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故和谢嘉言那边的过于安静的氛围, 终于引起了这边三个人的注意力。
裴叙放下手里半空的啤酒罐，扭头看向那边围着桌子的两人，只能看到苏西故圆乎乎的后脑勺, 不知道在干什么，头发跟着动作扇动, 跟蒲公英似的。
还怪可爱。
“什么？！”
一声格外响亮的惊讶犹如平地一声雷, 三个人互看一眼, 笑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EMP为人一向自来熟, 说着就要起身过去，“我去看看。”
裴叙重新拿起啤酒罐，“不用管，多半是在打游戏。”
EMP看向叶榆北, 发现这位也是没有一点想管的意思，看来是他队上太缺乏年轻血液，不能理解。
“你们假放到哪天？”裴叙问了句，POG估计和他们差不多。
叶榆北不喝酒, 拿了罐饮料，“月底，回来就训练，教练们估计正抓紧时间制定训练计划，生怕我们练少了。”
“那差不多。”裴叙笑了, “那是你想跟EMP一样休息日多点？”
叶榆北失笑，不说话。
旁边正盯着刚送来烤串的EMP, 忿忿不平地回头瞪裴叙,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别咒我今年休长假。”
其他两人立即笑起来。
别的行业打工人恨不得放个大长假，反倒是他们, 生怕比赛打完放长假，那就说明成绩不咋样。
差点把人引来的谢嘉言捂着嘴，老实巴交接受来自苏西故的瞪视。
苏西故往嘴里塞了一瓣柚子，“你怎么不去网上发个公告？”
谢嘉言放下手，嘿嘿笑了声，“我倒是想，怕被你暗杀。”
苏西故看他，“那你可以不说了。”
谢嘉言怎么可能闭嘴，他现在吃到了一个大瓜，满脑子都是裴叙要带苏西故回家吃饭。
进展这么快，简直吓人。
“你不是说他什么都没对你表示吗？这还不算？”谢嘉言震惊之余，不忘压低声音，“你们现在就是无名无分，然后要一起去他家里吃饭？”
苏西故微眯起眼，拿出一颗李子扔到谢嘉言身上，“你中文水平怎么毫无长进？”
越说越歪，什么无名无分，他跟裴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怎么到了谢嘉言嘴里就这么怪呢。
只是——
苏西故想到什么，不自觉转头看了眼坐在那里的裴叙。
人挺高，长得也好看，游戏打得不错，所以……
还没想出一个结论，被他盯着看的人，好像有所感应一样回头看来。
视线撞上的一瞬间，苏西故先败下阵来，收回目光，连忙转头喝了口可乐压压惊。
他有什么好心虚的，不就是看了一眼。
“宝，我说你真的有点欲盖弥彰。”谢嘉言啧啧两声，“你们俩这还能叫八字没一撇？我感觉都快写完了。”
“不要胡说。”
“那你不要随便闭我的麦。”
苏西故：“。”
“我不是还经常去你家，难道我们俩也有八字一撇？”
谢嘉言瞪大眼，想要找什么词来反驳，结果脑子里的词汇量不够，急得挠了一下脸，“你不要脸。”
苏西故看他一眼，半点没有被激怒，“不要乱用词语。”
谢嘉言气得抱着胳膊往椅子里一靠，“你就嘴硬吧，你们俩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不对劲，之前我还觉得你清白呢，现在看，你们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都说了你不要乱用歇后语。”苏西故看向不远处的湖面，这会儿正好是日暮时分，湖面很漂亮。
八字有一撇吗？
苏西故心想，动用脑子复盘了一下，怎么也理不清。
余光扫向那边的裴叙，苏西故抿着唇，手里捏着一颗李子，都快把果肉捏熟了。
“西故，人是要往前走的。”
谢嘉言对看过来的苏西故眨眨眼，“过去好几个月了。”
苏西故一怔，反应过来谢嘉言指的什么。
“和这个无关。”
他是需要好好理一理，毕竟对方是裴叙。
裴叙还不知道苏西故的心思，饭桌上被叶榆北和EMP两个人以恭喜他夺冠为由，一杯接一杯，喝了不少。
等结账的时候，啤酒罐多到桌上放不下，桌子下面还摆了不少。
“你能行吗？”叶榆北不放心看着苏西故，“要不要我们先送你们回去？”
苏西故看了眼已经坐进出租车后排的裴叙，手扶着车门，“不顺路，不用。”
“那到了发条消息给Siver。”
“嗯。”
谢嘉言喝得半醉，迷迷瞪瞪，“那你到了给我发消息报平安，路上小心，千万不要自己睡着了，你以前读书坐过站，直接坐到殡仪馆去，差点给我吓死了，还以为你——”
苏西故板着脸，打断谢嘉言的话，“他醉了。”
叶榆北忍着笑，把谢嘉言往后一拉，“放心，我会把他平安带回基地。”
EMP靠在一边，打了个哈欠，“行了，你们都各回各家，我也回基地找我那些孩儿们了。”
“后面比赛顺利。”叶榆北说了句。
EMP摆摆手，然后拦下一辆车钻进去。
苏西故坐进车里，给司机报了地址，然后摇下一点车窗，才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裴叙。
闭着眼，鼻梁挺直。
剪着短寸的发型，很容易看清整张脸。
人模人样的。
“风吹着不冷吗？”
他以为睡着的人，忽然出声，苏西故心一抖，有种被捉个现行的窘迫，连忙别开眼。
“今天有三十三度。”苏西故反驳。
裴叙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转过头时睁开眼，“忘了。”
平时就低沉的声线，现在还要更低一些，带着些旧电视机的沙哑，就像是夜色里无意拨动的大提琴弦。
苏西故靠着窗，风吹进来，不知道是被风迷了眼还是下午那些话乱了心，他脸上微微发烫，连带着脖子也起了一片粉红。
“在看什么？”
“看你。”
苏西故说完，别开脸，看向窗外的霓虹灯。
裴叙盯着苏西故看了一会儿，他知道苏西故感受到了，不过什么都没说，然后重新闭上眼。
夜色被风吹进后座，将两人团团包裹住。
一直到车停在基地们欧，苏西故和裴叙都没再开口说话。
付完车费，苏西故伸手去拉从车里出来的裴叙，握住对方手腕的瞬间，被反拉住了手。
苏西故一怔，没有挣脱开，任由裴叙握住自己的手。
“酒劲儿上来了？”苏西故扶着往他身上靠的人问。
裴叙睁着眼，脸上完全看不出醉酒的神态，除了眼睛比平时要亮，肆无忌惮地盯着苏西故。
“好像是。”
闻言苏西故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千杯不醉呢。”
一想到自己两次喝醉的经历，苏西故眼珠转了转，往基地大门看去，琢磨着怎么能拿出手机拍一段视频当证据。
“我不是酒仙。”裴叙低笑一声，在上楼时，忽然伸手揽住苏西故，几乎把人揽在怀里，“这么想看我喝醉的样子？”
苏西故不清楚裴叙是不是真的醉了，但他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薄荷的味道，难道裴叙喝的是薄荷酒？不然为什么他有点晕乎。
抬起头，对上裴叙含笑的眼睛，“才没有。”
才不是想看，只是想要一点小“把柄”，毕竟他都留下了那么多在裴叙手里。
“那就好，不然我以为你是想趁我醉的时候，做点什么。”裴叙说完，松开了手，走到房间门外，“晚安？”
被戳中心事的苏西故心虚地点头，“晚安。”
不等裴叙先进房间，就直接溜回了自己房间。
裴叙倚在墙上，听着苏西故进房间的动静，脑海里已经浮现他整个人摔进被子里，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的情形。
真是个傻瓜。
心里想什么事都写在那双眼睛里，毫无防备的时候情绪都在脸上，他怎么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拉开房间的门，裴叙没有开灯，径直进了浴室。
苏西故为了冷静一下进了浴室，站在花洒下几分钟，脑子里全是裴叙的身影，仿佛得了癔症一样。
等从浴室出来，把自己塞进被窝，苏西故彻底睡不着了。
引以为傲的睡眠质量在这一刻化为虚无，他拿出手机，开着床头小夜灯开始扒拉自己的聊天列表。
从第一个扒拉到最后一个，几次点开跟裴叙的聊天页面。
咬了咬唇，苏西故想裴叙应该不会有空玩手机。
【North：睡了？】
一条消息弹出来，苏西故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缓了几十秒，苏西故才慢吞吞打字，【正准备睡，你打扰我睡觉了。】
【North：那晚安。】
【苏_：说过了。】
【North：其实是想跟你说谢谢，还有明天不用那么早起，我已经跟我妈说，晚点过去。】
【苏_：哦。】
【North：我以为你很期待来着。】
【苏_：很期待。】
【North：这回是真的晚安了。】
苏西故握着手机，看着聊天对话，脑子里嗡嗡嗡的，觉得大脑CPU快要干烧起来了。
裴叙这是什么意思？
大半夜给他发消息，然后就自己睡了？
盯了几秒，苏西故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扯过被子蒙住头。
只有傻子才相信谢嘉言说的那几句话，八字哪里有两撇，还是一撇都没有。
躺在被子里，想了一会儿，苏西故踢了两脚被子，总算心里舒坦了一些，翻了个身，对着那堵墙送了两枚眼刀。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跟裴叙计较。
裴叙躺在床上，看着那堵墙，抬起手搭在额头，听着隔壁很快没了动静，只能听到夏夜的蝉声从窗外传来，偶尔还有汽车鸣笛的声响。
闭上眼时，他心想，苏西故真好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