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落水以后，路愿湫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她常常会半夜惊醒，又或者是回到那个混乱的夜晚，被冰冷的水流裹挟着，朝着来人伸出手求救，却发现自己离对方越来越远。
因此当路愿湫悠悠转醒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还是——她昨晚居然睡了个好觉，还做了个美梦。
梦里不再是那些昏暗杂乱、令她窒息的画面，而是在她的高中生活结束后，在K市的海滨小镇里所度过的一段平静安宁的生活日常。
小腹虽然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已经没有昨天那样强烈而尖锐的痛感，看来真的是那杯冰美式坏了事……
想到这个，路愿湫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昏迷一年，等她醒来后，却发觉自己身边有关于周悦的痕迹都消失了。
周家那边快速抹去了周悦的存在，转而由周靖一家掌权，而路家这边，她的好父亲更是连掩饰都不带的，直接把她的一切都监视起来，给那个私生子铺路。
她想重拾一点和周悦的联系，结果现实反倒给她又一次折磨。
路愿湫心头涌起一丝忧愁，但很快，耳畔传来翻身起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在她另一边的床铺上，卫玥正顶着一头凌乱的长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朝路愿湫望来，迷迷糊糊地说道：“嗯？路愿湫你怎么醒这么早……”
她说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路愿湫头一次发现，卫玥原来还有能看起来这么乖巧的时候。
“生物钟到了，自然就醒了。”
听了她的话，卫玥也点点头，昨晚她想着系统和小世界的疑点去了，又有些失眠，直到将近凌晨三点才睡着，现在她的脑袋都是昏沉的：“也幸好今天是周末……要是要上课的话就糟糕了……”
她说完，身体摇晃两下，俨然一副要躺回去接着睡的样子。
但还没彻底躺下，路愿湫眼瞧着这人一咕噜转动身子又坐了起来，虽然这一折腾，卫玥本就凌乱的头发更乱了，但她好像根本没觉察，还一脸严肃地问路愿湫：“你怎么样了，还有很痛吗？”
“噗……已经好很多了。”见卫玥这前后一系列的动作，着实有些搞笑，路愿湫有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哦，那就好……”卫玥点点头，彻底躺了下去，安然地闭上了眼。
路愿湫：“……”
怎么会困成这样，明明之前在宿舍的时候，卫玥和她的作息差不多的。
见卫玥还要继续睡，路愿湫原本打算直接起床的念头也被打消了，她翻了个身，准备拿起手机查看一些消息。
她刚将身体侧过来，就碰到了一个有些冰凉的物体。
路愿湫一愣，回忆起昨天卫玥说要给她用热水袋，心中又有些异样的感觉。
昨夜她睡意朦胧间，确实感觉到有人在动她的被子，但是由于太过疲惫，她没有彻底清醒，只是询问了声。
后来……
好像是卫玥低声哄了她几句，让她又继续睡了下去。
真是太神奇了，不着调的卫玥居然也会有那样温柔的模样。
那双现在常常让她愣神的杏眸里，也会让她有如凝望大海般深沉、宁静的感觉。
所以她昨晚才会做那个梦么……
路愿湫轻轻蹙眉，翻开聊天软件，找到了许梦宁的聊天框。
许梦宁是中文系的，和周令的宿舍离得很近，她们还有几节公共课是在一起上，日常中接触到周令的机会比自己要多得多。
作为从小到大的玩伴，许梦宁已经是路愿湫为数不多完全信任的人了。
自从上次在餐厅把企划案交给周令后，她们就没有再联系过，路愿湫本来也想就此不再和周令有什么关联的。但如今，她又不得不把目标放在周令身上。
毕竟比起周靖，周令还是要好说话得多。
但是像发丝这种东西，哪怕是没什么威胁的周令，她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
也不是人人都像卫玥，对她那么没有戒心……
又想到卫玥，路愿湫叹息一声，也闭上了眼，遮去那些复杂的神色。
……
“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还是再休息几天吧，我们这边不急的！”
由于江蕴卷就住在隔壁，因此当得知卫玥和路愿湫已经回到宿舍的时候，她第一时间跑来探望，并说明话剧那边的情况。
“没事，我坐在旁边看看，熟悉剧本也可以。”路愿湫对江蕴卷摇摇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毕竟剩下的时间也不多，耽误整体的进度就不好了。”
卫玥没有说话，一方面是今天一上午，路愿湫都不再有那种很强烈的疼痛感，应该是痛经的情况有所缓解；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对方很有自己的主意，旁人是很难轻易让她改变想法的。
“唔……那这几天就先排练一下没有公主的几幕吧。”江蕴卷也很好说话，她思考了一会儿，如此提议道。
但实际上，整个话剧就是围绕公主和大小姐展开的，两人占据了全篇80%的剧情，并且她们还几乎都是同时出场，因此能暂时用来排练的内容也很少。
不过江蕴卷作为剧本的制作者之一，还是很快找到了一个适合的桥段，也就是邻国王子和老国王私下联系，将公主作为交易对象，来达到彼此的目的。
“陛下，邻国王子想要见您。”
说话的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男生，他比一米八几的蓝山归看起来还要高一些，虽然容貌俊朗，但是神情十分沉稳内敛。
卫玥站在一旁，听到同班小声交流，说这是他们年级的“级草”，目前正在和蓝山归竞争到底谁才是金融学院的“院草”。
“……”果然很多人还是喜欢凑这种热闹的。
卫玥在心中吐槽，又看向身旁的路愿湫，对方倒是神色正经，一会儿看着台上几个人的表演，一会儿又在对照着手机文档看剧本。
看到路愿湫暂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卫玥撇撇嘴，也开始看剧本，知道这个男生扮演的角色是财政大臣之子，也是公主和邻国王子的童年玩伴。
但也是他向邻国王子提议，通过和公主联姻来达到利益最大化，并为这位王子牵线，让他和老国王见面。
这是一起把公主卖了啊……
卫玥咂舌，她之前还没怎么注意到财政大臣之子这个角色，对方虽然戏份少，但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公主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到四面楚歌的地步。
讲台上的剧情还在推进，邻国王子与老国王见面后，商讨没多久，两人就达成了一致。
“王子殿下如此钟情于公主，实在是她的幸事，这也会让我们两国关系更为亲近！”
“陛下谬赞了，我只希望能早日和公主在一起，给她幸福！”
两人说的义正言辞，情绪激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宣誓现场。
卫玥拧眉，神色不善地看着台上的蓝山归。
她算是有点理解什么是“小世界规则”了。
昨晚蓝山归那些近乎蛮横的行为，居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在场的大一新生依然对他充满了崇拜，卫玥甚至能听到她旁边的一个女生小声说道：“蓝学长也太帅了吧！”
所以不管剧情怎么偏移，最后大家对蓝山归的印象都是“出色优秀的大二学长”吗？
想到这个，卫玥偷偷看向身旁的路愿湫，对方神色如常，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卫玥本来只是想看一眼，但她又实在好奇路愿湫现在对蓝山归的态度。
为了不被抓包，她不着痕迹地把身子向着对方挪动一点点，然后装作看向窗外风景的样子，时不时看路愿湫一眼。
就在卫玥又一次向身旁看去时，路愿湫突然低声开口：
“我脸上有什么吗，怎么总是看过来？”
她的视线移开了手机屏幕上的文档，落在了卫玥身上，带着些探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