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恍惚被人敲了一棒子, 孟庭许怔怔然地看着他,内心翻滚,脸上颜色姹紫嫣红的。又气又恼, 气得转身就走。
留下秦淮川在原地捧腹大笑。
回去时,孟庭许越想越气, 哪想他秦淮川这般不要脸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 唯一敢确定的就是自己是他解闷的对象。
戏弄他竟然这么有趣吗?
顿了顿, 又想, 一定是自己的问题。猜来猜去, 猜他秦淮川的心思做什么?往后都不要再跟他多说一句话了, 谁让他如此恶趣味,闹得他心头乱糟糟的。
傍晚, 范文生接了庄晚回来,正好赶上晚饭。
因白日喝了酸梅汤, 众人精神都好了些。不再觉得心里燥热, 秦真也老实了许多。
庄晚又得各位太太喜欢,都要问他下一次唱什么戏。
庄晚说:“下回要去盛祥大街, 参加一个烟草公司的开业大典。随后再去园子,庆贺开业,还唱《霸王别姬》。”说着,眼神往桌上环视一圈。“怎么没看到孟先生?”
苏敏敏问管家:“川儿也没来吃饭?”
管家说:“大少爷说要处理公务,在楼上吃。”
听完,众人脸上扬着笑,似乎每个人都明白秦淮川为什么不下楼吃饭。
庄晚有些懵, 问:“那孟先生呢?听说他爱听《霸王别姬》, 我还想与他说说话呢。”
柳眉烟笑了一声:“我看今日是说不了了,他俩估计还没和好呢。”
这么一说, 庄晚便明白了。不再继续追问,埋头吃起自己的饭来。
心里想,原来各位太太都已经看出秦淮川的心思,估摸着他又惹孟庭许不快了,不免觉得有趣,居然把人逼得都不下楼吃饭了。
又有些羡慕。
夜间,秦淮川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瞥见孟庭许卧房的灯还亮着,打算进去看看。不料刚走到门前,门缝的光忽然就灭了。秦淮川一愣,忖道,好罢,不待见他就算了。
转头问范文生:“庄晚回来说什么了吗?”
范文生道:“好像替梁羽声和吴从水带话来着,想邀请庄先生去府上小住几日。”
一想,庄晚还得去园子唱戏,又要去白公馆,正好可以向庄晚交代一些事情。
便道:“就说庄先生已经有约,暂时去不了。等他巡演完再送他到府上小住。”
范文生点头。
秦淮川又转头看了眼门缝,叹了口气:“去准备点小菜,我要同庄晚说会话。”
话毕,秦淮川转身就下了楼。
卧房内,孟庭许蜷缩在床上,拧着眉头一脸郁闷。
觉得秦淮川肯定是故意在他门前说话,故意让自己听见他去找庄晚了。
这种感觉又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又慢慢坐起,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凉亭。
管家点了灯笼,又点了熏香,做完这一切后便退下了。
庄晚给秦淮川倒了一杯酒,问:“怎么忽然叫我来喝酒了?”
秦淮川手里玩着酒杯,就是不喝,说:“我有一事想请你办。”
“你说的事我肯定认真办,你讲来就是。”
秦淮川挑眉,正色道:“园子唱戏那天,你想个办法让白延霜邀请你去白公馆。”
庄晚问:“要打听什么?”
秦淮川说:“白桦烟草公司。”
“明白了。”庄晚又道:“听说这家公司不招本地人,全是老板自己从杭州带来的。你说他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白延霜不招本地人,无非就是对外人放心不下。”
“倒也是。”
秦淮川看着酒默了会,没喝,却端起一碗酸梅汤喝了起来。
庄晚见了一笑:“不是你找我喝酒吗?怎么又不喝了?”
秦淮川把碗放下:“喝酒耽误事,还是不喝的好。这酸梅汤不错,你尝尝?”
又把另外一碗推给他。
庄晚摇摇头:“我是不敢喝冰的了,怕嗓子坏,下周去园子唱不了。”说完,把酸梅汤推到秦淮川面前。“我看不如给孟先生端去,他晚上都没吃饭呢。”
秦淮川勾唇道:“算了,他估计也不爱这玩意儿。”
认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菜,喜欢什么甜点。在心底揣摩一阵,忽然觉得还是不了解他。看了眼天色,猜他怕是已经睡了。想他好没意思,心是冷的。
“天气这么热,酸梅汤又能解暑,怎么会不喜欢。你还没送去就先退缩了?我听说你们俩吵架了?”
秦淮川指尖摸着杯口,顿了下:“谁说的?”
庄晚以为是自己曲解了意思,连忙道:“没有没有,是我想错了。”
默了,好一阵没说话。
这边,孟庭许依旧睡不着。
最终翻身起床,穿好了衣裳,来到楼下。管家一见他,赶紧上前问:“孟先生有吩咐?”
庭院蛙声一片,月亮倒映在池塘中。水面波光粼粼,公馆里寂静无声。孟庭许四处张望了会,没见着秦淮川的身影,便收回目光。起初他还以为他们是在楼下说话,结果下来连个人影都没有。
“没事。”孟庭许说。
管家又道:“您晚饭都没吃,要不要我去厨房让人给您煮点?”
孟庭许说:“多谢管家,我还不饿,就不麻烦你们了。”心里正闷得慌,想去后花园散散步。又想起白日骑马时的快意,问:“我想问问您,晚间的跑马场还开着吗?”
管家说:“开着,一年四季都开着。大少爷经常半夜去跑马,索性就在那边拉了灯,没锁过门。”
得了答复,他又问:“晚上跑马?”
管家点点头:“是啊,晚上比白日凉快,以前都是晚上跑的。也不是跑吧,就是骑着马散步一样。”见他问起这个,便问:“您要不要也试试,晚上骑马挺不错的。”
孟庭许一想,白天骑马是因为有秦淮川在,他帮自己牵马才敢的。这会儿要让自己单独骑,难免有些害怕。
“不用了,我只散散步就好。”
说完,径直朝后花园走去。
穿过长廊,到了后花园的马厩旁。孟庭许看着圈养在马厩的那匹棕色马,走了上前。
另一边是匹白色的马,身上被刷得很干净,看起来时常有人来打理。比起棕色这只,更加温顺。
棕马嘴里嚼着干草,看见孟庭许后猛地扬了扬脑袋。瞟了眼他又继续吃草,像是跟他打招呼一样。
孟庭许伸手从一旁的铁桶里拿起一根胡萝卜,边喂边抚摸它。
跟马待了会,就又回了后花园,坐在长椅上发呆。
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白延霜,一时没个法子,只好烦恼着感叹一声。夜深人静,就这么靠着椅子,慢慢有了困意。果然出来走了一圈后心里舒坦多了,只要不去想秦淮川就好。
坐了会儿,忽然感觉眼皮沉重,竟睡了过去。
心里想着,就眯一小会,一会就好。
凉亭起了风,管家从一旁走过,匆匆来匆匆去,秦淮川眯着眼一看,喊他过来:“这么晚了,你找什么呢?”
管家微微皱眉:“少爷,我想着孟先生晚饭没吃,就让人去厨房给他做了点夜宵。这人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呀!”他唉地叹了口气,着急道:“他说要去后花园散步,我寻思着应该一会就回去了。结果到现在还没回,眼看菜都要凉了,这不,就出来找他了。”
听管家这么一说,秦淮川脸色唰地变了,问:“什么时辰去的?”
管家道:“去后花园有一个小时了。”
庄晚立即站起来:“要不我们分头找找吧?既然没出公馆,就一定还在家里的。”
秦淮川却在这时打断二人的话,嘴边带笑:“不用,也不用你们特地去找了,我知道他在哪里。”说完,起身就往假山后边走去。
秦淮川走后,管家又看回庄晚:“庄先生,我送您回去吧。”
庄晚颔首:“有劳了。”
期间却一直想,秦淮川待他与旁人不同,生气了便亲自去哄,完全是恋人才有的相处方式,暗自猜测两人恐怕早就互通心意。
自己还在这里瞎操心,实在蠢笨。
一路上,除了小道上的路灯,连点光都没有。晚风掠过林捎,秦淮川寻着槐树望去,果不其然,在那长椅上看见了孟庭许。
轻脚走上前,挽起衬衣的袖口后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孟庭许闭着眼睛,侧脸在月光的衬托下越发白皙清俊,就连那抿紧的嘴唇都显得十分诱人。
盯了眼露出的脖颈,秦淮川心头的无名燥火一下子被点燃。
本来不碰他是因为自己希望孟庭许能主动示好,可现在看来,孟庭许宁愿生闷气也不会主动,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怪就怪当初第一眼时的惊鸿一瞥,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见到孟庭许就不住地想象他被自己压在身下会是什么样的神态。
他好奇死了。
想了想,朝他靠近。一手衬着孟庭许的脸,低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下去。
他一点点地亲咬,吮吸。秦淮川的手慢慢滑向孟庭许的后脑勺,五指插进他的头发间揉了揉。
一开始,孟庭许感觉在梦中被一匹马伸舌头舔了一下,紧接着一张马脸出现在眼前,朝他呼出温热的气息。
他猛然一惊,这马怎么有酸梅汤的味道?
跟着,他便要呼吸不过来,心里一凛,这不是梦。
那只温热的手掌托着自己的脑袋,身前的人正咬着他的下唇。忽地,轻柔的吻逐渐变重,孟庭许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若是现在睁开眼睛,岂不是很尴尬?
他就算不睁开眼睛也知道是秦淮川,因为秦淮川身上有一股他房间里熏香的味道。要是睁开眼他要说什么?秦淮川肯定会笑话他。顿了会,手足无措地收紧了手心。
可要是继续这么不管,他会更肆无忌惮地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