧着人。
“这三年，洛兮她们可曾教你读书识字。”风宁似是不察，朝着启宁殿内走去。
慕予希跟在身后，老实回答：“我自幼读过书，也写过一些字。”
风宁“嗯”了声，踏入启宁殿。
慕予希被带入殿内书房，环顾四周，一本本书籍被整齐排列在墙洞中。
纯黑色的书房上工整的铺着宣纸，边角被压住。
“可曾磨过墨？”风宁捏起锦盒中的墨条询问。
慕予希点了点头：“磨过。”
风宁将墨条递给她，随后拎起一根毛笔捏在手指中，看着慕予希磨墨。
待墨磨好后，风宁让出位置，将毛笔递给慕予希：“写给本尊看看。”
慕予希单手护着垂落的衣袖，右手捏着毛笔的笔杆，笔毛点在砚台内的墨中，浸润，沿着砚台将多余的墨汁刮去。
她望了下身侧眉眼如画，圣洁的不似凡尘中的女子，落下第一个字。
“越”。
写完后，慕予希侧头放下毛笔，规矩的立于一边，等待师尊的评价。
“尚可。”风宁看着写下的字体，只淡淡夸了句。
慕予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白皙如玉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意。
她看向那个一眼看过去就不具有美感的字体：“师尊是怕伤到我的自尊心吗？”
“这字好丑的。”慕予希小声道。
风宁神情不变，微微弯下的唇预示着女人不错的心情：“本尊带你写。”
笔杆重新落入手指中，温凉的手掌自身后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隔着单薄的衣料，身后柔软贴合过来。
慕予希身子僵硬，紧张地捏着笔。
“你的字太软了，看着无骨无锋。”风宁呼吸间的气流打在身前人的后颈，吹动发丝，柔柔的勾动着。
耳垂在发热，慕予希第一次离风宁这般近，像是短暂的失聪般，她听不见风宁所说的一言一语。
感知力被放到最大。
直到……
“予希。”身后的女人声音提高了些。
“师尊。”慕予希被浸入灵识的呼唤拉回，她下意识动了下，与身后的人贴合的更近。
风宁悠悠地松开手，慕予希一时不察，毛笔脱力点在宣纸上，在刚写好的“神”字边上落下墨色一点。
“你在走神。”风宁陈述事实。
慕予希慌乱地提起毛笔，行礼求宽恕：“还请师尊恕罪。”
“无碍。”风宁长袖一挥，宣纸上那处不和谐的墨点凭空消失，“刚才写的你应当没注意，本尊再写一遍。”
慕予希连忙将毛笔递过去，然而，风宁却依旧是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缓而慢，耐心的教导她。
这次慕予希不敢再有那些杂念，目光盯着笔锋的游走。
“宗”字落下后，与上面的两个字组成宗门名字。
“可看仔细？”风宁问。
“看仔细了。”慕予希回答。
“嗯。”风宁应了声，撤去刚才那张宣纸，握着慕予希的手开始新一轮的教学。
“慕予希”。
这一次，风宁带着写的是慕予希的名字。
苍劲有力的文字映入眼帘，慕予希眼里。恍若存了万千星辰，闪闪亮着光。
她仰起头，长发刮过女人的面容，带来一阵酥痒。
“师尊。”慕予希兴奋的唤着女人。
“嗯？”风宁回应。
“我的名字。”慕予希笑得天真无邪，混着水光的眸子中，倒着眼前人的面孔。
风宁心里某处抽痛了下，别开视线：“嗯。”
单音节，像是从鼻腔中发出的音调。
慕予希扬着明媚的脸庞，笑意莹莹。
风宁移动半步，拉开和慕予希的距离，温声道：“本尊还有事，你且独自练习。”
“好。”慕予希。
阳光将书房照的透亮，也将风宁眼底的复杂消散。慕予希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书房内，一张张宣纸上写满了各种文字，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越神宗三年所识之物的名称。
又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慕予希顺手揉捏了下腕部，找到一开始和师尊共同写的那张存有她名字的宣纸，放下一起对比。
练了一个时辰，加上本身悟性不错，写的倒有几分像模像样。
但与风宁握着她手写的那份还是相差甚远，慕予希也不急躁，不紧不慢地移开两张宣纸，继续练习。
然而，当笔尖落下时，慕予希鬼使神差的看了眼空无一人的书房门口，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后，她喉咙滚动，咽了下口水。
笔杆游走，耳边只剩下毛笔与宣纸细小的的摩擦声。
“风宁”二字逐渐成型。
慕予希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会，不知缘何，没有将其放在桌边那叠写好的宣纸上，而是放入风宁给的手镯中。
潜意识里，她不希望师尊知道自己写下了她的名姓。
“这是对师尊的不敬。”慕予希暗自给自己寻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风宁是在傍晚才回来，她径直走入书房，里面的人不知疲倦的写着毛笔字。
她驻足了片刻，才走进。
“予希。”待慕予希写完手上的字，风宁缓言出声。
“师尊。”慕予希放下笔。
风宁翻看着慕予希几个时辰写的字，清冷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少女的指节处。
那里被墨汁晕染。
“练得不错。”风宁暖声夸赞。
“天色晚了，本尊为你疗养身体上的缺陷，以免睡梦中犯疼。”风宁顿了顿，继续道。
慕予希眸闪动：“多谢师尊。”
风宁摇头：“你是本尊的弟子，不必如此客气。”
“是。”慕予希下意识回道，随即反应过来，腼腆地扯了下唇角，“好的，师尊。”
跟随风宁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那间偏殿，慕予希在对方的指引下盘腿坐在了床上，身上穿着的宗门外袍褪去，独留下纯白的里衣。
在风宁指尖触碰到手腕的时候，慕予希因女人手上的温度而瑟缩了下。
“本尊的灵力是冰属性，偏冷，你且忍耐些时日，习惯便好。”风宁柔和了些许神色，食指和中指虚虚搭在少女的手腕上。
周身灵力涌动，偏殿内的温度降低许多：“若是冷的话，你可以调转体内灵力，但如此，疗养的效果便会降低。”
风宁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慕予希轻咬下唇：“不冷。”
“好。”风宁淡声。
任由寒意刺骨的灵力在经脉内游走，体内蛰伏的灵力被入侵着抵挡，却被轻而易举地击破。
慕予希皮肤表层被浅蓝色的灵力浸染，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蓝白色。
仿若置身于一片冰天雪地中，慕予希冷的直发颤，她用力按住身下的床铺，脊背绷紧，克制着晃动的身体，承受风宁灵力的冲击。
风宁眼睑低垂，修长纤细的手指中，两缕灵力连接着慕予希的身体。
她望着面前盘坐之人冻得发紫的唇，在少女即将承受不住之际，她额角跳动，敛去灵力中蕴含的寒意。
慕予希只觉得周身的冷气散去许多，只当是这具身子适应了风宁的灵力，无声呼出一口气。
身体开始回温，灵海处开始发热，紧接着，是熟悉而陌生的疼痛，从骨头缝中传来。
“疼。”慕予希低哑之音响起。
风宁眯起眼睛，素白手指重重按在慕予希腕部的经脉上，同时，另一只手快速护在慕予希身后，将人揽住。
全身力度被卸下，慕予希软绵绵的向后倒去。
“还疼吗？”风宁收回灵力，浅声询问几乎躺在床上的少女。
“不疼了。”慕予希体力恢复了些，反手撑着坐起身。
“本尊帮你疗养时，会牵动你体内的缺陷。”风宁望着慕予希清澈无辜的瞳孔，“痛是正常的。”
“以后，就不会痛了。”风宁抽回手臂，“早些休息，本尊先行离开了。”
“好眠。”女人柔下声。
慕予希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一袭蓝色衣衫衬得女人不染凡尘，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又似怜爱世人的神明。
“可还有事要与本尊说？”风宁。
慕予希拉住风宁的衣角，看着本已经转身准备走的女人回过头来，温和地注视着她，心跳一下下的加快。
“师尊，我身上的缺陷是由什么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