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期中考试还没过去多久呢，现在期末都结束了。”
再一次走出教学楼，已经是隆冬时节，K市的冬天带着湿冷，今年又是格外冷的一天，许多人都套上了厚重的羽绒服。此时天空不算晴朗，却又泛着刺眼的白。今天是金融学院的最后一门考试，也宣告了大学第一个学期的结束。
K大的期末时间安排得很巧，刚好在元旦的前几天，让学生可以尽情地享受假期节日，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寒假的安排了。
“是啊，小半年过去了。”
一阵寒风袭来，路愿湫呼出一口气，白雾随风散开，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们的人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了。
同行的大部分都是刚结束自己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难免带着点兴奋，校车上不但人满为患而且还有些热闹。
“你看最近的新闻了吗，远山科技即将推出的系列产品？”
“没呢，不过远山科技？是之前推出过好几个VR头戴式眼镜的公司吗？他们的东西没啥好玩儿的吧！”
“这次他们好像拿了新的VR技术，特别多人关注，说是可能第一个能成功交互的VR产品就要在这儿出现呢。”
要说期末之余有什么热闹可以凑，那无疑是关于这个月月初周氏旗下的远山科技所公布的“复苏”系列产品预告，预计将在明年年内完成测试并在后年年中前上市。
远山科技是周氏目前较为强势的子公司之一，之前是由周靖的父亲周青山来负责，在之前就有过一些VR相关技术产品的研发，但一直没有什么成绩。如今周青山成为周家的掌舵人，远山科技也自然就成了“嫡系”，现在据说是周靖在管理这家公司。
而作为本土企业，周靖又是K大的优秀毕业生，并且他所一手创办的、相当于人才孵化的社团如今在K大也是远近闻名，远山科技的一些消息和新闻必然在校内传播较广。
“还真和你说的差不多，他们好急切。”下了校车，卫玥和路愿湫感叹着，“今年年底才拿到的技术，明年年底就要完成测试，一年半内上市，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对LY的技术太有信心，还是说对自己太有信心。”
“不过……这个技术融合得到底会怎么样，现在也还是不好保证。”絮絮叨叨说完，卫玥收回话锋，谨慎着评判。
路愿湫抬手将有些松的围巾又往肩上搭了一点，也依然是稳如泰山的状态：“如果周家的计划依然是想做心理治疗方向的话，想要成功，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实验追踪和数据研究才可以。”
“科技展上LY创造应该将回溯的性能都展示出来了，又会有什么问题？”路愿湫不止一次强调过“慢”这个前提，可事后卫玥也想了很久，却依然想不通其中的因果。
事缓则圆这是必然的，但回溯又确实是一个相当成熟的技术了，周家只要好好包装，按部就班也不应该有什么差错，又会出现什么问题，让整个“复苏计划”行不通呢？
“回溯最依赖的是……使用者本身的模型建造。”
校车的下车点离望湖宿舍群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知是谁陪着谁，又或者是不约而同，两个人都放慢了脚步，缓缓朝着宿舍移动着。
“依照使用者的记忆和选择，‘创造’出了不在、或者无法相见的人，而从满足自身内心的孤寂与空虚，但从那个人被‘创造’的那一刻，程序与数据就会演算出她的一系列性格行为。”
路愿湫的声音飘在冬日的空气中，好像也裹上了一层冷意。
“以现在的AI技术，这并不什么难事，通过回溯所创立的‘人’将会无限符合使用者心里所想的那个人，如果是应用于相关的心理疾病治疗的话，在一开始或许会非常有效果。”
“但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使用者创造出来的人物越真实，也会更依赖和信任这个人物；而越真实，这个人物也必然会具有人类的多面性，而不仅只是一个‘正面’形象，到那时，对于使用者而言，这个人物又是否能承担起‘治疗’的责任呢？”
路愿湫说完，带笑侧目看向了卫玥，其中隐含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卫玥一怔，她也瞬间理解了路愿湫的意思：“如果使用者创造的形象……不能再继续提供治疗，那让医生接手呢？我的意思是，让医生来进一步塑造这个角色？”
“从技术层面来说，因为回溯会涉及到使用者的隐私，有很严格的限制，想要让其他人介入使用者的世界，是需要修改最基本的程序的，光是这个恐怕就要花费几年的研发期；而从现实层面来说……如果别人修改了你所熟悉的人，你会觉察不到吗？”
听到这儿，明明知道路愿湫是在说回溯，卫玥却感觉背后升起了一丝凉意，“修改熟悉的人”这件事……在这个小世界内应该就发生过很多次了。
甚至严格来说，她也修改了“卫玥”。
“接下来，除非周家有很强大、契合的技术团队，不然的话这个项目只能暂停或者延期了……而不管那种，对他们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事实上，直到现在，卫玥对路愿湫的计划都觉得是异想天开，可现在也必须承认，这个计划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那么，现在就还只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如果，他们发现了问题……却并不打算暂停或延期，而是直接上市呢？”
这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因为一旦计划暂停和延期，那么周家的资金链必然会崩溃，同时投入资金量最大的几家公司也必然被严重波及，就比如路鹏和路鸿，这父子俩可是投入了相当大的一笔资金，甚至足以动摇路氏的根基。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利益，罔顾医疗安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卫玥是真切地担心，毕竟这还关系到更多人的安全问题。
“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后手了，如果他们发觉了不对却还想要上市的话，那将是对他们最不利、而我们最有利的结局。”
路愿湫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卫玥，她没有再用那种淡笑的样子，反而是带了几分锋利，眸色比这深冬的天空还要闪亮几分，真要说起来，她对于这件事应该也就准备了半年，可卫玥却莫名觉得，她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被压抑着的、隐忍伪装的日子，终于快要迎来彻底地转折。
可随机，卫玥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关于她的任务，以及那个高级任务员。
系统告知她，随着她与小世界的逐渐融合，生命值和ooc程度对她的束缚逐步减少，她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主线任务了，主线任务完成之后，她就可以彻底在小世界获得新生。
她目前主线任务来到了第三阶段，但推进进度缓慢，通过目前得到的一些信息不难看出，这一次的主线任务是要她去解锁和路愿湫相关的人的信息的。
但现在还没有完成，按照百分比来看，应该还有两个人，卫玥甚至已经能确定，其中一个人必然是傅青云，这个对路愿湫有着极大影响的母亲角色。
然而从路愿湫的描述来看，这也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女人，即便她已经知晓了许多辛秘，主线任务却没有进展，那只能说明，傅青云还有更重要的信息等待发掘。
而同时，这段时间，那个高级任务员好像有点太安静了……
比起前几个月的密切行事，这一两个月，对方好像都没有任何动作，是出了什么事吗？又或者……那个人是在忙于什么而无暇顾及了？
带着这些思绪与担忧，等进入宿舍、看到路愿湫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的时候，卫玥才猛然意识到，她们放假了——她和路愿湫也要各回各家了。
“怎么在门口站着？暖气都要散了。”
路愿湫解下围巾搭在挂衣钩上，转身看到卫玥就呆愣愣站在宿舍门口，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过来。
“没……就是，你下午就走吗？”
卫玥慢吞吞地挪了进来，而后关上门，她记得之前路愿湫好像说过考完试会走的事。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嗯？”卫玥眨眨眼，没反应过来路愿湫怎么反过来问她。
然后，她就看到了路愿湫眼中泛起了熟悉的一点狡黠的味道，更生气灵动地看过来：“如果你还要住几天的话……我走得早，你一个人受得了吗？”
一个人……有什么受不了的？
卫玥又眨了眨眼，以为路愿湫是在问她是不是胆小不敢一个人睡，当即力证说：“我可是成年人唉，一个人睡有什么不习惯的！”
路愿湫：“……好的，是我考虑太多了。”她都不知道该说卫玥是纯情还是脑电波不在线了。
“反正我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那我要不然也下午回去好了，刚还还可以送你，给个顺水人情。”卫玥倒是没太去细究这个插曲，她满心都想着路愿湫下午就要走，要怎么样才能增加彼此的相处时间。
卫玥对于留校没什么太多想法，今天回明天回都一样；而路家多半跟之前一样，绝对是让路愿湫自己回去了，那她就可以和路愿湫再同行一段时间。
这边卫玥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感到喜悦，那边路愿湫却只能悄悄地叹气，她还想要是卫玥不急着回卫家，自己也找个由头多留校住宿几天。
“你说你下午回家……那你东西收好了吗？”路愿湫还有点不死心，又问了声。
“唉？对哦！我马上收拾！”卫玥感激她的提醒，立刻开始收拾床铺。
路愿湫：“……”她是真的小看了卫玥的行动力。
卫玥在床铺上哼哧哼哧扑腾没几下，就感觉到了手臂使不上劲儿，只能再次感叹原主这身体素质经过一学期提升也没多大效果，看来任重而道远。
接着，宿舍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在下面的路愿湫走过去开了门，发现是端着两盒饼干的江蕴卷。
“愿湫，卫玥，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江蕴卷穿着一件淡黄的羽绒，她本就生得白，前段时间又去做了个卷发，现在看起来更显俏皮。
她说着，将手中的两盒饼干递过来，说道：“这是我在家自己做的饼干……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带回去尝尝。”
“你太客气了。”对于江蕴卷，路愿湫虽然之前有过很多怀疑，但到目前为止，对方都是出力更多，更何况面对的是真切的新年祝福和礼物，因此她也放柔了语气，“远远的就闻到香气了，一定是很美味的饼干。”
“嘿嘿……你愿意收下就好。”江蕴卷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唔，谁啊？江蕴卷？”那头卫玥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也飞快从床上爬了下来，凑到了门口。
卫玥刚刚因为在收拾东西，将外面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现在就穿着一件长袖打底衣，宿舍门外的寒风吹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路愿湫敏锐地注意到了这点，长眉微蹙，提醒着：“你去批一下衣服吧，这会儿还是别着凉了。”
“哦哦，好，稍等……”卫玥立马应下，跑进去从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外衣披上。
两人这熟稔的动作落在江蕴卷眼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转了转眼睛，八卦之心显然已经爆表。
之前在科技展她就发现这俩人的关系好像在突飞猛进，现在来看应该是平稳下来但依然在感情增进中……这下可真做实了，这小世界的底层逻辑就和它的原著不一样了。
不但卫玥这个新人任务员不简单，路愿湫这个女主也是。
江蕴卷不是会死板做任务的人，或者该说，唯一能束缚她的也只有小世界的规则了，因为违反规则，她会被排斥甚至灵魂受损，之前她做事畏手畏脚，也多是看在这个小世界已经千疮百孔，她担心稍有大动作会导致小世界的崩溃。
但如今来看……或许顺着卫玥这条线，暗中与她接头，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心里想了这么多，江蕴卷面上依然笑得灿烂，她将两盒精心包装的饼干分别送到了卫玥和路愿湫手上，并说道：“对了……我们都是K市的，寒假的时候，可以约着一块儿出来玩吗？”
“当然可以，寒假也有几十天呢，总不能在家里发霉吧。”卫玥也很有这个想法，只不过她的目的性很强——那就是要去约路愿湫出来。
路家那种地方，想来路愿湫应该也不想总是待着吧！
“那好，我们到时候联系！”江蕴卷非常满意卫玥的回答，并决定回去制定全新的计划。
关了门之后，路愿湫却似笑非笑地看了卫玥几眼：“你要和江蕴卷寒假出来玩儿？”
卫玥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如果有空的话……也可以吧？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嘛！”
对卫玥来说，后面一句才是重点，但落在路愿湫耳朵里，味儿总有点不太对。
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放下饼干盒，一本正经地说：“我就不出去了。”
“啊？为什么啊？！”卫玥花容失色。
“K市冬天太冷了，在外面受冻吗？”
“但是我们不需要走多少路啊，不管哪个购物中心都有暖气的！”卫玥据理力争。
“不需要走多少也还是要走的。”路愿湫不为所动。
卫玥看路愿湫好像真的很抗拒寒假出门，心中也有些焦躁，毕竟真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她去路家找路愿湫了，但是在路家的时候，路愿湫好像总是不大开心，她想带她去个轻松点的地方；但如果不去路家的话，那难道要几十天不见路愿湫吗？
卫玥情窦初开，正是上头的时候，又因为和路愿湫是室友，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如果不在一个城市她还能安慰自己忍忍，可她们这都在K市，有什么好忍的！
路愿湫发觉卫玥有好一会儿没回话，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少女的眉眼间愁云惨淡，想到自己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刚刚她那样也确实有点无理取闹的味道了，毕竟卫玥想和谁出去玩也是她的自由……
正当路愿湫想开口跟卫玥说她只是玩笑话的时候，原本看起来还像霜打了茄子一样的人，突然爆发出了生机，一把凑了过来：
“K市冬天太冷，那我们就去外地嘛！去海岛！”
路愿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