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晁北地的一处城里,容雪姬带着季翎停了下来,入了一个客栈。
毕竟,也只是念她身子经受不住,才急冲冲的带她离开了那片苦寒飘雪之地。
要穿过半个南晁啊,她一想到要赶这么久的路,一下子焉了,得找点乐子。
“师尊,请您用茶。”
小女孩怯生生的双手奉上茶杯,眉目低垂,椅子上的倚着的容雪姬看过去,便又见小小的一个雪白小人。
这小徒弟,就是乐子。
回想起小孩笨拙的用着不熟悉的茶道,到底没有开口纠错,也没有就此说不用讲究。
毕竟,开口让她表现,不是开口让她丢脸。
“你也吃一盏茶。“
她转念一想,或许这般小孩家中不吃茶,便又淡淡的补了一句。
“如若不耐的话,喝白水也成。”
看着小孩没有吃茶,而是转头倒了杯白水,心中想到。
果然,没有小孩喜欢吃茶,这个念头很快被后续的正事压下。
“之后要查探你的身体,顺便给你增买衣物。”
“此后,修仙求道,千百年如一日,和尘世间一别两散了。”
季翎应了一声,倒了一杯白水,搁在了桌面上,倒也没喝,而是侍立在了容雪姬的椅子旁。
容雪姬说这些话,只是恶着性子想要看见小女孩的反应,对千百年岁的恐惧,一丝一毫也没有。
好吧,说不定凡人对长生是最原始的向往呢。
只是,欣喜也没看出来。
啧,喜怒不形于色,这小孩怕不是帝王种,然后权力斗争失败,就此沦为牺牲品。
又老神在在的想了想一些有的没的,想了下话本里面的人间故事。
不知不觉一杯已经饮空,她放下茶碗准备带着出门,仪态刚刚做足准备起身,下一刻就发现茶碗已经添满了新茶。
。。。。。。
也不是不行,只是这茶是店里的便宜货,偏生还要喝出一副淡然样子。
哎,这是徒儿的一片孝心啊,她想到这,边侧目打量旁边的小团子。
哟,这小人眼神空泛泛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只是怔怔的望着茶碗,好似随时准备添茶。
。。。。。。
由她去了,亲近不是片刻而成,待会还有买衣物这事呢,想必这小娃买新东西,多少能露点自在。
很好,为啥要自己不自在然后让她自在呢?容雪姬只觉得自己突然不自在了。
她恶劣的搁了茶碗,一手将旁边的小孩抱起,然后扣住了小孩的手腕。
小孩遭逢了变故,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回神看见眼前放大的脸,又猛然挣了一下,手被扣住才明了发生了些什么。
“别动,我检查你的经脉。”
“如若灵气错乱,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
季翎轻轻的重新侧坐在女人的大腿上,乖巧的垂头敛目,容雪姬一直要看的小女儿作态,一下子现了十成十。
这么可爱乖巧的小雪团子,若让人看见了,忍不住怜惜,只要开口,什么都要答应她。
只是容雪姬已经闭目凝神,小心的操着灵气在这小小的人儿里面走线,生怕伤着了一点。
自己的徒儿,要是走线的时候弄出了问题,不得用好多天材地宝才能补回来。
不可以。
只是越检查,越惊喜。
这小娃一点暗伤都无,身体没有任何淤积,好似一块天生通透的宝玉,而且对灵气有些许的粘附感,身体不自觉的截留下了渡过去的灵气。
这是什么天生的人儿啊,这等资质,一定是顶级灵根,很好,这下无论如何都得是我徒弟了。
她睁开眼,想要打量这个认定的徒弟。
于是便看到了规规矩矩,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任由她检查的季翎。
“你,”
容雪姬还未说完后续的话,就看见小女孩仰头望着她。
一双蓝眸,湿湿润润的,窗外的光招进来,透着亮,容雪姬一时间只觉得好像两汪春潭,无一点寒意。
原来,蓝瞳也不只有冷冰冷雪。
原来,小女孩一样的年纪,可以如小女孩一般。
她心里又软成了一片,轻轻补充完了后半句,随后垂下头,用额头轻轻碰着她的额头。
“很好。”
人身检查灵根是一个复杂且有难度的操作,毕竟灵根只是一个概称,它只是生造的一个词。
所谓的灵根更像是内府的喜恶偏好,经由经脉将灵气散布全身,这样灵气便有了属性。
更何况直接脑域渡灵,这样虽然能从头到尾的渡过经脉,顺着梳理一番身体,适应一下灵力的冲洗。
也同样是因为脑域渡灵,一旦出了差池,念头一收一放,灵气就截断了,离了控制的灵气自然消散,不叫人受伤。
除了放灵气那个人。
强行中止持续的灵力输出,并且是启于脑域,再谨慎再缓慢都不为过。
容雪姬感受到了一点点害怕,要做这般亲密举动的时候还未觉得有什么问题,做了才有些后怕,下意识的拢进了这个小孩。
还好小孩乖巧,微微挣扎了一下,就任由她贴着了,浑身也是放松的,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给她的经脉查探生些不痛快。
莹白的灵气微微透着季翎的身体发着光,全身的经脉缓慢的充斥着另一个人的灵气,她瞥向自己的双手。
白玉似的小手透着清水般的蓝绿线,一点点的钻进袖口,倒显得有些妖异了。
酥麻的感觉迟缓缓的传来,从头顶一点点往下延,她的眼神一点点的迷蒙。
就好像那年泡水泡久了一般,整个人失去了控制,溺在温水了,脑袋被水按着下沉,要喘不过气了。
“小孩,这是新的茶叶。”
“叩头敬茶吧,之后称我为师父。”
想来结果是满意的,季翎心中暗自舒了一个口气,眼前女人这般作态,应当,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季翎轻轻的嗯了一声,乖乖的应下,然后从女人身上下来。
拿着桌上茶叶全神贯注的回想过去见着的茶道,过了片刻才一丝不苟的拿起了茶盏。
只是她的这些纠结,没叫容雪姬看到。
先天满冰灵根?先天满水灵根?先天满雪灵根?
这般天赋强得有些没道理。
内府镇于胸口下处,也只是人胎肉身。
容雪姬知道一些其他法子,她自己也有灵物的痕迹。
只是,天生的,这般天赋。
回想起之前灵气渡过全身,一点点勾出了徒弟宝玉般通透的身体,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是人身。
非人材。
要是,要是这般身体是她的话。
“师父,请用茶。”
眼前小人才勉强过了椅子高,正端端正正的端着茶仰着头,恭恭敬敬的望着容雪姬,眼里充满了拳拳孝心。
哎,要是这身体是她的话,指不定浪费了,眼前这小孩,可劲聪明,又这么听话,自己苦寻了这么久的传人,就得是她了。
她尽可能的想要展露些笑意,但一想到这是在确立师徒关系,生出的些温柔,又被压了回去。
她沉静的接过了茶,一饮而尽,随后径直搁在了桌上,眼神却直愣愣的盯着季翎,像极瞧见了稀罕物。
“乖徒儿,衣服脱了我给你检查身体。”
季翎一愣,眼神一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整个身体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轻轻抓住了衣角。
容雪姬一时不查,等到小人收拾好表情,带着倔强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了这话有些不对,找了些旁话做补。
“你如此年幼,还怕师尊看去?”
“无妨,长大后,我替你张罗婚事。”
下一刻,火红的衣服已经垂落,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季翎已经开始解第二层里衣了。
看样子,这个衣服还有好几层,也就继续开口安抚着。
“乖徒,别怕,你的身体很棒。”
“天赋人材,无须有些旁的怯意,为师,为师很喜欢。”
季翎低头轻轻应道,可能是从未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声音带了娇软和羞涩,偏生童声打底,让人听了不自觉的软成一片。
好乖。
容雪姬见她剩下的衣服只勉强遮住了大概,生怕她继续难为情,打算就这样检查,便轻轻去就她的手,想拉她过来。
谁知道这个举动像点燃了火一样,季翎一下子就如炮仗一般,狠狠的甩了一下她的手,脸上带足了羞愤和抗拒。
?
容雪姬自觉给足了偏爱和爱护,现在一下子想起来某人之前一直师尊师尊的叫,明明还没打算收徒呢。
现在才收徒了就这么不给面子,而且就脱个衣服?
不是,首先,她容雪姬,是女人。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胸脯,没有大到特别夸张,但是至少长眼都能不能忽视吧。
其次,她容雪姬,是仙人。
仙人在凡人眼里,不都是活了几百千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老怪物吗?
最末了,她容雪姬看着很奇怪吗,不像一个好人?
她看着很闲吗,会随便救一个陌生的小屁孩。
这个缘分还指不定是不是她呢,她才飞出去,满打满算也才。
不知道,大概一两天?
连南晁国都没出。
“跪下。”
季翎听到冰冷冷的声音,抬头便是一双湛蓝的冷眸,明明是看着她的,却视之无物。
这才是她,面容留不下痕迹一般冷淡,双眸盛不下物般无神,声音如坚冰寒冷。
容雪姬心中只觉得烦,怎么收个徒弟都闹心,是不是对她太好了点。
到底是为什么要收徒弟呢?
她想了下,自己在师傅那里也没学到什么技艺,自己这点东西,也没什么特殊,传不传下去,好似,都这样。
这三百年来,不都这样。
她手指一嗒一哒的点着桌面,看着眼前小人,像是认命般的,一点点的软着身体跪了下去。
脸上消去了愤怒,也没有多少残留羞恼,只剩下了一种神情。
好似在说,不都如此。
这小孩,娇娇嫩嫩的,确实硬气的直直的跪着,恨不得脑袋冒天上去。
好笑。
这么不服,倒是别跪,摆些这个姿态。
“你说要同我学仙术,却都不让我检查你的身体。”
“这般,我替你了却尘缘,坚定道心可好?”
点了点桌子,看见那个少女直直的看着她,神色里没多少波动。
啧。
皇家子弟的骨气和皇家子弟的无情,怎么就这么让人不舒服呢。
“你的父亲,”
嗯,没变化。
“你的母亲,”
嗯,没变化。
“你那个大哥?大姐?”
嗯,没变化。
则,这般还真不想收徒了,反正也只是喊了一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那个甚么国家,南晁?”
容雪姬也没有想得到她的答复,自顾自的往下说。
“南晁的开国皇帝叫,叫什么。好似有一串封号,记不太得。”
“李大名?嗯,对,书上说她叫李彻民。”
小孩无甚变化的听完了,直到最后容雪姬念了祖皇帝的名字,神思有了些许恍惚。
容雪姬心中一乐,这小人倒不是什么城府深似海的人,当面说她祖宗一下,便勾了些许记忆,看样子约莫有点崇拜。
到底是三百的年岁,多少有点作用。
“虽然她同我曾算是好友。”
“但如今,她的国家需要和亲来维持,你说,我灭了现在的南晁,算不算替你祖宗清理门户。”
她自顾自的添茶,又一边斜眼打量小孩的神色。
?
天生无情的帝皇种啊,对具体的家人没有什么感情,对家国有着这么强烈的反应,连手都在打颤。
“毕竟,记史书上会是仙人迁怒亡国,而非君王昏聩,致使江山沦落。”
少女垂下头去。
“到底,是有些许区别吧。”
说得又慢又缓,故意熬着性子的一点点把话往小孩脑子送。
“你看,只要这般,了却尘缘,就能同我修仙。”
“不想一些有的没的了吗。”
右手将才送到嘴边的茶碗又放到了桌子上,分明一点没喝,但是不重要。
反正小孩没看见,反正只要那一声茶碗撞桌子的声音。
正如容雪姬所愿,小女孩颤了一下,落下两滴泪。
她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孩,准备顺着她的话,饶了她。
她花了好多好多钱,下了好大好大的决心,之前还那么真情实感的给这小孩查身体有无暗疾,有无隐病呢,说放就放了,开什么玩笑!
只是小女孩端着嗫嚅的样子,轻轻的拉扯着衣裳,就着跪着的姿态,一点点的向着她磨过去。
显得可怜极了,如果发生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前,容雪姬怕自己会上手狠狠的疼爱一下。
只是现在,她不干了,得立立作为师尊的威严。
哇哦,这小孩把后宫争宠求怜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当皇帝真好啊。
要是是一个美人这番模样,这般活色生香,怕是圣人都得心软一下吧。
遑论有着情欲的人身,分分钟化身昏君哇。
很好,话本里写的事情成真了。
不过没事,到时候带山上去,天天给她看书刷题,轻轻松松把她这些毛病改了。
“还请师父,为我细细检查身体。”
本身就是侍立的距离,哪怕是再慢的磨行,也轻易的到了尽头。
小孩轻轻的靠着女人的大腿,两手轻轻环抱住女人的小腿,脸上漏足了依赖和信任。
雪白的发从小人肩上散落,丝丝缕缕落在胸前的空中,显得纤细又无助。
垂着头看下去,蜷着的身子全部都笼在红色的衣袍下,被雪白的发一撞,竟然有些超出了孩提的妖艳。
这小人,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不会有什么狗血宫廷故事吧。
在母子情深时,新晋宠妃赶到,然后眼里无所不能的母妃。
咳咳,不能想了,这么臆测小小小小辈,有点丢脸。
为了掩盖一下脑子里想的有的没的,容雪姬把她抱起,眼睛一秒不移的盯着小孩的身体看。
手也不停的摩挲,时不时放出灵力,去和小孩的身体感应。
“还请师父饶过我的父母兄姐,季翎会认真和师父学道的。”
好,好好,身体天生灵化,身体对灵力契合度拉满了。
太过满意的表情,让冷淡的眸子都好似柔软了几分,认真看或许还能发现内里的喜意。
容雪姬沉浸在发现宝贝的惊喜中,简直爱不释手。
对这小人的话全都应了,也没去分辨是些什么。
“嗯嗯嗯。”
也不需要去分辨些什么,本就没有的事。
好吧,有事。
那个谁,离火仙君吗,一听就是火灵根啊,能教吗,教不了!
得了结了。
直到小孩轻轻哼了一声,容雪姬这才从喜意中分出精神,看了一眼小孩。
只见小孩面上带了薄红,眼里有了水意,朝着容雪姬小小的说了声。
“痛。”
?
不应该是酥酥麻麻的吗,得,先天顶级灵根是这样的,情况特殊,合理。
好在已经查探完了,寸寸血肉都同灵力呼应,先天灵体啊,不带一点凡间肉身。
对,回去找找,看看这个是不是什么雪女、冰人、水魄,再不济也是什么大能转世,或者精灵寄身啊。
赚大发啦!
浅浅顺着她,以后提到这个小人,人们就会想到这小人的本事是谁教的了,哈哈哈哈。
实在是很美好的前景,非常棒的徒弟呢。
她停下手,轻轻的给小孩穿起了衣服。
“季翎,修道有一,尊师重道。“
”回去抄十遍师说,我便原谅你今日的不敬。”
小孩轻轻嗯了一声,应下了。
“修道有二,缘来自由,“
”你既然遇见了我,说明你凡尘已了。“
”这般,我给你取新名可好。”
小孩轻轻摇头,话却说得是愿意。
“同师尊姓都好。”
容雪姬垂头看去,不见半点不乐意,端的是乖巧模样。
“你同我修冰雪道,我便赐你泠,三水泠。“
”望你持有冰雪清爽之心,忌生冰雪冷僻之意。“
”如此,我再添陪字,之,季泠之。你看此名如何。”
这人合该取个冰雪名字,只是人万不可取化成冰雪。
还指望师徒情深呢!
都是钱啊!
“谢师尊赐名,泠之觉得很好,谢师尊留些念想,感受慈恩,泠之想孝之如母。”
?
你说得都对,但是我应该不是你祖宗的年纪吗?
超级加辈!
小孩轻轻的从女人身上下来,躬身跪地。
还有的第三条,夸她身体好的突然就不想说了。
“难得你有一片孝心,随我回府后,你变抄百遍孝经吧。”
她又打量了一下跪着的小孩,竟然看到小孩微微放松了一下身体。
?
她不会觉得我是生不出来,然后养女儿吧?
这次是搞懂了自己是女儿的角色?
啊?
我是认真的想要收徒啊?
这小人,总是喜欢想一些有的没的。
罢了,在帝皇家,总要多想,才能活下去。
“你去同小二提先备晚饭,然后再备半月的路上吃食。”
小孩应下,朝门口走去。
“再叫他寻批注最全的师说和孝经注本,赏钱你看着给。”
小孩转身,恭敬的听完,又乖巧的应下,出门去了。
片刻后,小孩回来将剩余的银钱给了容雪姬。
让她微微有些诧异,这银钱,竟然比想象的剩了许多。
“你未曾给赏钱?”
“回告师尊,吃食招待和店家说的无异,师尊已经做好了规划。”
“师说批注最全的是朱嗣黎大家的注本,孝经批注最全的是杨诚老先生的注本,这两本都在书馆有售,售价便宜。”
“打赏的话,给了些许碎银,半月吃食得好些操劳,就多多慰藉了下。”
小孩一件件报来,倒是分毫不差,这样看起来,仿佛自己多给了不少。
怎么个皇家子弟这么计较,花的我的钱,我都没计较。
“你这般能耐,有得教我,不若我称你一声夫子吧。”
“不敢。”
回嘴倒是挺快,怕是心里其实很有这个想法。
“那好,你回去再抄两百遍师说,没问题吧。”
“是,师尊。”
啧,这都应得挺快,就不讨讨价,商量商量?
那就不讲价。
“吃你的。”
容雪姬一指吃食,淡淡的让小人吃些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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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3间章 断翅
◎鸟儿折断翅膀◎
间章断翅
“宫墙三丈,隔开两个世界。”
稚嫩的童声,一字字的念着小册子上写着的话。
“阿娘,为什么一道墙就能隔开两个世界啊?”
六岁的小团子,对着跪侍着捧书给她看的女人问道。
“殿下,想必是这写这话本的没进过皇宫罢。”
女人一片柔色,想上手轻挂小孩的脸,到底还是只轻轻顺了一下小团子的背。
“那为什么说这皇帝不爱这个姐姐啊?”
小孩眼神充满了疑惑,好奇的看着女人。
“因为啊,这话本里的皇帝临时前,想的是江山,而不是那个人。”
“殿下,要是一个人死的时候,还想着另一个人,那一定是爱了。”
女人一片柔色,她虽然不识字,但仍然将自己心里的想法柔柔的讲了出来。
“阿娘,可是父皇也很爱母亲啊,虽然他也很爱江山,但是他也很爱母亲啊。”
小孩些许只是问着玩的,一时兴起问也就问到了。
女人也没有再说刚刚的话题,而是轻轻的看着小孩,等着后面的话语。
“对啊对啊,母上昨天才许我拿着大哥的新字去换新书呢。”
“大哥好厉害好厉害,写的字好好看,我要学大哥的字,不练那个什么严体刘体正楷了好不好。”
女人知道,现在看书时间已经结束了,当小团子发问的时候,就表示这项活动结束啦,马上要进行的是下一项活动。
她顺着小孩的手,将她轻轻拿下,右手顺着理了理她的衣裳,左手将话本揣进了兜里,漏出了桌上摆的,没有翻开的,漏出了书名封面的《德赋》。
“殿下,待会皇后娘娘就要来查你功课了,你莫要太过贪玩。”
“知了知了,早就记住啦,给我牵纸鸢,我要玩。”
女人倒也没有计较,因为她知道她的小殿下是何等的聪慧,唤人去拿大小风筝。
想了想,现在正是早春时刻,一篇嫩绿中,想必殿下看见红色,会更开心吧。
她轻轻哄着殿下翻开了《德赋》,自己去找新裁的红雀纸鸢。
“皇后驾到。”
太监唱起了到殿声,让她生生止住了脚步,朝着还未到来的人,朝着步辇的方向,跪了下去。
只有数十步路的距离,都走了大半了,都走到了正路了,生生不能再进一步,还需的把手中火红样的纸鸢,塞进不大的身子里。
皱了。
好好打理,应该能飞起来吧。
没关系,飞不起来也没关系,还没送出去,还能有新的,更好的,这只是第一次做这个样式的纸鸢,给小殿下做了那么多纸鸢,是越做越好了。
哪怕飞不起来,下一个纸鸢,一定会更好。
步辇队伍越来越近,一点点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片刻后声响后,她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轻轻拉了起来。
她悄悄的鼓了鼓肚子,只是这衣绸太过华贵,纸鸢还是点点的飘落。
“刘妹,我说过,你我当为亲姐妹,不用对我这般行李。”
那纸鸢落到了贵妇人的脚上,只是那夫人好似无察觉一般,自顾自的对她说着话。
“娘娘,妾身只是一届乳娘,不敢同天上的凤凰同比。”
那夫人倒是没计较她其它话,轻轻抬起了她垂着的头,脚上绕过了纸鸢,引着她往里屋进了。
“母上。”
那小团子端端正正的立正,然后恭恭敬敬的垂身垂首拱手行礼,嘴上板正的对着贵妇人喊道。
进门后,落在身后的女人自觉地停在门口侍立,静静的看着这对母女。
或者说这个小女孩。
刚刚还如教科书般正经的小女孩,一下子就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贵妇人。
“妈,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找大哥要了新的字,我要去换新到的书。你说了准我看话本的,我功课全做完了,夫子都夸我呢。”
那贵夫人轻轻的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转头无奈的看着门口立着的女人。
“兰姨她让我读书,你看我往后看了十页,多看了十页,你考我,我指定行。”
小团子又噔噔噔的跑前跑后,把书高高的举给贵夫人看。
“阿翎。”
小团子没应。
按照贵夫人以往的习惯,如果允了,就是抽查功课,然后就可以自己玩了。
没允的话,总是要说一些不喜欢听的话。
叫小人少玩,叫小人多看书,少叫阿娘看话本,少叫阿娘给玩意,少叫阿娘太亲近。
这个时候的母上,一点都不让人喜欢。
小团子径直的埋着头,生生贴在了一起,要大力才能拉开。
贵夫人回头,轻轻对着女人扬了扬门外的方向。
无声的,侍从落潮般退去,像是从未来过。
天还亮着,门合上只上了些许灰色,何况殿内有烛火长明。
“季翎。”
贵夫人生生将小团子抱了起来,一步步的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脑袋和小团子的脑袋抵着。
“妈妈对不起你。”
贵夫人说完之后眼泪开始落,没有呜咽,没有叫喊,也没有恼人的鼻涕。
季翎一时间只想着,和话本不一样,话本老出错,整个世界都出问题似的,迷迷糊糊的。
她伸出小手,轻轻的擦去贵夫人的眼泪。
“小翎不怕,妈妈没有对不起小翎。”
那贵夫人用随身的白帕,一点点的沾去脸上的水意。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你。”
眼泪又猛地落下,止不住的往下淌。
这小团子的小手,擦不完贵夫人脸上的泪,一发狠,把那白帕拽了过来。
学着贵夫人的动作,一点点的擦着她的泪。
“季翎,你要当皇帝了,你开心不开心。”
说着贵夫人漏出了一个笑容。
季翎只觉得这笑容比流泪还难看,便狠狠的一撞贵夫人的脑袋。
贵夫人没想到吃痛,脸色一下子扭曲了一下,也就没笑了。
“当就当,夫子天天说阿姐不是那块料,学了三年,好多地方都不如我呢。”
“哼哼哼,你就是不想我当皇帝。”
贵夫人还未去揉额头,便急冲冲的去安抚小团子的小脸蛋。
“阿翎,阿翎,我的阿翎。”
“妈妈不要哭,小翎在这里。”
这句话好像什么魔法一样,贵夫人原本控制不住,就要开始喘气了,一下子就平息了。
她轻轻的抱着小团子,感受着小团子小小的热源。
“阿翎。”
小团子轻轻应了一声。
“我知道当皇帝很难,但是没关系,妈妈,夫子说我很聪明,说我是紫微星下凡呢。”
“阿翎。”
女人又把她抱紧了一点。
“妈妈和你说过,我求你父皇给你取这个名字,是想让你如同鸟儿一般,自由自在,随意翱翔。”
“妈妈没做好,妈妈对不起你。”
贵夫人在小团子的耳边轻轻的说着,声音还有些许喘意,听上去显得比这小人坚定的语气还要柔弱。
“没关系,我已经玩了六年啦。”
“妈妈,我哪里的记性都很好,能记住很好的。父皇很爱我,妈妈也很爱我,阿娘,”
小团子轻轻分开,看见贵夫人眼里的一篇柔软。
“阿娘也很爱我。”
“我已经够幸福了。接下来,我要认真学习当皇帝了。”
“妈妈,你不要怕,我很厉害的,夫子说,父皇是天运第一人,大哥是字画第一人,阿姐是武神降人间,而我是紫微星下凡。”
“妈妈,你是我最好最好最最好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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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要不先回去吧,这里脂粉味大,您可能不太舒服。”
贴身小侍轻轻的说道。
眼前的场景,令人不适至极,哪怕已经处理过了,还是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气味,还是有残留的血迹,还是有遗留的小衣。
小小的衣服。
在一年前宣布,将六岁的季翎立为储君之后,父皇便常常带她初入朝廷,也陪着她看了许多。
许多。
她最开始惶恐震惊般的躲避时,转头便是父皇如山似岳般挺立的身躯。
帝王。
只在鬓角有些许霜白的帝王,犹有如此模样,那当她有如此气度时,父皇。
她一定会早早有如此模样,一定。
这次,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循着案例查收。
身边的是龙卫虎卫暗卫影卫血侍,禁军陈列,城防军拱卫。
堂堂正正的,要叫天下人看见,这个天下新的帝王。
她沉着眸子,循着些许痕迹同旁边的先生说着。
“这是第八起和吴人有关的事了。”
先生做出一副倾听模样。
“其一,这酒馆要做青楼,同京兆尹好好孝顺一番,也可以暗里进行,没必要特地附着些南方姿色。”
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南北不同,北方粗犷,常用椅,不羁于行的靠,而非凳,矜持的正坐。”
“这酒馆多是窄背椅,不是给客人靠的,倘若这是凳子,一切都说得通了。”
先生止住了殿下就这个话题的延伸,让她换下一点。
“其二,我国忌讳青楼与牙行同开,这个地方,公然买卖男奴。”
先生沉默了一下,没有去问殿下怎么得到的这个信息。
“孤在秦公府上见过。”
先生连忙换了下一个话题,多听一点,就是族谱消消乐。
“其三,此店的掌柜极度迎合妇女,常常斥贬男客。”
“我国虽然不设男女大防,也只仅是明面上不设,这种规矩,常常都不是性别说了算。”
“一个在国度生活了十年的百事通,怎么会拎不清这点舆情。”
先生点了点头,抚须称是。
“最重要的一点,他和前面七起,都和吴人有着很远很远的关系。”
“太远了,远到不是关系。”
先生点头。
“殿下,您即为皇储,有些时候,不必过分追求合理,缘分到了,便是正确。”
“就此案来说,我观殿下早已同过去七案比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此时有了一点疑点,便可以准备后事了。后续的事情,便是脱离于此案了。”
“老夫不言朝政,只拉扯酒楼,青楼,牙行三项,殿下便知此案涉及财、信、礼、法多面。”
“带来的影响,不只是一届商人抄家,而是商界小动荡,明里暗里,这三个行业,都会调整一下。”
季翎点头,命小侍好好写住。
不言朝?全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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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秦公府,是泰王府。
观星阁夜观天象,三日后京城暴雨,皇城令出,两天人不能上行道。
父皇拉着她的手,静静地站在巷子外。
看着黑衣甲士无声的翻过府墙,沉默的在雨中绽出长串红花。
片刻后,大门打开,侍从开道,她跟着一步步的走了进去。
进到了最里处,层层叠叠的院进楼榭穿过,里面竟还有灯火通明。
大门洞开。
那些歌舞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知道又是发生了什么。
王府总是如此,刀兵带血,自然不是奇事。
大门洞开,更不是奇事。
甲士早早把持住了整个府邸,停在这个院落门,季翎能看见里面的歌舞伎还在跳舞。
一些机灵点的,已经会朝着门的方向摆弄姿色了。
他强硬的带着她往里走,她不得不去。
她那天说过,她能当好帝王的。
那个斯文的泰王,常常持着小炉的泰王,那个会对他温和的笑的泰王。
一张巨大的黄金椅子,层层叠叠铺着些柔软,仰躺在好些小男女孩的身边。
“朕,从来都不是吓你的。”
“朕,从来不叫你无情铁血。”
“朕,只叫你要谨慎,要强大,还要有血性。”
“朕,要你杀了这个泰王。”
“朕,要你杀了这个季四叔。”
男人一字一句的说着话,明明低沉清晰的话语,却响的发聩,脑子里蒙蒙的翻来覆去的全是这几句话。
高大的身型,金黑的冕服,宽阔的袖口,肃立得如神型。
她接过了男人递给他的长匕首,镶金戴玉,像是宝器。
她往前走,男人跟着往前走,像似要步步看见她的蜕变。
走到瘫软在椅子上的泰王面前,她看着昏倒的那一片,回头又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个在她脑海里,一直念着朕朕朕的男人,此时温和的看着她。
给她鼓励。
她发狠的往泰王胸口一刺。
些许是丝绸布料太好,竟然没有刺穿,惹得泰王竟然有了醒转的迹象。
她还想在补一记的时候,男人已经轻轻将她拉了回来。
右手顺带蒙住了她的双眼。
“噗嗤。”
利刃削入血肉的声音。
男人左手带出一把透亮的白刃,一刀便砍入了大半个脖颈。
“我儿,记住今天的感觉。”
“有血有肉,不要太过无情。”
男人一边带着她往外走,一边轻轻的和她说着话,左手微微甩了一下,便又收回了袖口,右手轻轻带着她,不叫她回一点头。
镶金戴玉的,是礼器。
礼器只是看着锋利,实则,只是看着锋利。
或许这个男人一开始便没打算让季翎杀人。
又或者是,这个男人害怕季翎。
“父皇,那那里面的哥哥姐姐还能继续跳舞吗?我在门外看着,她们跳舞好好看,我原来也喜欢看跳舞的。”
男人的脚步未停,带着季翎也不停。
只是,这么小一个小团子,得跑起来才跟得上男人的踱步行走。
“我儿,回家父皇给你册子让你选。雨下得太大了,哥哥姐姐们生病了,以后跳不了舞了。”
男人轻轻的说着话,摆摆左手,让雨伞稍稍斜了一点。
雨丝便猛地扑了进来。
男人右手撑不住小女孩了,捂着嘴咳了三下。
小女孩登时转头,抬头望着未分给她半点颜色的男人,眼里全是担忧。
“你看,父皇老了,吹吹风,就又要咳嗽了。”
“父皇父皇,你才没老,是雨飘进来了。”
说完她便指了指身侧的侍从,让她举着的伞往另一边靠。
“你你你,你下次带大一点的伞,父皇染上病了,本殿就扣你俸禄。”
她转头望向男人,男人低头,到底漏出了一片笑意。
于是她又接着转头。
“你们要是举的好,本殿大大大有赏,父皇笑一次,本殿奖你们三两银子!”
“咳咳咳,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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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后宫里的小孩莫名多了起来。
季翎上次午间回东宫的时候,都看见三五小孩在那里论诗。
又一日午间,看见两个小孩在比剑。
她差来大管事问,才知道是自己母亲的随侍春池,看自己小小年纪,常常寡淡似的,和一些小老头出出入入。
便和母上说添一添后宫的孩童气,母上想着季翎确实经常见不着人影,便也同意了。
“阿娘,你说,人要是生病了,还要吗。”
刘兰跪侍着给她翻好了新史书,又替她新磨墨。
轻轻的回答道,“倘若只是病了,那边医治就好了。”
“阿娘,我都说了,你不用跪了。”
刘兰轻轻笑了一下。
“殿下,这样您才看的见我啊。”
季翎知道,这样说下去也总是没结果。
“去,去给我拿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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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上,春池她,病了。”
季翎带着点不安向眼前这个贵夫人说着。
“病了,小春池昨天不还来给我浇花吗?”
“严重吗?”
贵夫人随口问道,好似并不在意。
“御医说,是昨天替我在外吃坏了肚子,怕是没半月工夫好不了。”
季翎眼神打着转,个字个字的理清极了,端得沉着冷静,陈述般说着事实。
“记册子上了么,凶手抓到了么,害得什么病,我给她接回来,好不好。”
“好的,母上,我这就回府给你送过来。”
贵夫人轻轻摇了摇头,这人,写得挺好。
她招手,旁边的大管事轻声拿了花瓶和新的插花。
“你去查查春池,然后把春桦交给殿下吧。”
“生病,就要合情合理,有始有终的生病。”
“去吧。”
4 第三章
◎我即冰雪道司道,冰雪道的尽头◎
“尘世间,还有未了的心愿否?”
容雪姬打量着这个小女孩,看着小女孩怯生生却又坚定的等着自己引她上马车,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旁的车夫恭恭敬敬的停着马,不去听仙人说了什么。
实际上都急死了,生怕漏听了半点。
他给不少王公贵族都拉过马,有着一身的好手艺,更有着一身好功夫。
但干这一行,最顶用的还是,看得远,听得明,想得快。
恰好,他很棒。
他听见那个小女孩说轻轻的说。
“呈师尊照料凡缘,泠之再无半点牵挂。”
接着是仙人清越的声音响起。
“甚好,走罢。”
他只觉得手被轻轻托举了一下,回头看向之前说话的地方,只看见了女人轻轻抱着小女孩入了厢门。
“走罢。”
声音透过厢门,穿过耳朵,然后再也听不清其他声响。
车夫轻轻叹了口气。
时常见到贵人,次次同他无关。
车厢里,容雪姬轻点软塌,淡白蓝的灵气从手里流出,慢慢笼住了整个车厢。
“把你知道的对于修仙的一切,讲给我。”
“莫要隐瞒。”
太久没听到凡人对于仙人的描述了,她一时间只能想起自己在这个年纪对于修仙的看法。
能报仇。
小女孩淡定的回道。
“有关修仙入门的五年简识,三年繁判,泠之能一一对应字句复述。”
容雪姬小小的回想了一下,这小女孩口中的五年三年。
是她那个年代兴起的小东西,教民知仙。
然后呢?
“有无资质修仙是上天注定的,万物都有灵气,独人有智慧,因此人能御灵修仙。泠之记得此处,便觉修仙同求知无甚区别。”
“一些人,学习知识神速,比如徒儿我。许多人,不如徒儿。可有着另一方面,徒儿无论如何学不会手工,这边是天赋不同。”
“修仙,只不过是人最好的天赋。”
然后就没有兴趣听了。
仙人们用不上,自家小辈哪需要这般囫囵吞枣的讲些空泛的东西。
凡人们学不来,太多,太杂,太迷茫。
太没用。
哪怕学会了再多,也没有用。
不能生出法术,不能教人子弟,不能谋官求职,不能供吃供事。
因为,这世间,真的有仙人。
这个五年三年,便是仙人对凡人赐下的些许神光。
让他们膜拜用的信仰工具。
容雪姬内心暗笑,微微眯了眼。
尽管那本书老套又过时,但好歹是写的是真的。
这小娃,还会自己找修仙方面的书来看,看来修仙意志坚定,看来很小就向往修仙了。
简直不要太好。
嗯,之前还被那个什么离火仙君预定了,尽搞些有的没的,这下真决定断了。
想到此处,容雪姬轻轻摩挲了一下怀里的令牌,窗挑开一条缝,令牌便往天上飞了。
面上却是冷淡淡道。
“对着字词复述,无谁不可。”
“你就依着你的想法,讲讲修仙,不可有书本上的原句。”
生气了?
这女人忽然开窗,眼里的蓝色如同寒冰一样,闪过厉色。
那便讲些想要听的。
缘。
这女人特地将缘拿出来讲,那便想要听这个吧。
毕竟,好似她很喜欢我的身体。
一想到这,小女孩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虽然没有那种意思,但是那种因为身体,被重视的感觉,真的很,恐怖。
姑且算是好事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道。
只是没有想到有着另外一种可能,夺舍。
话本不讲仙人的坏。
话本是凡人写的。
“修仙要合缘,勤刻苦修之余,要感悟天地,体验人间,是人性在强大力量上的自持。”
“越强大的人,越能自持。”
“越能自持的人,越强大。”
小女孩回忆着以前老师教导的道理,把控人心和拥有权力之间并无实际的先后关系。
“合缘之人,就能顺利的在种种事情中,自持清醒,不断强大,强大之后,又能够依靠力量本身,更能冷静自持。”
“此为定缘,是固定的缘分,是修仙的本质。”
“还有另一种,天缘。”
“正如,天赐人才,天赐万物,天赐缘分。相传吕文祖一日见水连天,念头通达,一念通,百念通,一朝得道。又传说李铁仙锤凿千万器,一日望晚霞。”
“盛大的红日染红半边天,轻薄的云全都透着红色,好似昨日家里吃的一碗麻辣红汤水。”
“就这样,李铁身后浮现”
女人敲了小女孩一个脑瓜崩,打住了剩下的话语。
“吕文祖日勤不辍,家国大事,乡长里短,天地自然,都在胸壑中,若修仙,便能青云直上。”
“李铁大仙于千万锤炼中,窥得世间变化,又亲身体物人间百事,能修仙,自然而然成仙。”
“缘,不强求。”
“莫要听些话本故事,便觉得自己命中一流。”
“正式修习后,戒骄戒躁,不要执着于些虚无缥缈,回去之后,再抄十遍金刚经。”
“自然而然,勤学不辍,他日便可如我一般。”
小女孩看见女人被挑起了话题,听见了些隐秘,心里的猜测得到了些许印证。
果然,这女人执着于缘字。
“泠之知道了。”
知道,知道些什么。
吕桐平八岁拜相,李铁蛋一日通玄。
不是传的夸张,是传得一点都不夸张。
这些话本,不过是凡人揣测,哪真知仙人到底如何如何。
“修仙有路途,细分知、感、触、存、有、满、盈、同。”
“所谓灵气,是玄玄不道不语的莫名存在,应当敬畏,不当惊惧。”
“在过去千年,有过修仙震动的年代,有大能道出灵气灵气,到底什么是灵气。”
“一日呵破了诸多巨擘的道心,身体里充盈的灵气,竟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一身的本领,都要仰仗这未知的存在。”
“就此,修仙迎来了,嗯,做题时代。”
“也和你们凡间的小考大考,科举测试一般。”
“你看的话本,约莫是千年以前的缘、自然、清修时代的话本。”
“研究了很久,还是对灵气的本质一筹莫展,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成了新的境界划分依据,还有对他的利用。”
“像古时候的用火一样。”
“你知道第一次利用火的故事吗?”
小女孩点头。
见此,容雪姬便没有用将火的故事,而是转头介绍灵力的各个阶段。
“知,是知道灵气是什么,和看一般,但更多,在于人对灵气的认识。”
“感,是感受灵气,和知一般,但更复杂,在于人对灵气的交互。”
“触,是触摸灵气,此般境界,就可以有形化灵气了,算是真正踏上了修仙的门路。”
“存,就是灵气能短暂入体,能够支使片刻。”
“有,便是身体能够真正接纳灵气,可称上登堂入室。”
“满,则是人身充满了灵力,已然称得上修仙的终点。”
“盈,是人身的灵气溢出,能时时与外界的灵气交换,真正做到了力不竭,仙法不止。”
“同,这个境界,仅仅是用来勉励后人的,各门派有各自的论述,本质还是对灵力本身的认识,对世界的认识。”
“你可知为何要如此划分?”
“因为灵气就是灵气,它只是一种,能量,就好像水流。”
“你在话本里看见的仙人本领,灵气都做不到。”
容雪姬微微一停,倒也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便接着往下说去。
“那吕祖李铁仙,便是在知、感,或者说在同这三处久久的体悟,人身与灵气一接触,便到达路的尽头。”
“徒儿,修仙正途,莫要焦躁,循序渐进的步进,才是最快的法子。”
“对了,你师尊我,已有盈字,是如今冰雪道的道首。”
这女人说正经话的时候,配合上淡漠的蓝色瞳仁,到不显得冰冷无情。
只是显得格外遥远,好似云端上端坐着教导世人的天仙。
又好似那个牵着她手,一步步教她怎么做君王的那个男人。
“朕,要教你做千古明君。”
父皇从不无情。
像是屠夫屠宰牛羊,熟稔的持刀分肉,漫不经心地说着最细微处骨肉的好坏和用处。
【作者有话说】
师父前期话多是因为她要教徒弟啊,不能眼神示意就完了吧!
5 第四章
◎话本里的仙人本领,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