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在母亲温暖而又包容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察觉,只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等鹤丸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面前是房间里熟悉的高吊顶的纯白天花板和鹅黄色泛暖光的精美吊灯。

  鹤丸惊讶于母亲没有叫醒他,并且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没有找一堆家庭医生守着自己。不过后来一想,鹤丸释然了,毕竟他现在身体比起早年好了太多,鹤丸妈妈没那么草木皆兵也属正常。鹤丸活动了一下脖子坐直身体,头顶些许发麻,颈椎也有些僵硬,他伸了个懒腰注意到指间缠绕的紫发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鹤丸知道时候已经到了,他兴奋地赶紧翻身下床,从自己上锁的抽屉里找出幸村给的白壶。

  之前萦绕在壶身周边的束缚力已经不见。鹤丸没有费什么力就将瓶盖打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伴随着花草清香窜入鼻中。他小心翼翼地将壶中的水倒入盏杯中,暗红似血浆般的汁水从纯白的壶口处流出,格外醒目,堪堪满一杯,鹤丸停下了动作,凑上前轻抿一口。

  不像刺目的色泽那么吓人,药水的味道是如同它的气味一样略显清新寡淡,很好入口 ,和冲击力极强的视觉效果形成了鲜明的对此。鹤丸把白壶中的药水悉数全收,然后闭上眼睛,满心期待地等待,等待着药物流经身体带来的变化。

  大约一分钟过去,鹤丸感觉身体开始转暖,双腿从脚趾末梢处起有些酥麻感,然后这阵酥麻如电流般传至全身。流经之处,每一寸肌肤和每一个细胞都仿佛获得新生,打通了经络般有一种畅快感。逐渐这种酥麻感过去,取而代之的是火烧似的灼热痛觉。那股力量从足底起,迅速向上,渗出的汗水很快将裤子打湿,就连是额头上也不断地留下汗水。

  鹤丸颤颤巍巍地坐回床边,猛地往床一扑,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被褥之中。冰凉的丝被没有让灼烧感有所缓解,反倒在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更痛了,鹤丸像只受伤的幼兽呻|吟了一声,脸埋在被子里,挪了挪身子只得蜷缩在床边,紧握着拳头咬牙忍耐。

  他不怀疑这个药水有问题,因为被火苗般的热气蒸出的汗水不仅仅只含有水分和电解质还有双腿中让他生病的晦气污垢,自己的身体鹤丸比谁都清楚,他现在只求这种痛苦快些过去迎来一双健康的腿。

  大半小时后,鹤丸已经面色苍白筋疲力尽,衣衫浸湿,满头大汗的样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幸运的是,红炎烈火般的灼热渐渐变为了和煦暖阳的抚摸,鹤丸松了一口气,试着站起身并没有成功。鹤丸跌回床上,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成功地起身。就在他起身那一刻,一声细小清脆的声音入耳引起了他的注意。

  鹤丸垂眸,只见四魂碎片正正落在他的脚边。既然没了碎片他还能站起来,那就是说他的双腿是真的康复了。鹤丸脸上掩不住笑意,刚才受过的罪已是过眼云烟,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喜极后鹤丸突然又想到一件事,自己刚才是听见了这么小个的碎片掉在地毯上的声音了?虽然作为付丧神的时候他对外界感知灵敏比一般妖怪要强,但是做人以来鹤丸已经失去这种能力很久了。鹤丸捡起碎片,有些激动地深吸一口气想要探知一下周围的情况。

  不过之前那放大般的听觉和感知力像镜花水月一样一晃就过去了,丝毫不留痕迹。鹤丸放弃了,心想能得到双腿的康复已经意外之喜,他不会过于贪婪,知道一切都要循序渐进。

  一整天的心情因为这事儿都像是飘在天上一样,在家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一大早鹤丸换上便于行动的改良款传统服装带上本体和母亲道别后便来到食骨之井准备回战国时代。

  因为和杀生丸约定的时间没到,鹤丸便去之前待过的村子想问问戈薇在不在,好将四魂碎片给她。可惜的是,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鹤丸把装有四魂碎片的玻璃瓶往里推了推,决定等下次遇见戈薇再交给她。根本不认识这村子里的人,鹤丸待着不舒服,只得回到树林,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着休息。

  鹤丸大大咧咧地往树干一靠,在这明媚的阳光和柔柔的微风下竟然有些昏昏欲睡起来。说起来,自打从爷爷那里得到本体后身体就格外容易疲惫,鹤丸意识到这点,却只当是这几天事情太多尤其是昨天喝了药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涅槃”后的副作用。显然他忘记了自己自从得了这副身体虽然在肉|体上经历坎坷不少,但是从不会在精神劲头上出什么问题。不再想其他,鹤丸的思绪渐渐飘远,意识沉入了一个纯白的梦中。

  另一边,杀生丸对鹤丸的感知如同带了雷达一样,准确而又迅速。他刚回到这边杀生丸就感受到了,甚至不需要等到约定的时刻,杀生丸立马就过来这边接他了。他看见鹤丸的时候,对方整个人平躺在绿草上,睡得很香,像是一个白白的糯米团子,他洁白无瑕的衣服上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片片淡粉色的樱花瓣。杀生丸一步步踏在厚厚的草坪上朝他身边走去,下一秒就注意到被鹤丸放在身旁和自己腰间一模一样的刀。

  感觉到杀生丸的气息靠近鹤丸猛地惊醒,一脸懵逼地和杀生丸对上视线,不出意外地得到了杀生丸一个高冷的眼神。鹤丸微微一愣,回过神后他利落地把身上的花瓣抖落然后拿起刀蹦蹦跳跳地朝杀生丸跑去:“你来接我啦?”

  “之前的事情办好了?”杀生丸没有回答鹤丸基本上可以说是废话的问题转而问起自己关心的事情,鹤丸笑眯眯地回答说已经全部解决。杀生丸点点头,视线重新来到鹤丸的刀上。发现杀生丸专注于自己手里的刀,他自觉把刀举到对方面前:“在那边得到的,确认过了,的确是我的本体。”

  “……”杀生丸盯着那刀,见多识广的他对于时间空间这些事情并不是完全不了解,知道同一个时空并不应该存在两个同样的个体的他忍不住皱起了眉,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杀生丸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腰上鹤丸的另一个本体上,确认了存在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杀生丸诧异,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是有些紧张了?

  鹤丸随着杀生丸的动作也看向另一把刀上,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刀,有一种在玩找茬游戏的无力感。不同于杀生丸的不动声色,鹤丸的脸上直白地写着疑惑,他不掩饰自己的困惑,秀气的眉紧皱着,像是仙鹤身上最纯净洁白的羽毛做成的睫毛也微微抖动。

  杀生丸盯着鹤丸,注意力不自觉地就从刀上转移到了鹤丸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杀生丸甚至觉得就两三天的工夫鹤丸好像长高了一些,在阳光下,本来就白的他整个人更是白得反光,仿佛被圣光笼罩似的。

  “好奇怪啊,是因为我手上的刀是从未来过来的所以才会有两把吗?”鹤丸轻声念叨着,像是说给杀生丸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同一时空不可能存在相同的两个鹤丸国永,这样时空秩序就错乱了呀,总该有一个应该消失吧。”

  杀生丸张了张嘴打算说话,鹤丸却抱头哀嚎一声打断了他:“好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来被人打断说话的势头杀生丸向来是深恶痛绝的,邪见对此深有体会。可是看着鹤丸那么小一只蹲在自己面前蹂|躏自己的头发,他没了别的心思只是缓了口气道:“多想无益。”

  鹤丸眼睛一亮,站起身凑到杀生丸面前期待地看着他:“杀生丸大人这是有主意了?”

  “我的意思是你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主意。”杀生丸在鹤丸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认识个故人对时空之事颇有研究,去找他问问也无妨。”

  “哇!” 鹤丸满脸的崇拜,毫不含糊地恭维道,“杀生丸大人,您果然是英明神武,这天下厉害的妖魔鬼怪怕不是都是您的故人?”

  杀生丸一向讨厌这样谄媚的话,但是从鹤丸嘴里说出来他却莫名受用,甚至心情很好地回了他一句:“你以为我是谁?”

  鹤丸笑眯眯地回答:“我的主人啊。”

  杀生丸:“哼……”

  杀生丸带着鹤丸飞了很久才到达他说的故人的所在。

  那是一个神秘的原始丛林,拨开白茫茫的云雾,满目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松萝藤蔓,树木青苔重重叠叠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海洋。仔细聆听,丛林中鸟鸣虫语充斥在周围,充满生机却并不让人觉得吵闹,一切都显得恰如其分的平和纯净。

  杀生丸和鹤丸穿过厚厚的雾气踏入林中,丛林间,繁盛的树冠遮蔽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让林间凉爽的同时略显昏暗。在丛林正中心,是这里受光照最佳的地方,一个苍老挺拔的朴树直直矗立在此,这树的树干是灰褐色的,看上去很粗糙。那巨大的身形和周身的灵气比起千年的御神木也是不差分毫,可想也是千年的古树。

  鹤丸想不至于所有千年古树都成精便几下来到树下,拍拍树干道:“朴树有极高的医用价值,根叶皮都能消肿止痛,需不需要采点备用呢?”

  “小朋友……”一个淳朴宽厚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鹤丸吓了一跳后撤一步,这才看见面前的树干上沧桑的裂痕竟然组成了一张老人的脸庞。他脸上的皱纹如同年轮般深刻,厚厚的眼皮几乎压垮了眼睛,只从一条缝隙中打量着这世界。当他看见杀生丸时,细长的眼睛稍稍睁大,“杀生丸殿下,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