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总裁豪门>风从盐湖来>第173章 旗开得胜

杨妮也非常清楚的想知道,麦苗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这件事情中,他到底充当什么角色?是知情不报,还是报了不解决?

刚才张总的那一番话,的确是让她心中产生了无限的迷惑。

杨妮慢慢的往工厂那边走,廖组长等人已经在等候她,看见杨妮他们多少还是带着点尊重的。

“杨厂长,您总算是来了,今天潘部委在我们有很多话不能当面说,现在我们有一些情况需要找您核实一下。”廖组长还是那么客气,眼睛里面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神色。

杨妮的嘴角带着几分笑容:“好的,廖组长,我们会接受您的询问,也会配合您的工作。”

廖组长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办公室,整个调查组的人都在他们对现场进行了排查,又跟工厂上的工人们询问了一些情况。

“杨厂长,请问项目叫停是张总个人的行为,还是因为确实是上过会?”廖组长显得亲切了一些很温和的问道。

杨妮由这句话就能推断出,已经有人向廖组长汇报,说麦苗在这一次爆炸案子中,的确是参与过了,更多的是公报私仇。

杨妮会心的一笑:“廖组长,关于盐湖上面的日常运转我已经不参与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那麦苗教授回家之后没有跟您提起过吗?”廖组长继续温和的问。

杨妮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们在家里很少聊工作的事,因为我跟他的观念不同,他接受的是德国机械化工的教育,我接受的是英国和美国二次工业革命时候的影响,即便我们俩是母子,但是在工作上还是互不相让的。”

说起跟儿子相处的行为,杨妮就有说不完的话,廖组长也表示能够理解,慢慢的打开了话匣子:“对,我跟我父亲也是一样,我父亲做的也是监察的工作,但是我父亲更多的是以人为本,而我认为要讲规矩讲规则。”

“两代人的理念不一样,所以导致很多行为方式也是不同的。但是我相信麦苗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如果说发生了原则性的错误,麦苗不及时上报或者不及时处理,就违背了做人的原则,而不是违背了作为教授的原则。”杨妮说这番话的时候义正言辞,眼神坚定。

廖组长渐渐的明白了,杨妮其实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他们的交谈非常顺利,廖组长又说道:“被关在化工室的那些人,除了张总以外都没有醒过来很多问题我们也是非常疑惑,只能找张总询问。”

“我知道,张总跟我说过了。”杨妮说完这番话,缓缓的站起身:“廖组长,如果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稍微等一等,我和你在镇子上走一走吧。毕竟这个地方才是真正的盐湖,我们也想到盐湖的里面去看一看。”廖组长也站起来跟身边的人做了个手势,随后他们收拾了东西,一些人跟着杨妮到盐湖上看。

盐湖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即便是在初春的季节,在盐湖上看不见万物复苏,只能看得见人生百态,在盐湖上看不见绿满人间,只能看得见一片白茫茫。

湖倒映着天,天就在湖里。

廖组长迎着风和杨妮走在一起:“杨厂长,以前听说你的事迹是我非常崇拜你,当我今天真正踏上了这一片土地,我又觉得你一个女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刚开始是为了自己,后来为了儿女,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了谁一辈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可是多少人的一辈子也就是这么忙忙碌碌。”杨妮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迎面的风吹到她的脸上,即便是在春天,盐湖上的风还是吹的人头疼,吹得她的骨缝都在疼。

廖组长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您说清楚,希望您一定要承受住,刚才省医院那边来电话了,有几个人吸入的废气比较少,窒息的时间比较短,所以醒过来了。麦苗教授吸入的废气太多,窒息时间比较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廖组长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非常沉重的,那双眼睛充满了亲切感。

廖组长又接着说:“杨厂长,麦教授在昏迷期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的时候我们工厂不会给他发任何一分钱工资也不会给他发抚恤金,因为他还活着,还有一点就是作为植物人,他每个月都需要一笔费用,这笔费用也是您个人承担。”

并不是盐湖上面不讲人性,而是事情没有查清楚,只能自己垫付,等事情完全查清楚了所有的费用都由单位报销。

杨妮的眼角含着泪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好像没有要结束的样子,最难熬的终于还是来了。

廖组长紧紧握住杨妮的手:“杨厂长您放心,我们一定要尽快查清楚原因,不会偏偏偏信个人的一面之词,你要相信自己,相信麦苗,你也要相信我们的单位。”

杨妮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廖组长,我相信调查组上面把你们派来就是对你们的信任,而我更相信盐湖,我守着这一片盐湖,不管是麦苗还是麦子,不管是麦安琪还是杨小桃,我都会让他们未来过得很好。”

杨妮对自己很自信,对盐湖也很自信,可是这一仗终究还是张总打赢了。

张总现在拿捏着她的人生,麦苗的清白,杨家未来的发展之路。

杨妮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潘博文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等着杨妮吃晚饭,可是杨妮一点胃口都没有。

“怎么了?自从你从工厂回来就心事重重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我们说说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潘博文看着杨妮这副模样忍不住问。

杨妮叹了一口气:“最近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博文,可能接下来我还是要回到盐湖工作。”

“为什么担任什么工作?还是副厂长吗?”潘博文事无巨细的,问得非常清楚。

杨妮一阵沉默,始终不说一句话。

还是记得自己的母亲,40多岁的时候已经很少下盐湖了,而那段时间正是她的弥留之际,每天靠大量的吸烟缓解身上的疼痛,最后就连止痛片都没有用了。

如今天气变幻的时候,或者天气很冷很冷的时候,杨妮的身上关节都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这也是当年为什么没有答应潘博文的原因,自己抱着一个病躯,如何能给别人当妻子,这就会给别人造成很大的累赘。

潘博文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问道:“是不是麦苗那边有消息了?你跟我老老实实的说,不许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他们说麦苗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麦苗那么年轻,还不到30岁,安琪还这么小,更正是好玩的时候。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事情都是变幻无常?”杨妮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天不喝两杯酒,可能就没有办法入睡。

麦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妈,那有没有说麦苗以后怎么办?我们是接回来还是在医院照顾?”

杨妮摇摇头,现在的她六神无主,很希望卖和平在,母亲在,舅舅舅妈在,他们在,至少还有一个商量的人,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麦子思考了很长时间,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妈,你早点休息,其他的事情不要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怎么还能让尿憋死。”

她的笑容是那么苦涩,那么不自信,麦子也知道,他无非是在给杨妮信心,也是在给自己信心。

潘博文惊讶地看着麦子,也在给杨家寻找一个新的出路:“麦苗的学历高,但是麦苗现在昏迷不醒,杨妮完全没有学历,如果安排在盐湖上工作,只能做基层的工作,一个月一两百块钱的工资完全是不够支付,麦苗现在在医院的费用的。”

“我和麦苗之前攒了一些钱,应该是能度过一阵子的,但是这一阵子度过了以后应该怎么办?所以我想了很久,我明天还是去找张总,以后我还是下盐湖吧,张总现在需要我,只要我认真工作,麦苗的生活费就不是问题。”杨妮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非常真实的想法。

潘博文垂下头:“杨妮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记得你们国外还有资产是不是真的,如果有的话可以拿去变卖,至少能够撑一阵子了,安琪以后的手续费也有了。”潘博文知道,这是他们都不愿意说起来的一件事。

杨妮摇摇头:“那笔钱是在银行,需要麦苗和我两个人同时去银行才能将钱取出来,而且当时为了防止麦苗,将来是一个纨绔子弟,钱是按照每个月能取出来多少,那就意味着我们要在国外生活。”

麦子以前很少为了钱着急,杨妮就更不用说了,自从出生下来,杨刚就下盐湖上盐湖拿钱喝酒吃肉日子过得非常富裕,根本不需要为了钱操心。

今天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真是为了钱操碎了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博文倒是想帮忙,但是没有一个人为了一个朋友,每个月都会给很多很多的钱,况且潘博文也有老母亲需要养。

杨妮和麦苗麦子已经陷入了困难的境地。

潘博文突然又冒出来一句话:“杨妮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好的,如果已经查清楚了,爆炸跟麦苗的个人行为有关,那么你们将被起诉,所有的赔偿款都由你们来还,那就意味着你们还没有开始工作,就欠了盐湖上一大笔钱,可能这辈子都还不完。”

杨妮此时觉得头疼,还没开始工作就已经负债累累,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电话突然响起来,打破了他们现在的痛苦,来电话的正是林如君:“阿姨你放心吧,我会在省医院照顾麦苗的,盐湖上面的工作您就帮我辞了吧,我以后安心的照顾麦教授。”

“小林这怎么可以,咱们两家非亲非故的,我们过一段时间就把麦苗接到家里。”杨妮心中非常感激林如君,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困难的时刻,分不开人手的时刻,是这个小姑娘帮助了自己。

林如君却马上说道:“我们还是坚持在省医院进行治疗吧,我不相信按照麦教授的为人会让自己成为植物人,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林如君唯恐杨佳不给治疗,已经很着急了,随后说:“阿姨,我求求你了,不要给麦教授放弃治疗。”

“小林你放心,那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可能放弃治疗呢?我一定会让他好好的。”杨妮挂了电话,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让麦苗回来,回来了可能一辈子就醒不过来了,接受治疗就还有醒过来的可能。

这个夜晚杨妮并没有睡,她披着大衣在门外看着天空,心里十分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麦子在屋子里看见了杨妮发愁,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头发也大把大把的掉落,意识到这个家如果没有人撑起来,可能就会倒了。

办公室里,张总的手里拿着一根烟,桌子上是这个月的报表。

“看看你们这个月的业绩,工厂是停工了,可是我们还有原材料可以卖,那些工人们全部都到盐湖上去,运输队盐湖工人搬运工人全部都动起来,都给他们安排上,又想要工资又不想干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张总在拍桌子。

杨天海微微称是另外几个副总也不敢说话,张总继续说道:“现在这些事情已经够我焦头烂额了,你们能不能给我省点心?工人们一群一群的闹着要罢工,闹着要工资,还有人经常打架斗殴,喝酒赌博,咱们盐湖上的治安什么时候这么混乱过?调查组还没有走呢,一切责任都需要我担着……”

张总还在继续骂那些人,抬起眼眸的时候看见了麦子,麦子是易胖体质,这段时间在家里休养,坐月子,慢慢的又恢复了以前的微胖。

麦子的眼睛十分明亮,头发乌油油的,和杨妮漂亮的时候很像。

“哦,麦子来了,赶紧进来吧,找我们是不是有事啊?”张总看见麦子来就好像看见了亲人,立马站起来嘘嘘寒问暖,杨天海也倒端茶倒水。

麦子咳嗽了两声,坐在椅子上说出了今天自己的来意:“张总,我找你有事。”

麦子开门见山,今天他不是代表自己过来的,而是代表杨家前来谈判,麦子的身后是潘博文,潘博文样装是来视察工作,慢慢悠悠的晃到了这个办公室。

“大家都在忙了,我过来看一看。机器还在修整升级,估计这个月就能完成。”潘博文进来之后,张总立马让坐。

潘博文倒是没有客气,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张总和方总刘总几个人留下,其他的人先离开吧。我们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说太多人了在场不好。”

潘博文说的这句话很显然是有点针对杨天海,杨天海立马会议带着几个车间主任,还有运输队长赶紧走。

张总去把门关上之后,慢悠悠的说道:“潘部委到底有什么指示?”

“不是潘叔叔有什么事,是我叫潘叔叔来给我壮胆,我们需要好好的聊一聊,我相信在此之前我妈已经找过您了,对吧?”麦子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她和杨妮完全不一样。

杨妮给人总是冰冰冷冷,不善言辞,不爱说话,偶尔露出一个笑容,很甜很美,但是也很高冷。

杨妮给人却如同春风吹过一般,仿佛很好说话,说起话来就像山涧中的泉水流动那么好听,给人感觉是可以交流,可以细谈的。

张总坐在沙发上和几个老总面面相觑,终究还是点头:“是啊,杨厂长来找我们谈过,但是杨厂长特别交代,不让我们跟你说。”

“我妈年纪大了,又咳嗽又有病,下盐湖下不了几次,如果命上盐湖,你们是不是还得负责,还得赔一笔抚恤金,而我作为我妈的独女,肯定会没完没了的跟你们闹。这样的后果你们想过吗?你们不要只顾眼前,不要听杨天海的。”麦子上来就开门见山,丝毫没有用客套的语言说客套的话。

潘博文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对于麦子还是忍不住刮目相看,这个孩子说话做事还是非常靠谱的,知道打蛇打七寸。

张总因为爆炸事件现在还被部里调查,如果再因为杨妮这样的老领导突然离世,或者说意外离世,恐怕又要担起更大的责任。

张总重新启用杨妮这张牌,也是没有选择,如今麦子的到来就是让他的选择更多了一个,而且还有多方面的保障。

张总要有兴趣的看向麦子:“麦子,那你跟我说说你的详细计划,你到底还有什么?”

“我妈要是来当一个顾问,那也是可以的,但是我妈绝对不能下盐湖。”麦子下了最后的通牒,随后用一种明确的眼神看向潘博文,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潘博文当然也意识到今天麦子叫自己是来做什么事情的,于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杨妮的年纪毕竟大了,身体的五官感官系统已经不如当年。设备需要升级,人也需要升级。张总是明白人不会不知道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关键时刻潘博文的这一句话,倒是让张总警觉了起来,张总的心中也在盘算着一笔账,的确是现在说的这个样,杨妮的年纪大了,也许下到盐湖没有几天就不行了,根据签署的合同,还需要发放一大笔的抚恤金。但是麦子不同,麦子只是普通工人。

“潘总果然比我们更适合当资本家,人的生死存亡,安葬问题都考虑进去了。麦子说说你吧,如果我们用你,你能提供什么技术?”张总对麦子也向来是毫不客气的。

麦子喝了一口茶,神色十分从容淡定,她今天来找张总,其实自己一个人来就行,叫上潘博文,无非就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

麦子不紧不慢。说话也是有条有理:“杨厂长能提供的技术我也能提供,并且我身强体壮,还能为盐湖提供更多年的帮助。”

“可是据我所知,你的母亲并没有把家里的独门绝学传授给你,你真的能当好一个晒盐女吗?你真的能为我们盐湖作出牺牲和贡献吗?”张总提出了质疑,张总的光头时刻闪着剔透的光芒,折射出了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绞尽脑汁算计别人。

麦子侧着脑袋,那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张总:“我们家的技术,一则是靠天赋二则是靠传承,如果我妈不传给我,难道我妈还能传给你啊?”

潘博文喝了一口水被麦子傲慢的语气差点笑喷,收拾这些领导还得是靠麦子。

麦子仰起头,又继续说道:“只要我愿意下盐湖,我妈不得不把家里的技术传给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必须得给我妈也安排一个工作,让她无暇分身,只能让我下盐湖。”

“那是当然的,杨厂长一直是我们非常敬佩的人,这些年对盐湖也有很大的帮助,她永远都是我们的顾问。”张总笑着又说了一句,而这句话他是说给潘博文听的。

潘博文对于张总的安排非常满意,微笑着点点头:“在调查组明确责任之前,你们盐湖上的人不能乱说,只能说事实,因为麦苗小孙他们其他几个人迟早会醒来的。你们的谎言迟早也会被戳破。”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警示,张总也明白,这句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麦子打了一个哈欠:“张总,接下来就谈谈我的薪资待遇问题,我为了盐湖身先士卒,冒着生命的危险还有病痛的危险,一次次的下盐湖,如果只是领普通人的工资,你觉得我会干吗?”

“当然当然,我们盐湖是最人性化的,不可能亏待任何一个工人,你说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如果还是当初的5万,那绝对不可能,5万是针对像杨妮这样的高级顾问。”张总知道自己找别人和别人找自己,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价格。

身后的刘总也说:“麦子,你千万不能狮子大开口,你也知道现在盐湖上非常困难,即使你说了一个不可能的天文数字,我们也没有钱发给你。”

“行,那就1万一个月,每个月我要看到现钱。这样总行了吧?”麦子已经做出了最后的让步,他玩这个价格,他看了看潘博文,潘博文颔首,表示这个价格也是可以接受的。

张总想了想,和身边的几个副总做了几个手势,最后说道:“行,可以没有问题,我们先签署一年的合同,一年之后你的工作岗位还是需要我们调整。”

“没有问题,这一年是我们杨家最困难的一年,度过这一年后,我们再说后面的事。”麦子也觉得这件事情可行,也就没有往后面谈。

张总让身边的几个人去准备合同,自己则跟麦子,潘博文在屋子里喝茶。

潘博文轻声的说道:“机械修得还不错,进度也很快,这一次升级可以加大产能,作为杨妮的好朋友和以前的老搭档,我现在必须要跟你说清楚一件事儿,我们盐湖将永远聘请杨妮当顾问。”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张总连连称好。

麦子拿到合同之后,踏着沉重的脚步,从工厂办公室走回了家中,潘博文一路跟着她:“明天开始你就要下盐湖了,一定要注意保暖,拿一个保温盒,里面装着姜汤,上来的时候喝一口。”

“谢谢潘叔叔,我都知道了。明年我给你们送一个专门的研究机械的过来,你们俩搭班子,我这辈子都不希望再有人往盐湖里面跳了。”潘博文说这句话是给杨妮听的,也是自己的夙愿。

潘博文经常做梦,还能梦到当时的那个小女孩名字叫做杨妮,进厂手里拿着几根试管,或者拿着几个塑料袋,只要有需要扑腾一下,就往盐湖里面跳,再拿着采集的样本上来。

又或者能梦到一个小女孩从盐湖下上来,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高兴的跟大家说,我们重点采集这一片,挖下去三米左右,然后开始重点采集。

这个小女孩每一次说的都是对的,这个小女孩每一次的推测都跟实验数据差不了多少。

潘博文驻足看着远方,风从盐湖吹来,带着咸咸的味道,也带着回忆的味道。

“麦子啊,以后盐湖就交给你了,等盐湖过了这一段艰难的时刻,你也要像你的父亲母亲一样好好的学习,好好的发展,不能一辈子都在水下过生活。”潘博文。说这些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不仅是对麦子的愿望,也是对杨妮的愿望。

麦子重重的点头,突然想起来一年前舅舅去世之前专门说的那一句话,养家的女人如果不是没有饭吃,绝对不能下盐湖。

她们也以为从此之后逃离了下盐湖当晒盐女的命运,没有想到宿命难挡,她们终究还是一个一个又下了盐湖。

麦子回到家,杨妮已经拿着棍子在等她:“麦子你给我到屋里跪下,跪在你爸的遗像前。”

麦子知道以前最喜欢上演的一幕,终于还是来了,这一次他倒没有拒绝,也没有哭哭咧咧,反而是很干脆的跪在麦和平的照片前。

“小时候我罚你跪下,你总是又哭又喊又吵又闹,说什么也不愿意跪,但是还是去跪,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听话。”杨妮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麦子露出了一个笑容,都这样了,她还是尽力哄老人开心:“本来这件事就是我做错了呀,我抢了我妈的饭碗,我妈罚我跪不是应当的吗?”

“可是你什么都不会,你下盐湖还能做什么?”杨妮差点哭出声来,手也在颤抖,高高举起的鞭子这一次始终没有放下。

麦子倒是不以为然,一副坦坦荡荡,嬉皮笑脸的说:“我这不是有你吗?有你在你会指导我技术的。”

“你这个死丫头每一步都已经算好了,就等我往里面跳是不是?”杨妮破涕为笑,坐在主位上:“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麦子,我告诉你当晒盐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从5岁跟着我妈下盐湖,可是你呢?你这些年什么都没干净,顾着吃喝玩乐。”

麦子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一切都要重新学起,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知道,所以我愿意选妈,你的年纪大了,麦苗现在又昏迷不醒,如果我不努力的话,我们家就要真的垮了。”

“好,既然你愿意,明天开始咱们就去盐湖,我先教你最简单最朴素的判断方式,然后你要开始看书,你父亲和我留下来的笔记你都要看,白天下盐湖晚上看书。”杨妮早已经把一切都规划好。

杨妮又轻轻的说:“麦子困难只是暂时的,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当晒盐女,所以我们在赚钱的同时也要开始提升自己,等到能转型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型。”

“妈,我知道了。”麦子突然变得乖巧了起来。

有些人长大真的就是一瞬间的事,麦子小时候是家里最得宠的一个,如今长大了,也是家里最受苦的一个。

杨妮将麦子扶起来:“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做饭去。”

麦子嬉笑着进厨房,杨妮则担起当年舅舅舅妈的角色,在家里看孩子。

过了好一会儿,杨妮突然也跟着进了厨房:“你还没跟我说。张总答应给你每个月多少钱?”

“一个月1万块钱,我只签了一年的合同,这一年之后我们再看别的,我觉得一年时间够了,麦苗也许就醒过来了。”麦子也没有犹豫,跟杨妮慢慢的商量着以后的规划。

杨妮思考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这个价钱倒是也没有让我们辱骂先人,也足够让麦苗住院,还能存下来一部分,麦苗的父亲在国外的银行存了一笔钱,正好可以给安琪以后长大做手术。”

“妈妈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非常想知道,到底麦苗是不是我的亲弟弟?国外留下来的钱又是怎么回事?”麦子问道,她也知道问这句话对于自己的母亲来说是不公平的。

杨妮看着远方,又看看炉子的熊熊燃烧火焰:“多少年了,没有人敢问我这个问题,就算问了我也不会回答。麦子,你们这代人和我们那一代人不一样,我们会为了自己的理想牺牲很多,但是你们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杨妮默默的离开,麦子始终也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潘博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了,他已经喝得稀里烂醉。

杨妮正在院子里面散步,看见潘博文回来,忍不住上去扶了一把:“都跟谁喝酒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了几个客户还有专家团队,他们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了,机器改造也已经进入了尾声,杨妮,我现在郑重其事的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要如实的回答我。”潘博文借着酒劲,伫立在杨妮的跟前。

让你看见认真的潘博文,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两个人。

潘博文这些年了,一直没有改变,如今除了两鬓斑白的头发,其他方面都像一个少年。

杨妮微微侧,过身转过头:“有什么话等你清醒了再问,现在喝醉了,我就算回答你,你也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不行,我必须现在清醒了,很多话就不敢说出口了。”潘博文变得很严肃很认真:“如果我现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北京,你愿意吗?”

“博文你也知道,现在正是我们家困难的时刻,我不可能跟你回北京,把孩子们都扔在这。”让你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潘博文的邀请。

潘博文笑得很苦涩,两行眼泪默默落下:“妮子啊,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问你这句话了,等我回去我就要结婚,我的母亲已经很大年纪了,她最想看见我结婚生子。”

“好啊,恭喜了,姑娘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别人。”杨妮如释重负,她是发自内心恭喜潘博文。

她和潘博文始终只能当朋友,当故人却不能当情人。

潘博文坐在院子的椅子上,看着天空的星辰:“姑娘是个好姑娘,也就二十多岁,长得也还好。”

“这么小的女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疼爱,不要随便欺负人家,知道吗?”杨妮一边交代着。

潘博文不断的点头,不断的哭:“杨妮,我觉得我背叛了年少时的我们。”

“哪有什么背叛不背叛,其实我们都是在向生活妥协,你趁着年轻也许还能要个儿子。”杨妮总是带着笑容跟潘博文说话。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从来都是急赤白脸,从来就不能正常说话都是靠嗓子吼,谁也不服气谁。

潘博文伸出手帮杨妮理了理鬓边的头发,举动中有一丝亲密:“杨妮,你可老的真快呀。一年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中年妇女,这段时间遇到了这么多事情,你却变成了一个老年人。女人啊,还是年轻的比较惹人爱。”

“去你的,赶紧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你才老,你全家老。”杨妮气急败坏站起来狠狠的给了潘博文一脚。

潘博文哈哈大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回去的路上每走一步他的眼泪就流下来一行。

是时候跟年少的自己告别了,他等了杨妮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跟少年时的那个女孩说再见了。

次日早上潘博文不告而别,回到了北京,一个月后潘博文寄来了他的结婚照片,还有一袋子喜糖以及一张汇票上面是给杨妮的钱。

麦子和杨妮正在院子里逗小孩,接到了潘博文的照片,打开一看,麦子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笑容,十分八卦的看向杨妮。

杨妮不由得脸一红:“死丫头,你看着我做什么?”

“要不说我潘叔叔长情呢,找了一个20多岁比自己小将近20岁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我怎么越看越像你呀?你年轻的时候不就是长这副模样吗?”麦子啧啧称奇,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安排。

杨妮抱着麦安琪:“我年轻的时候跟这个姑娘的确长得很像,可是这个姑娘应该也有吸引潘博文的地方吧。”

潘博文和杨妮此后再也没有来往,后面杨妮听去北京的人说,潘博文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孩,那女孩的照片,杨妮也是看见过的,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麦子在签署合同的第二天,就被一群人簇拥着下了盐湖,杨妮只能暂时把两个孩子交给邻居照顾,自己去为麦子保驾护航。

一路上杨妮对麦子不断的交代:“我下盐湖是童子功,你这个年纪才下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看见有不对的地方就赶紧上来,还有不要在盐湖下面游的太远。”

“知道了妈妈,你真的好啰嗦,你这句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麦子多少有些不耐烦,其实第一次下盐湖她是非常紧张的。

话虽如此,可是麦子的手紧紧握住杨妮的手:“妈,如果我在下面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能感知到什么东西,或者说能尝出什么味道,那怎么办?”

“怎么可能让你那么快掌握家族绝学?我看报纸上面刊登的武侠小说,人家还需要练上十年八载的,你这还是刚刚开始,你今天的任务是能赶下去,我把绳子放多深你下多深,这就是你的成功。”杨妮对麦子如今又多了一些耐心。

小时候杨妮特别忙,麦子总是不能陪伴在身边,如今一个老了,一个成年了,她们互相陪伴的时间却多了起来,甚至是连工作都要在一起。

杨天海还是亲自过来给他们开火车:“今天可是我们麦子第一次下盐湖,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妮子啊,你教麦子也是教,多教一个人也是教咱们的,绝学可不能失传了,所以我把我的小女儿也带来了,你也一块教一教。”

杨天海将身后的一个小女孩推到杨妮的跟前,小女孩的名字叫做范七姑,是杨天海第七个女儿。

因为杨天海当时是上门女婿,所以当时孩子起名字的时候也比较随意,也就姓了范。

范七姑也就十六岁左右的年纪,怯生生的看着杨妮和麦子:“姑姑,表姐。”

叫人的声音也好像蚊子叫一样,风太大了,他们根本听不见,就只是看见这个小女孩嘴巴动了动。

“杨天海,我可从来没有说要手把手把要教你的孩子。”杨妮一阵嫌弃,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小孩,麦安琪和杨小桃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精力。

杨天海尴尬的笑笑,一边开火车一边看着前方眼神之中露出了一股狠劲,心中嘀咕:你教也得交,不教也得教。

范七姑看见杨妮和麦子对他都不怎么热闹,难过的垂下头,正好对上杨天海的眼神,杨天海说过,如果今天不能让杨妮叫自己技术,她今天就不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