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冥一脸懵地盯着她,缓缓地摇了摇头,“这个是怎么回事?”
江鹏惊觉这酒鬼喝断片了,气势瞬间下去了一半,有些无奈地招手让她坐在旁边。
“徐卿昨晚强吻你了……”
“等等!徐卿!?”姜南冥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先安慰江鹏的情绪,正准备开口被江鹏打断。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我说真的,你没事就好。”江鹏读懂了她的嘴型,她想要道歉,但有些紧张地迟迟未说出口。
但昨天晚上江鹏真的很气,她当场就要炸成烟花。
她蹲在床边用湿巾一遍又一遍地擦边姜南冥的右脸,尽管那讨厌的口红印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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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到姜南冥回家前,江鹏那晚并没有去酒吧上班。
她在家里到处翻找日记本,迫切想要找回记忆。
她在箱子找了半天,除了一些杂物什么也没找到。
江鹏暗自寻思着,她这么爱记备忘录的人,就不信自己以前没有别的日记或是书信记载一些事情。
正思索着,她随手拉开了身旁的抽屉,许多信件似白鸽一般展翅飞出抽屉,她蹲在一旁望着纷飞的雪从上方坠落,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种直击心灵的声响。
她站在许多信件旁,被多年前的子弹射中,十八岁的少年笑着在树林里朝道路的尽头打了一枪,多年以后当她走进记忆森林里寻找过去的自己时,对方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颗子弹夹杂着风声,带着时差正中她的心脏。
发出一声巨大的枪响,树林里的鸟从枝头一跃而飞,鸟群俯视着倒下的人,发出凄厉恐慌的啼叫声,飞向远方的山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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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边仔细地数着信封,总共三百一十六封,有些信因为时间太久,信纸泛黄。
有些信是大学期间写的,字体略微有了些变化,应该是无聊时练了练书法的缘故,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随笔夹在信里。
江鹏打开其中一个信封,一张纸滑落下来,是一张随笔。
她盯着上面的字迹,默读着。
秋风送来了赠礼
领头雁披着枫叶畅游于天上的海
我们欢歌着
扇动着一缕缕云朵
树的心脏高悬于我们上方
在远方的山峦展开泛黄的画布
万千生机从这里喷涌而出
倾泻向海底
点亮暗沉的大地
燃烧着白昼
面对爱
我们不是为了需求奔向远方的候鸟
而是奋不顾身地奔向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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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那个雨夜,自己的不告而别,让姜南冥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在那个无名的小山中找到她。
沉默中,黑伞笼罩着她,姜南冥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伞更多地倾向她。
在下山的路上,只有一句“离家出走也不看看天气。”
她怕自己的关心或是埋怨都会让对方更难过,只能半开玩笑似的安慰着她。
可当时的江鹏,涌上心头的只有愧疚与难堪,到现在,回想起当时,这些统统成为底色,又重新覆盖上一层信任,她后知后觉地从心里感受到了难以割舍的爱。
她就静静地坐在床边,翻看着信件,暗自感慨着,当时要是分手了可真是追妻火葬场了,后来想起来都要抽自己八百个大嘴巴子的程度。
然而信件都没看完,徐卿就叩响了大门,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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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冥坐在她旁边沉默不语,直到江鹏率先打破沉默,“姐姐,你应该补偿我...”随后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等待对方的回应。
姜南冥直接一个商务握手。
江鹏:“???”
江鹏欲言又止,姜南冥握得更起劲了,还使劲甩了几下。
姜南冥看她都要委屈哭了,笑着摇头,伸手解开了江鹏的衬衫扣子,从白晳的脖颈摸索到下巴。
扣子温润,她指尖滚烫,轻轻地拂过肌肤,每次触碰都如沐春风,她以指尖为画笔,在肌肤上描摹着一幅理想图画。
姜南冥顺势把虎口卡进江鹏的上下齿之间,捏住她的下颌,迫使江鹏抬起头与她对视。
她贴近了她,凝视着对方,视线纠缠,江鹏又湊近一点,她紧张的呼吸撒在对方耳侧。
姜南冥挑逗似地吻了吻她的手指,轻柔又充斥着暧昧,一只翻飞的蝴蝶在枝头点了点,转眼又飞进花丛消失不见。
她们只是紧紧挨着,凝视着对方的眼。
一泓秋水流动着月光下随波飘浮的花瓣,她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不再平静的太平洋,暗流汹涌着,纯白的浪花猛烈地拍向礁石。这是1502年麦哲伦从未见过的景象。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淌,荡进海洋,对视是人类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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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
转眼要过了一年,江鹏搂着姜南冥躺在飘窗念着短篇小说,略微侧头盯着窗外,现在时间尚早,还没有多少人放烟花。
她埋在她的颈间,小声说道:“南冥,我们去买点汤圆吧,家里没汤圆了。”
姜南冥嗯了一声,披上大衣,牵着江鹏出了门。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天空燃烧着仅剩不多的白昼,渐渐浮上黑夜的渐变,落日像冰块一样融化进天空,躲进远方的山,晚霞被搅开,染红了云,连遍了天。
俩人走进便利店随便挑了些零食和汤圆,结账后就往家里赶。
江鹏拎着袋子,停下脚步,“对了,我还有快递没拿,你先回去吧,我拿了快递马上回来。”
姜南冥点头,接过袋子,叮嘱了几句便回家了。
江鹏转过身便快步去买了烟花,又去花店自己搭配了一束花。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江鹏却迟迟没有回家,姜南冥早就煮好了汤圆,打了电话过去。
“你快递呢?怎么还没拿回来?”
电话那边裹着极大的风声,她加大了音量,“在天上, 快看!"
随着引线的点燃,烟花出现在天空,五彩缤纷的颜色似被打翻的调色盘在寂静的黑幕中绽开。
姜南冥在阳台看到了这一幕,晚风吹进房间,风铃在风中舞蹈,唱着轻快的歌,江鹏写给她的第317封情书被红丝线挂在风铃末端,随风飘荡着。
没一会儿,门被敲响,江鹏就出现在她眼前,手里面捧着一束花,笑得灿烂。
“元旦快乐。”
“升空的烟火是圆的,还是扁的?圆的也好,扁的也好,奇怪形状也罢。只要我们这一刻在一起就好。”
———《烟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