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辰抬眼一看，车窗内驾驶位坐着的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卫汀南。
曾几何时，花一辰以为，两个人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某一天，在某个商场，不经意的遇见，
彼时，彼此也已经牵着别人的手，对视而笑，一笑泯恩仇；或者当做不认识，擦肩而过，相忘于江湖。
但现在，花一辰明显感觉，大约是有一种缘分，再次把她们两个牵在一起，
花一辰微微一笑。
“上车吧，这里可能打不到车子。”
花一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没想到短短的几天，竟然坐了两次卫汀南的车子，
这是花一辰怎么也想不到的，心里美滋滋的道：“谢谢你。”
“不用客气。”卫汀南眼伸盯着前方，很认真的开车，
把车子开出了几公里后，卫汀南突然开口道，
“看起来，许进山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为什么跟着他一起来参加这个聚会？”
卫汀南说着话，但是眸光还是没有看花一辰。
花一辰突然脸变得很红，但是她决定不说谎，
因为一个谎言，要用很多谎言来圆。
“许进山想要追求你，但是你一直对他爱理不理，他想找一个女人刺激你一下……
然后，我是他的出租女友。”
花一辰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着卫汀南的反应。
卫汀南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问，“你平时都这样赚钱的么？”
花一辰连忙解释道，“我妈妈自从来开了卫家，身体就每况愈下，我不但要自己赚学费，
还要赚钱养家，我知道，很多人可能对做‘出租女友’这样的事情有很多非议，
可别人不知道，我问心无愧，我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车子继续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卫汀南神色很平静，抿唇道：
“干嘛给我解释这么多？怕我误会你？咱们俩又没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在意我的想法。”
花一辰还有很多话，却被卫汀南的这句话给堵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么晚了，学校的门已经关了吧？”卫汀南问。
花一辰点了点头，侧过脸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心想：
卫汀南说的对，自己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两个人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学校锁门了，你怎么办？你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吗？”卫汀南问。
花一辰摇头，“那个小房子已经卖掉了，妈妈一直住医院，我也没有给她租房子。”
“这么说，你在学校外，没有地方住？”
花一辰叹气道，“没事，你给我送到学校旁边就行，我可以跟门卫大爷好好说说，应该可以让我进去。”
车子很平稳的一路开去，一如卫汀南看似平静的脸色。
花一辰虽然侧脸看着车窗，但是车窗可以反射出卫汀南的脸。
依旧是和高中时一样帅气的短发，消瘦的下巴，小巧而又尖尖的鼻子，微抿的嘴唇……
即使在专注的开车，也能让人感觉到她那种淡漠与冷傲。
卫汀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魅力，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你身边，就会给你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此时此刻，花一辰不得不承认。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喜欢着她，并且对于这份喜欢，越来越深刻……
“我想问你……在电梯里看见的那个男孩，是你……他管你叫妈妈？”花一辰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你……结婚了么？”
“没有。”卫汀南立即回应，“我不会结婚的。”
“哦……”花一辰心里竟然有丝丝的窃喜，她并不在意卫汀南是不是有个孩子，只要她还是单身就好……
“不过，我有女朋友了……”卫汀南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可在花一辰听来，却如同重磅炸弹，
炸进了她的心里。
这么多年，很多人追求过花一辰，有男人，也有女人，也不乏有些很优秀、很温暖，甚至可以给花一辰带来经济上帮助的人，但是花一辰都没有答应。
在花一辰的心底，还是希望能有一天……和卫汀南重逢。
“叮——”车子停下。
花一辰突然收回心神，转头望向车外的卫汀南，“到了！”
时间竟然过的这样快。
卫汀南点点头，花一辰走下车，转身往学校里面走，她走的很慢，可没走几步，就听见卫汀南发动车子驶离的声音。
一瞬间，泪水在眼眶中凝结，五年，五年足以让两个人成为陌生人，也许，记得曾经快乐的，只有花一辰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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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花一辰起来上早八，草草的涂了一个素颜霜，却根本遮盖不住她的黑眼圈。
昨天晚上又哭过，现在眼睛还有点肿，看着镜中的自己，花一辰喃喃自语：真是丑死了！
心里又想：卫汀南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也和卫汀南一样有钱吧？
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是一头长发飘飘的华人女孩呢？
室友起床，看见花一辰后，阴阳怪气的道：“呦，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在外面睡了。
哦，对了，你昨天真的太漂亮，太惹眼了，好几个人都跟我打听你呢，说你们寝室里穿着香奈儿裙子那个女孩是谁呀！”
花一辰没有说话，把自己的化妆品放好后，直接离开了寝室上课去了。
和她们分辩，就是在浪费自己的口舌。
一节课上完之后，花一辰去了医院，来到医院的时间是10点半。
在母亲的病房门口，看见了主治医生柯子宁。
“柯主任。”花一辰微微低头，客气的打招呼。
柯子宁却淡淡的笑道，“今天怎么这样客气，叫我柯姐就行了。对了，我一会查完房，在办公室等你，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下周要出国，有一个学术会需要参加，顺便去美国学习进修几天。等我回来再手术，恐怕会耽误最佳时机。”
言外之意，花一辰要珍惜时间，这是花一辰最后的机会。
花一辰点点头道，“好的，我一会去您办公室。”
而柯子宁的办公室，其实就在花一辰母亲病房的对面，也许这就是柯子宁故意安排的。
花一辰坐在母亲病床旁傻傻的发呆，母亲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已经瘦成皮包骨。
她脸色蜡黄，没有半点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花一辰握住母亲那冰凉但却细嫩的手，
母亲虽然给人家当保姆多年，但是很注重保养，50岁的年纪，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
不仅手还很细嫩，一张脸也很白皙，只是病痛缠身，少了很多光泽。
其实，她还有一种选择，就是放弃。
母亲患病多年，前阵子没有昏迷的时候，母亲就对花一辰说过，
“实在不行，就放弃吧，她也能接受这个结果，活着，有的时候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花一辰说，“妈，你不要那么悲观，可以找到配型，换个肾就好了啊！”
可是母亲还是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说，“那样会花很多的钱，你压力太大了，但……更重要的是，我累了，不想再这样活着，
想去一个轻松一个点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神志不清，你就不要救我了……安安静静的离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花一辰想到这些话，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诚然，母亲是不想让她花钱，不想给她压力，
但是母亲对这么多年身体每况日下的摧残，也属实是累了。
不过，做子女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就这样离开自己呢？
理智和情感，有的时候并不能统一。
“你再多关注一下7床的病号，他这几天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实在不行就转ICU吧。”
门口传来柯子宁的声音。
花一辰连忙擦干眼泪。
“主任……上一次进ICU十天花了20几万，他的家属说实在没钱了，如果等不到配型，意思是……放弃吧。”
柯子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才缓声道：“我知道了，那听家属的意见吧，不过，让患者还是能舒服一些。”
柯子宁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花一辰却听得真切。
柯子宁道，“家属的选择也能理解，毕竟配型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如果配成功了，还不手术的话，那就说不过去了。”
说完，柯子宁走进办公室，把门关上。
花一辰听见砰的关门声，听见其他陪着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四散走远，花一辰才走到门口轻轻的敲着房门。
“进来。”
花一辰推门而入，看见了柯子宁的背影。
“想好了吗？”柯子宁站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语气中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我……”花一辰站在原地，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如果你选择不治疗，也没有人会怨你，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样选择的人，不是你一个。
从业这么多年，我见得多了，动辄百万的医疗费用，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
很多人，都是普通人，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柯子宁没有转身，却好像能看透花一辰似的。
“我没这样想。”花一辰立即否认。
“跟我说实话就行，不用遮遮掩掩的，就算你没有做这样的决定，但是你难道真的没这样想过么？
做这个决定，也不是不爱自己的亲人，你不用有负罪感。”
花一辰突然道，“我要是答应你的条件呢？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五十万，我都可以不用付吗？成功率高吗？”
没等柯子宁说话，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你不用答应她任何条件，你母亲治病的钱，我来付！”
好熟悉的声音，花一辰转头，看见了卫汀南。
“你……你怎么在这？”花一辰满眼都是惊讶的神色。
卫汀南一步步走向花一辰，质问道，“她提出什么条件让你答应？”
花一辰拉着卫汀南的手，直接把她带到病房楼的顶楼天台，才长喘一口气道，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宁姐姐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大夫。”
“我可以投诉她！让她失业！她这样是在威胁病患家属。”卫汀南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问，
“她威胁你什么？”
花一辰只能一五一十的说出原委，“她让我给她当一年的保姆，可以免去我妈妈的治疗费用，50万。”
卫汀南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的样子，语气冰冷：“你昨天还和我说，你没有出卖你自己，结果今天就打脸了。”
花一辰微微怔愣，“你说什么呢？我不过是去给她当保姆……”
话没说完，就被卫汀南打断道：“这种鬼话你也信？你马上大学毕业了！
谁都能看出来那个医生对你有意思，而且我用项上人头保证，她就是个拉！
还当保姆！她想要得到你，你去她家，她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你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下一步她肯定会让你住在她们家，所以大概率，你未来会被她玩一年！”
此话一出，花一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并不是单纯到没有想到这些，她只想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如果她不喜欢柯子宁，会明确拒绝的。
可关键是……她也并没有很讨厌柯子宁。
如果卫汀南不出现的话，也许花一辰会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尝试了解别人，除了卫汀南以外的人。
她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祭奠她和卫汀南那羞涩的青春，还不够吗？
她是很穷，但没有爱人的权利吗？
只是，她即使喜欢一个人，也不想从买卖开始，这将永远是心中的一根刺。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挺感谢子宁姐的，她也是深思熟虑才提出这样的要求吧，
要不怎么办呢？直接给我五十万吗？我不会收的……”
卫汀南怒道：“你可以给她打欠条啊！”
花一辰抬眼，“五十万，我多久才能还给她呢？十年，还是二十年？”
“所以，你就要用身体换吗？”卫汀南几乎咬牙切齿，毕竟她都没有得到的东西，别人用区区五十万就得到了！
“我换什么了？我只是给她当保姆！”花一辰大声道。
五十万，对于卫汀南来说，还不够她一个月的生活费，她强压下怒火，冷声道，“我不是要跟你吵架的，刚才在那个医生的办公室，我已经说了，你母亲的病，我来给你治，钱也由我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