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躺在床上的卫玥发誓，她说那句话只是玩笑，绝对没有真的想爬上路愿湫床的意思。
路愿湫的床帘是深色系的，拉上之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陷入了更为昏暗的环境中。
视觉被削弱，与之相对的是其他感官在被放大。
她的耳畔是另一个人轻浅的呼吸，鼻尖所嗅到的是熟悉而又令人沉沦的淡雅清香，这一切都在提醒卫玥，她此时正和路愿湫同床共枕。
卫玥气都不敢出一下，甚至主动往外面挪了挪身子。
“你再往旁边动，就要掉下去了。”
路愿湫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牵引着卫玥的动作，她本来只想挪动一点点，这下子是彻底僵住不敢动了。
“嗯……我就是，怕挤到你。”卫玥感觉那种眩晕感又卷土重来，她感觉自己一开口，那香气便铺天盖地一般将她由内而外地笼罩，导致她说话声音都有点抖。
她听到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是路愿湫的声音，而后是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卫玥的手触及到了一片温热柔软。
即便是双人间，学校宿舍的床位尺寸也无法和家里相比，两个人平躺着，中间实在不剩什么空间，路愿湫只是翻个身，便进了卫玥的怀中。
那股香气猛然增强，让卫玥心跳都急促了几分，在双手扶住路愿湫纤瘦的腰肢，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那曲线与温度。
一时之间，卫玥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反正就这么大点地方，能挤到哪去？”
明明距离更近，路愿湫的声音却更轻，呼吸间的热气拍打在卫玥的肌肤上，让她也跟着放轻了呼吸。
路愿湫的手摸索在了卫玥的小臂上，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僵硬和不自然，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分明她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卫玥现在的反应却依然青涩无比。
之前讨吻的时候那么主动大胆……现在只是躺一块儿怎么还束手束脚了？
“路愿湫……”她听到卫玥唤了她一声，“你还没说呢，你心情不好？是因为刚才那些事吗？”
紧张归紧张，对于路愿湫的靠近，卫玥自然是喜悦和激动的，但大多数时候，路愿湫都不会有很直白的情感表露。
之前主动的两次，一次是她落水后，一次是路愿湫觉察到“任务”的存在，都是在路愿湫情绪波动极大的状况下发生的，这让卫玥不得不有些担忧。
隔着一层暗纱，她看到路愿湫阖了阖眼眸，翩跹的长睫最终垂下，带着一声叹息：“算是吧。”
“别太在意他们了，蓝山归和路鹏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妖了。”听她这么说，卫玥立刻把自己那些旖旎心思抛开，将路愿湫搂得更紧了一些，“至于周靖……等后续复苏计划的问题出来，他也自顾不暇了。”
“别因为他们这些人影响自己。”
路愿湫的额头靠在了卫玥的锁骨上，少女鲜活而有力的心跳在她耳边规律地响起，让她悬浮着的心稍微落了地，可萦绕在心头的怅惘与烦闷依然挥之不去。
“卫玥……”
“嗯？”
路愿湫开了口，却又是沉默，不过卫玥也不急，等过了一会儿，路愿湫才继续缓声说着：“今天的事，跟你和江蕴卷的那些事有关吗？”
卫玥眨了眨眼，想不到路愿湫会问到这个，但她和江蕴卷的身份也已经不再是秘密，于是便直接承认：“是的，发生了一些变化。嗯……是好事。”
这段话结束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路愿湫张了张嘴，可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说，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有什么我能参与的吗？
自己才应该是和卫玥最亲密与亲近的人，可这种关系到性命与未来的话题，她却要被排除在外，看着卫玥第一时间去和江蕴卷商讨。
路愿湫知道这些想法称不上“应该”，毕竟卫玥和江蕴卷有自己的限制，稍有不慎就会像科技展那次，害得卫玥晕过去。
可即便再怎么想要理性对待，她始终无法让自己不去想。
“路愿湫，是不是我今天光顾着和江蕴卷讨论去了？”
对于路愿湫，卫玥总是更好脾气的那个，尤其是在捕捉到路愿湫主动提及她和江蕴卷的事后，她认为这可能就是症结所在。
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主动开口说：“抱歉，因为这些事我没有提前和你说，所以想着去找她……”
“不，卫玥，不是的。”听到卫玥反而主动道歉，路愿湫眉头紧蹙，她一面出声制止，一面又觉察到心中因为卫玥的解释而感到开心，她敏感多疑的内里，被卫玥的热诚安抚着。
“不是你的问题。”路愿湫轻咬了下唇，小声诉说着自己的心思，“我知道你不能和我说这些，但是今天……是我在任性。”
在黑暗之中，卫玥看不清路愿湫的神情，可她此前从不曾听过路愿湫含着如此低落情绪的声音。
她又想到跨年那天，路愿湫单是想到她有完成任务后离开的可能，便失控到那个地步，心中便是又酸又软。
卫玥克制不住地去吻她，从额头，到耳垂，再到嘴唇，轻柔而又包含爱意。
“路愿湫，没事的，这很正常。”一边吻着，卫玥一边呢喃道，“而且今天其实是发生了点好事的，我觉得现在能将那些事尝试着告诉你了。”
路愿湫被卫玥的吻带的意识渐渐昏沉，身子也有些发软，难以自制地仰头承受，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又猛然惊醒：“不用！卫玥，不要因为这个而去冒险！”
“可以尝试一下的，我今天和江蕴卷在食堂外面聊那么久，就是因为我们受到的束缚好像变少了。”卫玥拍着路愿湫因为喘息而颤动的脊背，“现在先来试试……路愿湫，你应该猜到了我和江蕴卷有系统和要完成的任务吧？”
“系统？”路愿湫问了声，想不到这种东西真的能出现在现实中。
“哎嘿，你看，说这个没事吧？”卫玥笑了声，又忍不住凑上前啄吻了一下路愿湫的鼻尖，“中午吃饭的时候，江蕴卷不小心说漏嘴了，然后被惩罚到一半……发现惩罚突然停了，我们后来实验了几次，发现好像确实这方面限制少了很多。”
“我那个时候扶住江蕴卷，也是因为刚开始惩罚，她差点晕倒了。”想到路愿湫可能介意自己和江蕴卷的过多互动，卫玥赶紧一起解释了。
“是彻底没有限制了吗？如果只是放宽条件的话，还是谨慎点好吧？”路愿湫窝在卫玥怀里，依然有些担忧，她不敢拿卫玥的安危去赌。
“系统已经是很核心的内容了，如果这个也没事的话，我想其他应该更没问题。”
卫玥想到之前那次昏迷见到了主神，对方对她强调一定不能说出任务员的身份，想来有关系统的内容应该属于机密了，这样也不会被惩罚的话，更不用说其他内容了。
在她脑内的系统适时地跳了出来：【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这个案例简直可以写进系统必修课了！】
“那也应该问你们的主神吧，我哪能知道。”卫玥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继续把精力放到路愿湫身上。
她之前担心路愿湫会无法接受自己所处的世界只是一本书，因此还是回避了一些内容，只是描述在有一个脱离管制、拥有极大权限的任务员来到了这个小世界，而她和江蕴卷的任务就是要找出他，并处理他。
“那之前路卿语提到的，突然‘觉醒’的瞬间，是也和‘小世界’这个概念有关吗？”
卫玥没想到自己刻意回避的话题，却被路愿湫一下子抓住。
“这个……”
“其实我之前也去查阅过一些相关的资料，最后在一些网文里看到得比较多。”路愿湫的话继续震惊卫玥，“按照通常的套路来说，你和江蕴卷穿越来，完成一些任务，那么我们这个小世界……应该是有‘原著’的？”
“……嗯。”话已至此，卫玥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但又立刻补充道，“但是！现在原著已经不复存在了！因为、因为你们都脱离了原著，那些剧情也根本没办法上演了！”
“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是怕我接受不了自己是本书里的角色？”路愿湫笑了声，算是彻底不见了方才的那些低落与失意。
“这不是，一般人应该都不太能想到自己是生活书中的世界吧？”
“正如你说的，我……还有很多人，她们已经不再是书中的故事，那么我们的世界也不再是那本书的世界了，我又怎么会因此而怀疑自己？”路愿湫轻轻叹息。
她当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她所经历的喜怒哀乐，拥有与失去，都是真切的体会，她所选择的每一条道路，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她自己的意志发出的。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在路鸿告诉她，要她认清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她首先的想法便是去推翻命运。
“是的……这个世界，或许早就不是那个书中的世界了。”卫玥说着，又想到半年前刚来到这个世界的自己，以为这一切就是一场游戏。
是路愿湫搭起了她和这个世界的桥梁，让她一点一点融入了这个世界。
“既然说到这里，其实我和江蕴卷这么急着找到那个高级任务员，就是因为他好像在破坏这个小世界，他想……让剧情线回归到原著。”一想到原著的内容，卫玥心中便有些火气。
似乎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路愿湫抬手轻轻抚摸着卫玥的后颈：“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是我们现在疑惑的点，我和江蕴卷在搜集了一些线索之后，认为那个任务员就在周家，并且极有可能就是周青山，而周靖可能也知道这一切。”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不断调整剧情线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放任他这么下去的话，最后要么就是这个小世界崩溃，要么就是……”卫玥顿了顿，将路愿湫缠得紧了些，“你的自我意识会被消磨，小世界重新回到原著剧情线。”
不管哪一种，都跟世界毁灭没什么区别了。
路愿湫沉默片刻，又继续问了声：“你说你们认为，那个任务员就是周青山，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以及复苏计划。”卫玥将此前的推测讲述给路愿湫听，“之前在南岛的时候，你说你从小就……是按自己的思维来做事，那么这只能说明，你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小世界的剧情线本来应该随之变动，可后来反而……一直都是按照原著剧情来了。”
“而原著中，存在回溯，但并不存在复苏计划。如今回溯却又直接适配复苏计划。这两点结合起来，说明那个高级任务员就在周家，而且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在这个小世界了。”
只是，周青山为什么要害死周青霜，并无解释。
听卫玥说到这儿，路愿湫动了动唇，经过了片刻犹疑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卫玥……其实关于你说的意识觉醒，你有没有想过，有人比我更早？”
“啊？”卫玥一愣。
“二十年前……或者更久，三十年前，卫阿姨和青霜阿姨，或许就是你说的，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