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庭许/他欺我病弱惹人怜【完结】>第五十三章 心眼

  他在后面追, 林石海在前头跑。孟庭许本就经不住劳累,不一会儿便大口喘了起来。

  后背一阵刺痛,跟骨头刺进肉里一样。

  林石海回头一望, 见他脸色发白,知道他犯病了, 急忙跑过去, 带着哭腔, 喊道:“庭许——”

  把人扶到树荫下, 鼻子吸了吸, 道:“是我害了你, 都是我害了你!”林石海跪在他脚边,双眼通红,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对不起。

  孟庭许调节呼吸,心中缓缓升起悲怆的情绪, 黯然道:“你, 你怎么来广州了?”

  林石海凄然落泪,说:“我受小人蒙蔽, 利欲熏心,把外人当亲人,竟把自己的亲外甥逼上绝路。我该死!我该死啊!”说着,脏兮兮的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自从得知你上了那艘船,我就一直活在后悔中。白延霜告诉我,只是把你送走,送去广州。不曾想, 他说的话都是来骗我的。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人手, 等你们上了船,行至半路时就将你和幼芝杀了推入大海。我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我找人打听你们的消息, 问那艘南下的货船。可是,怎么都打听不到。于是我便去找白延霜,他哄我说,你们已经死了。我不信,我不相信的。可是,一直没有你们消息,我以为你们死了!”

  说到这,他更是涕泗横流,猛地朝孟庭许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以为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不会对你下手。”

  林石海眉眼间闪过一丝后悔:“你是我亲外甥,是我妹妹的孩子,我......我怎么能害你啊!我猪狗不如,我就是个畜生!”

  看起来他是真的后悔了,更不像装出来的。终究是自己亲舅舅,孟庭许心里知道,母亲已去,林家也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一码归一码,他是清醒的。不管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心里打算先将人安置好,往后盯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不停蹄地找人看了一间房子,租了下来。房间不大,够林石海日常起居,生活不是问题。

  复又在房里与林石海说了会话,问起家里的事情。从他口中得知,白觉霖虽然掌管孟家生意,但孟氏族人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依旧没改。从前坐吃山空,如今更像寄生虫一般,依附着白觉霖。白觉霖思维不像白延霜那样跳脱,依旧是行的古板作风那一套规矩。两人产生分歧,白觉霖发现烟草的商机,就来了广州开公司。

  也就是说,二人关系其实是不好的。

  听到这,孟庭许又问:“那家里的钱庄呢?”

  林石海顿了下,皱眉道:“我......不是我管了。那些钱都被白觉霖挥霍一空,什么都不剩了呀!”

  家里的钱庄是孟家的第二大生意,下面还开了典当行业。现在时代发展得太快,随着银行的出现,大多数有钱人已经不愿意再把钱存在钱庄。他知道钱庄要没落,可没想到却如此之快。

  林石海继续说:“你也知道的,孟家那些人娇生惯养的,哪里看得起穷人生活。全都找些理由从账房把银票支走,本就没钱,现在更是只剩下个空壳子。后来,为了保住瓷器和丝织品的生意,白觉霖就把几个钱庄铺子的地契给卖了。”

  孟庭许面色一沉,这是父亲一生的心血,经营钱庄本就不容易,在杭州打好口碑更不易。白觉霖说卖就卖了,顿时惆怅起来。

  “钱庄没了,倒还欠人家的债。”林石海补充道。

  想到父亲和母亲,孟庭许心酸地红了眼。事态发生到现在,也没有办法补救了,何况他现在在广州,就算回到杭州他又能做什么呢?从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如今都不剩什么了,还想着拿什么?

  见林石海也正伤心着,孟庭许只好抬手安慰道:“事已至此,你便先在这里安定下来。正正经经地去找份工作,别再四处乞讨了。”

  林石海亏心地说:“原我也不想靠着乞讨生活,只是白觉霖将我扫地出门,我自知当初做的那些事,无颜再回林家,也不敢回去见祖宗,想着不如跳海死了算了。”他停顿一下,抬眼看向孟庭许,左右打量一番,困惑道:“只是,我得知当时你们南下的那艘货船根本没到广州的港口,如何也寻不到踪迹。我那时便觉得奇怪,认定你肯定还活着,四处寻找。偶然一次意外,我所在的船撞到了暗礁,整艘船都翻了,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得救了。由于在海里泡了两天,又逢冬日,后面双腿就不太好了。干不得重活,有时候走久了便疼,不得已才去乞讨。”

  他说的话真假参半,不过多半还是夸大了,故意说给孟庭许听的。一是想从孟庭许口中得知他是如何活下来的,二是把自己的遭遇说得悲惨一点,引起孟庭许的同情。他知道自己外甥最大的毛病便是心软,自己再添油加醋地卖惨,孟庭许定然不会再计较他之前所做的错事。

  孟庭许踟蹰地顿了会,反复将林石海说的这些话在心底揣摩。不管事实真与否,都留了个心眼,只叫他先落下脚,隔日再来给他找份工作。

  夜深,孟庭许要回公馆,在门口叫了辆黄包车,临走前一再嘱咐林石海好好待在家里,不许他乱跑。

  那头,秦淮川特地早回家了半小时。一进公馆,目光所及之处连个人影都没有,便问管家:“庭许呢?”

  管家说:“先生说要出门散步,下午的时候便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这有五六个小时了,居然还没回来。秦淮川怕他再出意外,急忙又出了公馆去寻他。

  刚到门口,远远的就瞅见一辆黄包车上拉着个人,正是孟庭许。心里放松下来,站在大门处盯着他。

  心想,果真是个标致的人儿,不管见几次,看多少遍,都会觉得一次比一次更欢喜。只瞧他手中抱着一盆花,双唇微抿,脸上带着点点漠然。一时,看得他心醉。

  怎会有这样的人?

  骤然一愣,人已经下了车,走到跟前来,问他:“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秦淮川唇角微微一扯,说:“等你啊。”

  孟庭许眸光闪了闪,墨色的深瞳如身后沉沉的黑夜。他只望了一眼,便陷了进去。秦淮川心中惴惴,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庭许把花盆举到他眼前:“散步。我看你挺喜欢百合,随手就买了。”主要卖百合的是位年迈的老人家,说这百合是山上采的,来年还会开花。

  秦淮川微笑道:“这么有心。”说着,二人便进了公馆。

  第二日,孟庭许早早就出了门。

  林石海也老实,没敢四处乱跑。孟庭许领着林石海找工作,眼下忙着生计是最重要的。忙了一早,那些人听见林石海干不得重活都不要他。只好找了家云吞摊子,先坐下填饱肚子。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在摊前停了下来。

  庄晚眉头一挑,喊道:“庭许?”

  孟庭许抬眸,见是庄晚,走上前与他说话:“这是要去哪儿呀?”

  庄晚斜眼在林石海身上瞟了眼,说:“吴从水和梁羽声请我去府上唱戏,派车来接我呢。你呢?”

  他扭头看了看正在吃云吞面的林石海,低声道:“打算给他找份工作,这不没找着么,休息会再去。”

  在广州找工作,机会还是挺多的,只是人多打挤,一份工作好几十号人抢,好点的要看学问,差点儿的就只剩下苦力活。不问出身,不问学识,只要一身蛮力。可林石海腿上有伤做不了活路,肚子里有点墨水,也不肯干脏活累活。

  孟庭许打算看看哪里有需要账房先生的,叫他去做。

  庄晚微挑眉尾,唱戏的有个毛病,喜欢看人面相。他细细盯着林石海看了会,觉得他眉眼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滑头,眼神上看起来气定神闲,可总是左右闪避,有点回避周人的感觉。

  想来他这位舅舅心思沉重,连吃碗面都这么小心翼翼,像是有人在监视似的。

  “这样啊,我这里倒是有份工作,就是不知道你舅舅是否看得上。”庄晚说。

  孟庭许不好欠他人情,只说:“不想麻烦你托关系找人帮我,我还是等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好了。”

  庄晚叹了声:“你怎么还跟我客气?”拉开车门,把他拽上车,悄声说:“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听他如此一说,孟庭许心里犹豫着道:“你知道我的处境,我不知怎么讲。”

  “这简单,我不会告诉远鄞的。你只管说来,我替你守住秘密。”

  孟庭许抿着嘴,将事情去头去尾告诉了庄晚,只说舅舅在海上遭遇了变故,身体不好,来广州投奔自己。而他在秦公馆处境尴尬,不好叫人去公馆,给秦淮川惹些麻烦。

  庄晚点着头,说:“原来是这样,也不麻烦,你听我的,我有位朋友在广州做米行的生意。他家上个月刚辞了账房先生,正缺着呢。你叫舅舅他老人家上车来,我送你们一道去,把这事定下来。”

  孟庭许思忖了片刻,同意了庄晚的提议。故,三人坐车赶往赵家米行。忙活一番,便约定好了。

  庄晚看了眼时间,又把孟庭许拉倒一旁,说悄悄话:“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倒会算命,算自己的不准,唯独别人的准。等我回来,我肯定要给你好好算算。这下就不陪你了,你和舅舅一路小心。”

  这话暗藏玄机,他不知孟庭许能不能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