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的突然沉默,让黑无常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体内本该安心休息的细胞,一个接一个紧张起来。
“你觉得呢?”白无常似笑非笑,强装镇定问。
虽然心慌,但不耽误黑无常继续玩闹。
他作思考状故意躲开白无常满是杀意的眼神,摩挲下巴道:“被我的才华折服到不知道说什么了?还是我长相过于出众,让你不好意思讲话了?”
讲到最后,黑无常特意加重了末尾几字的音节,仿佛自己就是在陈述事实。
揉了揉太阳穴,白无常心烦意乱地睨了眼自信过头的人。
眼瞅着黑无常又要出声,白无常连忙低声制止:
“滚——”话落,白无常退后几步,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落座,嫌弃的表情丝毫没有因远离当事人消褪。
且只要回想起黑无常先前与方才无比油腻的言论,白无常都颇感无奈。
生无可恋的面孔,好似戴了一张痛苦面具。想到某些难以入耳的言语,白无常使力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忘记往日那些个难评的场面。
造孽啊——
白无常想着,默默抚揉着被辣到就要喷火的眼睛,又掏了掏被逼到快要流油的耳朵。
观察了会儿白无常的状态,靠在窗边的黑无常,扭捏做作地走来,单指挑起白无常的下巴,倾身垂目,“哦哟?还是个年轻的老辣椒呢?”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白无常长叹一口气。
算了,要不还是……
再忍忍?
毕竟是在外面。
这要让那群爱八卦的鬼友看见,可就是实打实的——人在地府待,锅从天上来了。
想到这儿,白无常“蹭”地站起来,对着黑无常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就是几拳。
忍是不可能忍的。
有一有二他忍,但再三再四恶心他,实在受不了一点。
挨了顿爱的教育,黑无常捂着俊脸“仓惶”逃开,敢怒不敢言地到离白无常“十万八千里”的角落蹲下,打开聊天界面和地下的鬼友们告状——
【他以后要是再随随便便打我,我就画个圈圈诅咒他。】
发送键刚按下,就见对面投来一串问号:【你还敢咒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太久了?】
呃……
盲猜那几拳的力还不够。
黑无常抬眼看了下白无常所在方向,打字的同时,笑意也浮上眉梢:【诅咒他——】
【越来越爱我!】
几小时后,白无常走到许念安身前,面露惋惜,为难地告知许念安就要离开的事。
许念安懵懵地从过去与墨砚尘的回忆中脱身,看着陷于梦中不愿醒来的墨砚尘,他捏紧皱巴巴的衣角,低头请求道:“我…可以…麻烦您件事吗?”
“你说。”
许念安回身望了眼墨砚尘,片刻的沉默后,平静地同白无常商量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随着夹杂哭腔的话语落入耳中,白无常的眼眸也因震惊于许念安的话而放大不少。
愣怔片刻,白无常耐心同许念安讲述此事后果。
“你真的,想好了吗?”白无常最后问道。
“想好了。”许念安坚定的说:“我想陪着他。”
想无时无刻和他在一起。
就算他看不见,就算他不知道我在他身边。
我也还是想在他身边。
「这次,换他站在原地,换我坚定不移地走向他;
往后余生,皆换我,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那好。”犹豫了许久,白无常还是心软应下。
善良的人,值得他冒险。
许念安眼含泪水,对白无常以真诚鞠躬表感谢。
而后在墨砚尘额前留下装满爱的一吻,“等我。”
即便不想离开墨砚尘一秒,尽管不愿再离开墨砚尘一步,许念安最终也还是回身,随黑白无常,先行去往他该去的地方。
而就在许念安走后不久,昏迷一天一夜的人,也睁开了酸涩的睡眸。
等到稍清醒些,墨砚尘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与眉心,尽量让自己忆起梦中及过去发生的事。
似是触碰到了打开梦境的启动键,梦中的一切争先恐后涌入脑海,墨砚尘迟钝地坐起,小幅度轻晃疼痛欲裂的脑袋。
“手机……”墨砚尘手忙脚乱地找起手机来。
他记起来了——
梦里的安安说,手机中,有他一直在等的答案。
“在找什么?”巧在这时,陆毓轩推门而入,见墨砚尘慌张地翻来找去,走近道。
话落又上手,边安抚墨砚尘的情绪边扶墨砚尘躺下。
墨砚尘反握陆毓轩的手腕,神色慌张,语气尽显着急,“我手机呢?”
“手机?”陆毓轩不解的皱了皱眉,像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对墨砚尘行为的疑惑。
只是来不及深思,陆毓轩先低声安抚,待墨砚尘焦躁的情绪稍缓和些,他才向病床旁立着的一个行李箱走去。
若他没记错——
锡锡……应该是把墨砚尘的个人及贵重物品,都搁置在行李箱与行李箱挂着的背包上。
拉开背包拉链,陆毓轩来回翻了下。
果然——
递给墨砚尘手机,陆毓轩半坐在床边,看着墨砚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没忍住问:“这么慌着找手机做什么?”
“安。”墨砚尘口齿不清地嘟囔许念安的名字,温软的唇瓣微微颤抖,接过手机的手因不自觉的用力,骨节有些突起。
手机被解锁后,墨砚尘犹豫又好奇地打开短信。
黯然失色的眼神因短信内容变得柔和几分,后又像是不相信屏幕上的几串文字,墨砚尘来来回回、反复阅读了许多遍。
这些……
真的是他发的。
原来,他有动过心;
原来,他是爱他的。
忆及许念安,墨砚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句话,他等了十四年。
深埋多年的爱恋,终于迎来回应之时。无以言表的欢喜好似一道道被阳光直射的暖流,以无法遏制的速度注入墨砚尘那颗冰冷刺骨的心。
然而,不过廖廖几秒,墨砚尘眼中的笑意,便因想起许念安离世这一消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尽的苦涩代替因深爱之人给予回应而喜悦的笑,在那双暗如黑潭的眼中散开,墨砚尘无意识松手,手机因主人的忽然懈力掉在床上。
墨砚尘疲惫地闭上眼,低头趴在弯曲的双腿上。
许是在刻意隐忍些什么,墨砚尘双臂交叉,双手暗自发力握成拳状,小臂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爱他,却怎么都不愿意说出来?
是他还不够优秀?
还是爱他这件事,让他感觉到丢人了……
见此,陆毓轩抬手,轻拍墨砚尘的后背无声安慰。
“毓轩。”墨砚尘微微转向陆毓轩,闷闷出声:“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你一个人,可以吗?”陆毓轩反问道,眼中的担忧一目了然。
墨砚尘现在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万一他不陪着、墨砚尘又想不开或是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墨砚尘点点头以肯定,陆毓轩迟疑地起身,悬在半空的手,带有抚慰与鼓励性地在墨砚尘肩膀拍了一下。
“他…”陆毓轩张了张口,墨砚尘闻声看去,两人的目光饶有默契地撞上。
陆毓轩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墨砚尘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就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下。
面前这个憔悴瘦削的人……真的是前两天那个——出任务时着一身警装,大“杀”四方的刑警队队长吗?
某一刻,陆毓轩隐隐有种做梦的错觉——他实在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半晌,陆毓轩才堪堪回神,迈步朝门口走去。
手掌与门把手触碰那刻,陆毓轩停步扭头;在又一次将墨砚尘半死不活的状态尽收眼底时,他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想张口说些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时,咽喉总像是被一颗烧红的煤炭生生堵住般,叫他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
陆毓轩欲言又止。
感情的事,还是得墨砚尘自己想通。
墨砚尘想不通,他们再做任何,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