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呼吸频率>第42章 带我走吧

  那天之后,由一开始的江喻躲着我转变成了我躲着江喻。

  但也只是我自己单方面的这么觉得,江喻忙着准备竞赛,还马上面临着升高三,原本就不充裕的时间变得更加紧凑,我们之间能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我不敢贸然跑去店里打扰他,也不敢和他见面。

  我为什么想要亲我哥,这个问题每当从心里冒出一个头的时候我都会用力摁回去,强迫自己不去细想。

  我也不敢细想。

  我们之间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我更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我在意的任何人和事。

  江喻一直在电话里和我保持着联系,他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只有我问他的时候他才会随口说几句,和之前一样按部就班的上下课,做卷子,吃饭睡觉。

  唯一多出来的一件事就是接客。

  江喻很隐晦的告诉我,和家里断了联系之后,他的生活都由舅舅这家纹身店来支持,很小的时候他就和舅舅学了不少技能,这么多年的经验积累下来,再加上这家店原本的知名度,基本的生活来源不是问题。

  大概是他看出了我的担心,我哥很难得的主动告诉了我这些。

  我偷偷放在他衣服里的那叠钱也被他发现了,万般推脱下,我告诉他就当我为店里做了投资。

  江喻没再说什么,偶尔闲下来会问我在家里待的怎么样。

  我没告诉他纪南雨的事情。

  随着开学时间的临近,纪南雨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临产前的那一个月,江深飞彻底放下了工作回归家庭,几乎寸步不离的看着纪南雨和他的孩子。

  这其中也包括我,那一个月纪南雨哪都不允许我去,卧室里一切有关于男生的东西都被她一齐打包扔了出去,甚至连我哥的那间卧室她都想一并收拾掉,但被我拼死挡了下来。

  “江喻那个白眼狼早就不回这个家了,还留着干什么?收拾出来给你妹妹当个衣帽间。”纪南雨说。

  “我睡这间,你把我那间给她当衣帽间吧。”我站在门前看着她,语气是很少有的不肯松口。

  医生告诉纪南雨要少生气,几番争执下,她见我不管怎么说都不肯松口,只得放弃。

  “你妹妹出生之前别进江喻这间房,明天你那间收拾好了你进去待几天,就穿衣柜里那几件,让我从监控里发现你不听话,开学别去了。”纪南雨拉下一张脸,“你吃的喝的都是别人给的,别和江喻一样,当了条不知道感恩的白眼狼。”

  我紧紧握着拳头,一直看着她从楼梯口下去才松开。

  江深飞办事效率很快,那间卧室很快就被打造成了一间儿童房,很粉嫩的配色,安了两张大小不一的床,一张婴儿床,一张比它大不了多少的床。

  “这张床你妹从医院里出来就能住,先搬到这儿,之后会搬回我和你爸的卧室,”纪南雨指了指婴儿床,又指了指另一张,“这张你妹大一点了睡。”

  我皱着眉,看着这张没什么必要的床,“你现在弄太早了吧。”

  “嗯,是有点早,但是大师说先弄上,寓意孩子会茁壮成长,他说先让你睡,寓意更好。”

  我愣了一瞬,看着这张只够我身高一半长的床,“我?”

  “嗯,坚持坚持吧,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就睡几周,能憋屈死你啊?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纪南雨越说越激动,她叉着腰闭眼,深深叹了口气。

  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神嗯了一声。

  那段时间我过的没什么记忆,每一天都是同样的规律,唯一不同的就是款式不一的各种裙子,上衣,各种各样的配饰什么都戴。

  临近纪南雨生产住院的前几天,他们开了个小型会议,说是商量着要给我改名。

  “妹妹的名字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要叫江林娜,为了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我们决定要给你也改个名字,顺便把江喻从户口里迁出去,把你迁进来。”

  我原本听着内心没什么波澜,直到提到我哥的名字,我的意识才像是被谁敲了一棍子般昏昏沉沉。

  “江林诚,这个是大师给算的名字,等之后手续一切办好,你妹妹顺利出生......”

  "你把我迁出去吧。"我捏着手指的力气加大,低着头说。

  “什么?”纪南雨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你把我迁出去吧,”我重复,“我和我哥一个户。”

  “你疯了是不是!”纪南雨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也想当白眼狼?把你迁出去,那你这些年吃的喝的穿的戴的,上学花的钱全他妈给我吐出来!”

  “和你哥一个户,你说的轻巧,你哥给你吃给你穿了?你上学的钱他付的?”

  我紧紧攥着手指,“我以后会还你...”

  纪南雨喊,“我养你付出这么多心血,你拿什么还?”

  这件事情之后便不了了之,那天过后纪南雨更是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直到即将去医院的前一天她才开口,让我穿好衣服下楼,家里要操办一场。

  那天家里来的人不少,一双双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生理性的呕吐我更是难以克制,那天晚上,我缩在那张床上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那年我亲爸刚死不久,纪南雨彻夜未归,狭小的屋子里能清楚的听到窗外呼呼的刮风声,一颗颗的石子裹着风砸向玻璃,年幼的我太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拉开了窗户,想看看到底是谁。

  刚开窗户的那一瞬间,一颗石子猝不及防的砸向我的脸,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血腥味,一颗牙也顺势从嘴里掉了出来。

  场景转换,那年我变得更高了些,但还是抵不过大牛和他的那群小跟班,夏天的时候,我难得的能从村子里的小卖部里买一根冰糕解解馋,但大牛他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几个人骑着车紧紧的追在我后面,大声嬉笑着让我跑快点。

  我不怕被他打,但我怕吃不到冰糕。我紧紧捏着棍子一边舔一边跑,脸上的汗水混着因为奔跑带起的土一齐吃进嘴里,我尝不到甜味。

  慢慢的我又大了一些,大牛那时候也上了初中,那年暑假他过生日,约了一群人去市里玩,他们聊着那个时候我听不懂的成人话题,手里攥着我的力气丝毫不减。

  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白纱裙,他硬是要给我套上带着我去ktv玩,那天他反常的给我洗了脸,还买了一条三角的内裤,说去了那里要我自己去换。

  我很害怕,但不敢反抗,他骑着自行车让我坐在后座上,走到半路的时候我跳车了。

  因为我看见了纪南雨。我的膝盖破了很大一块,很疼,站都站不起来,大牛发觉之后骂了一句,但看到纪南雨之后一溜烟跑了。

  纪南雨看见了我,但她没朝我走过来,她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看见大牛走远了,她也转身走了。

  那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被他们逮着玩了一次角色扮演,我站在垃圾堆里,亲眼看见江喻一步步冲着我走了过来。

  眼前一黑,场面变成了我顺利升上高中,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虽然也有不少的烦心事,但比起遇见江喻之后他带给我的阳光,那几乎不值一提。

  场面一帧帧的换,那条巷子口,大牛又一次出现了,他强迫我穿上那条裙子,举起手机冲着我拍照。

  但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江喻出现了,他一脚把大牛揣进了监狱,手机被他摔了个粉碎,连同那条白纱裙一起被他烧了。

  江喻握着我的手,他笑的很温柔,说要带着我走。

  “走吧。”

  “哥,我们去哪里?”我抽噎着问他。

  “去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我猛然睁开眼睛,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交杂,江喻的脸始终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哥,我后悔了。

  我想让你永远做我哥,我想和你一起走。

  我的身体蜷缩的更厉害了,我捏着手指尖想。

  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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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南雨去了医院,家里没允许我跟着,我回到了我哥的卧室里睡,那天晚上也很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我哥后来偶尔会拍几张照片给我看,有些时候是一些我看不懂的竞赛题,有时候是一张他的午饭图片,更多的时候是一些纹身设计稿。

  他没什么时间和我闲聊,经常发一张照片之后就没影儿了,迁户那件事我犹豫了很久很久,始终没能问出口。

  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已经很难了,又怎么能带着我这么一个拖油瓶?

  我什么都不会,挣不到分毫钱补贴他用,但如果我留在家里,或许还能拿到些钱让我哥过得不那么难。

  可是如果我真的改了名字,迁了户口,我就真的和我哥没什么关系了,直到现在我才不得不承认,即使我再不想加入这个几乎不怎么存在的“家”,也没法彻底摆脱他。

  家里没人的这段时间里,我去了一次我哥的店里。

  上次我走的时候江喻就塞给了我一把钥匙,我连同我哥的卧室钥匙放在了一起保管。这次去的时候我没告诉他,不出所料,我去的时候房子里没人。

  我在我哥的卧室里坐了一个下午,他工作的桌子正对着窗台,正巧能看见外面。桌子上散落的图纸平摊开,我无所事事的往前翻了翻。

  这些图稿都很有艺术感,我懂的不多,慢吞吞的翻完了厚厚的一叠稿纸,里面出现频率很高的图案是一块儿彩虹,最上面的这张图是张画了一半的,但也能看出来同样是彩虹的外观。

  我哥的东西都分的很清楚,不同的类别都被他归类好了,我按照原先的顺序重新放好后退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我把这段时间里攒到的钱整齐的叠进我哥的大衣口袋,又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屋子,才重新把门锁好离开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