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氛围是放松的,许多事情吃着饭讨论,效率都高起来,美斯狄说起她离开的时间发生的事:“你拖我办的事我办妥了,东西放你卧室了。假的那些我在公墓买了地薄葬,特意请了神父和媒体,作秀姿态十足。想来,现在某些人都以为我是个圣父,或者是个喜欢操着圣父人设的家伙。鉴于在美国热衷慈善的资本家数量,我应该不算显眼。谁叫他们做的事也不能公开呢,往后类似的我事我再做几次就是了。”

  “辛苦你了,为了我的一意孤行,破费了。”做到这些花销可不少。

  “哪里,生产研发都是你在做,没有你的药,我也没这么快聚集财富。再说,对方毕竟是你的……只是为他谋个安眠而已,应该的。”

  “谢谢你的理解。”

  “我们的关系就不说这个了。也是亏了你的提醒,我之前没有搭理阿曼达给我在生意上使绊子,结果还真让你说中了,转机出现,她意外身亡,我趁机吞了她一大块蛋糕,赚翻了。”有个会预测吉凶的魔女在身边不要太爽。

  “那个阿曼达我略有耳闻,听说是个女强人呢。”

  “啊,说到女强人,我有一件事拜托你。就是我之前和你商量的事。”看爱尔纳吃饱了,美斯狄打发佣人带他出去玩,有些话不能在孩子面前说。

  “哦?就是你提过的,想改换身份的事?”美斯狄的身体构造问题阿芙蒂尔给他做过一次全面检查,很遗憾,如果是他在幼年期遇到阿芙蒂尔,那她还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已经成年多年,早就错过时机了。

  “是。既然我已经不可能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了,那干嘛还留着这套不成熟的器官呢?反正我性取向问题家里也放弃管我了,我也放弃了爵位,何必再顾忌那些脸面问题。”

  “美斯狄,我提醒你一句,你的问题在于你身体里两套器官都是发育不完全的,也就是说,哪怕你成了女人,你也不可能有后代。现在你好歹身份是男性,在这里有天然优势,如果变成女性,那受到的歧视和阻碍可不用我提醒你。你如果喜欢男性私下里玩玩也没人管,何必冒这个风险?”做这么大手术肯定是有风险的,而且如果后悔了可没后悔药吃。

  “有你在,我怕什么风险?而且,阿芙蒂尔,你当初面对乌丸莲耶的追求,不也没有感到恶心吗,那你难道对我这种就歧视了?”

  提到当初的事,阿芙蒂尔不愿多谈,她只含糊道:“魔女中和同为女性的同类组建家庭的也存在案例。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和你是男是女没关系。”

  “那么,帮帮我吧。”美斯狄郑重道,“我知道我的决定代表什么,我也做好了面对后果的准备,我只是,想遵从内心的想法,为自己活这一生,而不是为了什么狗屁家族颜面名声。”

  都这么说了,可见其决心。对方也不是孩子了,阿芙蒂尔尊重他决定,当场写下一个方子,要他先调理身体,她亲自为他做手术。

  饭后两人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美斯狄带他去洗澡,阿芙蒂尔回自己房间洗漱过后,换上印染着玫瑰花的睡裙,坐在换了全新真丝床单的床上,捧起了美斯狄放在她房间的盒子。

  里面,是一只陶瓷罐子,而罐子里,是一个人的骨灰。

  她和睡在这只罐子里的人共同孕育了子嗣。

  “我曾经提醒过你要小心,最好赶紧撤退回去,可你为了多传达一点情报,还是留下了,最后连你的死讯,还是美斯狄告诉我的。”

  他们的相逢相识是一场意外,最开始,或许对方只是借助她的身份打掩护,却不想到了后来情难自禁。阿芙蒂尔只能和极少数人孕育出子嗣,他偏偏是其中一个,还遇到了,因为这份缘分,她生下了爱尔纳。对方为了保护他们,也为了保护自己和组织,把这个秘密瞒了下来。其实认识不久后阿芙蒂尔便猜出了一点对方身份的端倪,出于敬重,她帮过他不少忙,也隐晦透露过一点她曾经做过的事。在一种微妙又心照不宣的氛围中,双方充当起谜语人,告知对方能告知的信息。

  盒子里还放着一些其他东西。一只镀金钢笔,一只欧米茄手表,一只纯银酒壶,还有一枚祖母绿扳指。

  这都是他的遗物。

  阿芙蒂尔缓缓抚过这些东西。

  “我原本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已经称得上是爱,还以为曾经斩断情丝的我的那种感情又死灰复燃了。可是,连你的死亡,我都是通过别的渠道得知的,自己没有任何的预知,连一点心悸也没有。”

  阿芙蒂尔至今仍记得,她从美斯狄那里得知对方死讯时的不敢置信。她本以为她对他的感情已经称得上是“爱情”,但当年她断情绝爱的后果还是持续到现在。能让阿芙蒂尔这个级别的“魔女”预警到某人生死的情况,除了对方是被亲情和血缘纽带维系的家人外,只有多年的至交,和挚爱之人这两种。如果能再多相处几年,或许对方也会被预警到,可惜没有如果,阿芙蒂尔没能救下他。

  其实美斯狄曾经问过她的取向问题,她的回答是无所谓啦,可她自己知道,她对乌丸莲耶不过是戏弄取乐居多,后来多了一分被冒犯到的恼羞成怒,仅此而已,而对他……

  “在美国这种舆论环境下,你这样的人,会被称为是傻瓜吧,可吸引我的就是你的这份赤胆忠心啊。和你的性别、身份、皮囊无关,我喜欢的,始终是你的灵魂,是你可以为了千千万万本不相干的人,牺牲自己的一切的信念,那是我丢失的东西。”

  医者仁心,当年老师反复教导他们,不要总是想着研究出来的药能卖多少钱,而要多想一想自己的研究可以解除多少患者的苦难挽救多少家庭,她是什么时候,记不清当时的誓言了呢?

  “我现在做的,不过是模仿罢了,模仿那些真正有一颗济世安民的慈悲之心的圣人的所作所为而已。可是论心不论迹,我不知道我超出范围的地方该怎么做了。”

  满手无辜者鲜血,却得到了那些世界天道的感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也无法继续工作,所以选择退休,可是这么多年了,退休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她不过是逃避?

  “因为逃避,我一直不敢回去,踏上那片土地,血太脏了啊。可是你却给了我一个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你放心,你,你们,我一定带你们落叶归根。”也让爱尔纳见见他的爷爷奶奶,即使他们不会承认这个孙子。

  她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喃喃自语了许久,把盒子收入保险箱,又从自己从日本带回来的行李箱中拿出她的战利品,也是她和乌丸莲耶耗了这么多年的最终目的。

  除去那只乌丸莲耶随身多年的木头簪子,还有她为了长生从各地搜罗的奇珍异宝里面的两件:一块不规则红色晶体,和一条做工精致的古罗马风格的金腰带。

  红色宝石是她唯一的命门,她的阿克琉斯之踵,潘多拉;金腰带,是曾经来过这里的另一位宿主遗失的物品,可以联系到主系统空间的道具。

  它们全都是乌丸莲耶的私藏。

  “不枉我和你玩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和你产生了难以斩断的因果作为代价,换来的收获十分不错呢。”阿芙蒂尔戴着玳瑁护甲的指甲弹了一下潘多拉,“如果当初你是拿这个对付我,我即使不死也得重伤残血废了大半能力,你却只用了神器的仿制品偷了我的骨头?你还真是可爱。”

  和乌丸莲耶初遇,确实只是为她的美貌吸引目光,但后来乌丸莲耶主动接近阿芙蒂尔,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去讨好她,却让阿芙蒂尔窥视到了一点天机。

  来退休的时候就被告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她自己的命数是不会被她自己推算到的,阿芙蒂尔原本都快放弃了,却在乌丸莲耶和她的某次相处时福至心灵,让本不打算深交的她改变了主意。既然和这位美人玩玩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被夺取骨头这件事以及被强塞了组织是有点隔应,但和收获相比,不值一提。当年她的预感是正确的。现在潘多拉就在她手上,她还有什么弱点呢?

  啊,也不是说阿芙蒂尔这么多年的情绪表现就是假的啦,她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把某种自身情绪适当放大或压抑而已,这样也算是真实,而表现出来的却又是对方希望看到、能令乌丸莲耶感到愉悦的,在这样的心理快感下,乌丸莲耶也没有怀疑过什么。凡人挑战神明的权威甚至伤害到了神明,威胁到了神明,这对乌丸莲耶那种追求野心和刺激的家伙来说,还有比这更血脉贲张的事吗?她迷失在了这样的迷幻感里,从未怀疑或自己是猎物而非猎人。

  不过,斯人已逝,阿芙蒂尔也懒得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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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线问题我懒得整理了,就当为剧情服务吧。

  再解释一下,当年阿芙蒂尔和乌丸莲耶初遇,冥冥之中感受到和她继续下去可以获得她想要的东西,加上她确实中意乌丸莲耶(的皮囊),所以两个人交往过,甚至故意地,阿芙蒂尔对乌丸莲耶露出了破绽,有了后来的事。而之前那个世界乌丸莲耶是认识阿芙蒂尔之后才获得的潘多拉,这个世界她们认识的时候潘多拉已经是乌丸莲耶的收藏了。潘多拉至关重要,长生不老那里,如果没有潘多拉,阿芙蒂尔根本不会受伤。所以,看似乌丸莲耶算计了阿芙蒂尔,其实是阿芙蒂尔为了名正言顺获得乌丸莲耶的遗物,陪她演了这么多年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