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将把她丢出去之前,许怡安终于说起了她此来的目的。
还是那句话,要与我成亲。
我撩起眼皮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你知本尊是断袖,怎的还与本尊说这种话。”
许怡安眉梢轻挑,撑着下颌道:“我也不想啊,但现在这个当口,除了你之外,我还真没人能倚仗了。”
“要本尊做什么,说来听听。”
许怡安笑意不减,眸色却骤然冷了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想借你摄政王的名头演场戏。”
“哦?”我来了两分兴致,“不知是给谁人看,还劳你亲自忙活?”
她笑语晏晏,沾了桌上洒出的几滴茶水,写了偌大的字。
我垂眸一瞧,只见得一个“萧”字。
我微讶:“怎么,苍望鹫如今终于腾出手要来料理萧太后了?”
一问及这个,许怡安脸上的笑骤然垮了下来,眸里燃起火,“苍望鹫刚上位,朝堂不稳,本来想着先让她蹦哒几天,没想到那个老东西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
“她居然将她的好侄儿介绍给了我,想叫我去给她的侄子做妾!”
“萧太后的侄儿?不知是何方神圣?”
许怡安想了想,说:“好像是叫萧祁,不知道是她从哪一辈儿论出来的大侄子。”
萧祁。
我含着那个名字在嘴里滚了几滚,隐约间觉得在何处听过这名字,但细细想来,竟是半点记忆都没有。
“看你这嫌弃的样子,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我问。
许怡安耸肩:“人长得倒是不赖,就是他没安什么好心思,之前有暗卫来报,说他与太后有来往。”
“而且他还总有意无意地套我的话,似乎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话说到这,我就明白了萧太后的用意。
她派她的侄儿来使美男计,为的就是先帝留下的血鹤军。
血鹤军是先帝一手调/教出来的精兵,皆是些骁勇的汉子,曾三日连着攻下了大盛边境几座大城,说是神兵也不为过。
只是先帝薨逝之后,血鹤军的兵符便不知所踪,连带着血鹤军也销声匿迹。
然而有传言道,血鹤军的兵符不在旁人手里,就在朝云公主的长乐仙府中。
苍许年擅骑射,也懂谋略,比起男子都不遑多让,更是比她的几个王兄都出色上几分,因此颇得先帝欢心。
她是几个皇子公主中最先得封号的,先帝还豪掷万金为她修了一座公主府,竣工之日我还曾去看过。
金碧辉煌,繁华至极,堪比人间仙境,所以得了个“长乐仙府”的名字。
她如此得宠,所以那流言听起来便更添了几分可信。
但流言终究是流言。
血鹤军的兵符并不在旁人手里,而是随着先帝的遗诏,一同送进了幻胥宗,送到了我手里。
“这个忙本尊帮了。”
收了老皇帝这么大一个礼,帮他守住江山也是应该的。
许是我答应得太快,许怡安愣了一下,转瞬又笑了,“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我,“那我们该怎么办?散播消息吗?”
我摇了摇头,“用不着那么费劲,过几日的武林盟会上你露个面便好,自然会有人去说给她们听。”
许怡安站起身,背着手在我面前来回踱步,不住的摇头,“啧啧啧,玩心思还得是你们这些文邹邹的古人。”
我伸长手在她后脑上拍了一把,拍得她捂着头痛叫,“既已至此,就别分什么你我了,朝云公主的位子你且坐稳了,日后再多做打算。”
“只是若叫本尊发现你本事懈怠了,可仔细着你的皮。”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许怡安小声嘟囔着,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我每天都有在好好骑马练武的。”
我凉凉地笑:“你最好是。”
许怡安白了我一眼,扭过头去不理我。
可片刻后,她自己又耐不住无聊,扭脸过来与我说话。
“我可是用了毕生的文采来描写你的丰神俊朗诶,你怎么可能看不上呢。”
许怡安捡起了我扔在地上的话本子,吹了吹封皮上的灰,翻开了一篇,清了清嗓子便读了起来:
“只见‘玄之’伸手扯了那小姐的纱衣,却没想到衣服下藏着的不是春光,而是一片平坦,原来这人竟是男人。”
“‘哼,就算是男子也休想逃了。’摄政王说着,便欺身而上,将那男子——”
听着许怡安读话本子,我眼前突然跳出了黎楚川的脸。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黎楚川面色潮红,泪眼朦胧的样子,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怪,实在是怪。
“打住。”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再多一句嘴,本尊就将你打包送回北凉去。”
原本还在挣扎的许怡安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我真会那么做。
她乖巧地朝我眨了眨眼,示意我松开她唇上的桎梏。
我警告地扫了她一眼,慢慢收回了手。
她朝我讨好地笑笑,将我的左手拉过去,仔细看着我掌心的伤口,“怎么搞的,看着真吓人。”
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皮外伤罢了。”
“什么皮外伤。要是再深一点,你这只手就甭要了。”
她说着,拿了先前碧水给我的伤药来,打开盒子,用指尖挑了一点就要给我上药。
我忙躲开,只道:“你且放下,待到九阙回来了,叫他们伺候罢。”
许怡安听了我的话,顺手将药盒丢在了桌上,“九阙和钦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呢。”
“为何?”
许怡安凑近了两分,压低了声音说:“我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结果就在城外碰见了刺客,人数实在太多,他们就掩护我先过来了。”
我皱起眉,“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尊。”
她摊手:“你也没问啊。”
“……”
我很无语,但眼下不是揍她的时候。
我问清了他们遇刺的地方便要走,许怡安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
“带我一起去吧,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也怪不自在的。”
我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有什么不自在的。等会谢叔公回来了,你跟他说你是本尊的人就好,他不会难为你的。”
“行吧行吧,那你可早点回来。”
许怡安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踩在门槛上眼巴眼望地送我们出门。
绕过了影壁出了府门,泠鸢才凑上来说话。
她道:“主子,我们去做什么。”
我啧了声,“不去做甚,去寻那两个夯货。”
雪蛟有些疑惑,“他们既已回来了,为何不自己进城,还得主子去寻?”
“想来是被人绊住了脚。”
见雪蛟还要再问,我忙甩他个眼刀子,叫他止住了声。
我们使了轻功离了凤阳城,直奔着许怡安说的荒林去。
才一踏入林中,便听到了冲天的兵器相击声,清脆凛然,含着杀意。
几匹高头大马跌跌撞撞地跑来,脚步虚浮,没跑几步便倒在了地上,吐起了血沫,不知是受了毒,还是跑炸了肺。
泠鸢立刻就认出了那两匹马,“主子,是九阙和钦北的马。”
我冷笑了声,“走,去瞧瞧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做他们的拦路虎。”
我们又往林中走了几步,一路上瞧见了许多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皆是被一刀斩首,或是一剑穿心的狠辣功夫,正是九阙两人的手笔。
确定了他们在此处,我们的脚步更快,终于在荒林最深处找见了人。
他们二人被一众黑衣人围在中间,不知与这起子人鏖战了多久,已是疲惫不堪,脸上身上都挂了彩,持长兵的手都在颤抖。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又朝着他们二人攻去。
不消我开口,泠鸢与九阙便已飞身上前,拿了兵器与刺客们缠斗了起来。
一时间,林中血腥味弥漫。
我倚着坡上斜生的大树,好整以暇瞧着他们过招。
说是过招,其实也不过就是雪蛟几个单方面的屠戮,若非是九阙和钦北两个人实在疲乏,只怕再来一百个都不是对手。
有两个刺客瞧着形势不对,扭身欲逃,被我扔出的柳叶刃抹了脖子。
“杀人多者,本尊赏黄金万两。”我笑眯眯地道。
雪蛟斩了一人首级,甩着刀上的血抬头看我,“主子,属下不要金银,只求不去念书成不成?”
我笑了声,“你再耍嘴,本尊即刻便将你送去学堂。”
雪蛟轻叹一口,刀挥得愈发用力,窣窣破风。
泠鸢偷笑,手中长鞭快如雷电,灵蛇似的卷了一人腰,扬得高高,信手抛在地上,摔了个筋骨崩裂,七窍流血而亡。
不多时,这起子刺客便被杀得片甲不留,一个活口都没了。
雪蛟用尸体的衣裳擦干净了刀上的血,单膝跪下,拱手对我道,“主子,都已处理干净了。”
我点点头,提着衣摆从坡上走下去,九阙与钦北立刻上前来。
九阙面上擦了一道口子,已结了痂,血红的一道,给他的面容更添凶戾。
“主子,这些人是追着公主而来,从北凉一路追至此,想来是那老妖婆不想叫公主来投奔主子,所以才派了人来劫杀。”
“属下觉得九阙说的不对。”钦北忽然出声反驳,“这些刺客腿法不赖,不像是大内的招式,倒像是从上清萧家出来的。”
上清萧家。
又是萧家。
自从那次遇着了那刀客之后,我便处处都能听着与萧家有关的消息,真是巧,巧的都有些出奇了,就像是有人刻意将这些消息放与我听的一般。
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我咬牙狠笑,从齿关里挤出几个字来,“待武林盟会了了,本尊还得去上清拜访一下萧家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