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光听见她的用词，没注意到她的语气，见她笑着这么说，不由得大喜过望：“就知道妹妹你最靠谱了，有你这样的好妹妹我们简直是三生有幸，快把我们接回家吧！”
像是见识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孙清冷笑出声，答非所问：“我倒是挺好奇，是什么让你们这么多年居然还在一起。”
两人心头一凉，不知道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一起当然是因为互相绑着提防着，不想让自己落单咯。再说了，两个人一起能做的坑蒙拐骗的事情可比一个人能做的多得多。
“也对，狼狈为奸不就是这意思？畜生和畜生本该待在一起。”怕自己听多了他们假惺惺的腔调会忍不住吐出来，孙清话锋一转，直接跟他们撕破脸。
自己好歹是比她年长几岁的哥哥，孙瀚脸上挂不住了。尊严在向外人卑躬屈膝求饶的时候可以丢，但是在自己家里，他才应该是主宰者。
孙瀚怒斥道：“你怎么跟哥嫂说话的？读那么多书看来也没什么用。工资就那么几个子，白生一副好皮囊，早跟你说了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当年也不至于支援不了我们一点。”
滔滔不绝的狂吠声被孙清定在空中的冰刺扼住，孙瀚感受着咽喉处传来的寒意，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当年？你还有脸提当年？”孙清语气愈加冰冷，“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当年你们选择跑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爸妈该怎么活？你们刚出生几个月的女儿该怎么活？”
“不是有你吗？”孙瀚倒是真的了解他这个妹妹，知道她会想办法养活亲人，而且还会利用公权力保护自己，那些追债的不法分子也不敢去动她。
孙清最后说了一句：“你们走后没多久，爸妈就死了，是被你们气得诱发了脑梗。”
“哦，那我们不是给你减轻负担了吗？那两个老家伙退休金加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每天在家里吃白食，早点死了兴许我们还不用跑路了。”
回应他们的是两根穿喉而过的冰刺。
孙清再无一言，推开门走了出去。
默默地抱起孙希云，牵着杨雁回，三人寂静无声地走了出去。
周宛白从来没想过，这个星球上居然还有这种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才能准确概括的物种，想起之前孙清那句让她震惊的话，只觉得孙清确实文雅，骂得不够狠。
在车上，孙清把孙希云抱在怀里，自己靠在杨雁回的肩头，喋喋不休地喃喃诉说着以前的家事。
“我们家是普通家庭，父母文化水平不高，都是靠手艺吃饭的工人。”
“要说我们家重男轻女么，肯定也是有的。他们嘴上总喜欢说什么儿子是自己的，女儿注定是别人家的啊，妹妹要听哥哥的话啊，之类的。”
“但是他们对我的爱还是有的。孙瀚要是欺负我，他们会阻止他惩罚他。我生病了会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想要的东西也都会满足我。”
“别人跟他们说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的时候他们会骂回去，说‘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就是眼红我们家女儿这么聪明，她能读多少书我们就能供她多久。’”
“我并不恨他们，因为我知道那些思想是他们天生的局限，也是这辈子不断受外界影响的结果。”
“只是我后来总在想，要是我不选择逐渐远离那个家，而是带着他们一起进入我的世界，让他们试着接受新的思想，他们后来是不是就不会为了那种人而搭上自己的命？”
“他们一辈子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转，我为什么只知道要求他们自己开窍，而不能当他们的引路人呢？说什么平等前卫，我自己不也是傲慢的人吗？”
“悲剧似乎是注定的，对我尚且如此，他们对孙瀚当然更是溺爱。先天的性格和后天的养成，到了爸妈想掰的时候，已经掰不回来了。”
“他们那时选择的是瞒着不让我知道，不连累我。可是孙瀚怎么会放过任何能吸血的机会，在被我报警抓过之后才不敢去骚扰我罢了。”
“我想带他们跟孙瀚划清界限，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洗脑太严重，只哀声说他们跟着我也是拖累，让我别管他们，过好自己的生活。”
“后来那两个畜生逃掉之后，我再去找他们，他们也只是求我把云云带走，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就这样毁了。”
“我不愿意逼他们，想着先答应他们，后面多劝劝，总能起效果的，就带着云云回了自己家。”
“没想到前脚刚走，后脚就又来了一波讨债的人，把家里骂骂咧咧地砸了个稀巴烂。”
“他们本来没在意这些，却在听到那些人说的那两个畜生的烂事时急火攻心，就这样死了。邻居有人及时报了警，那些人被抓起来，判了几年。”
“知道他们听到了什么吗？那两个畜生跟那些人求饶的时候说要把云云卖了抵债。还推销说她身体健康，长得水灵，不管是当童养媳还是卖器官，都是很好的素材。”
“好在那些人还没有穷凶极恶到这个地步，不敢犯这么重的罪，才让我有机会救走了她。”
她就这样一路说到了家里，其中有些内情是孙希云都没有听过的。在正式了结之后，孙清才终于愿意让她了解到那种黑暗。
孙希云心疼地帮她擦着脸：“姑姑，别为了那种人哭。”
嗯？原来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孙清揩掉一滴泪，扬起笑脸：
“云云，永远都不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不管是这辈子还是可能存在的之后的每一世。我相信你，你也得相信自己。你这辈子最大的坎已经过去，以后前路皆是坦途。”
“就算不是坦途，我也不怕。我不会变坏的。”孙希云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自己目前打得最完美的小刀，交给孙清，“如果我变坏了，就像今天一样，用这个送我跟他们团聚吧。”
孙希云学着孙清的话，却有着不让这颗子弹正中眉心的决心：“既然是畜生，就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