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深仰头, 两道光影在快速地变幻着位置, 可如雷鸣般的震动却一次接着一次, 足以让人感受到这场战斗的狂野。
这可是封深第一次看到东皇太一在他眼前出手。
封深看了几眼后就低头，没再继续看下去。这两位都不知道比他要厉害了多少倍，他又何苦来哉要替他们担心。
不论是谁胜了, 封深都做不了接下来的主。
话虽然如此，可封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时，眼前突地出现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或许又根本不是人呢？
封深摇了摇头，在他早就看过三清三位一体的情况下，来着是谁他也不在意了, “你拼尽全力去拖住东皇, 是为了和我说什么？”
青年偏头, 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果然和她说的一样很聪明。”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可眼下封深却没有心思去探索个究竟，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你和女娲都能够直接动手，哪怕东皇的战力再强悍，可你们两位总能稍稍压制住他……是因为你们将要做的某件事，需要我的自愿？”
自愿是一个很神妙的词语。
人的意念真的可以贯通上天吗？许多神灵都认为绝不可能, 能让神灵感应到已经是神给予的恩赐。可这女娲创造出来的种族，又的的确确可以修炼, 可以感应天道, 可有无数作为。
但普通人呢？
经历无数的神灵惊讶地发现, 哪怕是献祭的过程中，假若献祭之人是心甘情愿，这威力远比强迫更为强大。
封深从来不尝试这些，也从不接触，可这不代表这些不存在。
这种种过往烟云，看似轻描淡写，可却给封深透露出另外一个赤裸裸的假象。
“她是从一开始就是，还是最近？”封深道。
青年敛眉，气质如莲，“十年前。”
封深吐息。
“我不能分神太久，东皇会察觉到。我们将请求你做的事情，对你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牺牲。可是唯有这样才能挽救这个濒危的世界。”
“挽救这个世界？”封深挑眉，“如果不是东皇确认了你是三清，我会以为你是在蒙骗我。颓势无法逆转，而你想说挽救这个小世界？”
他勉力忽视自己喉咙口的硬块，把话语径直地推了出来。
“还需要更多的时间……”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一团焰火燃烧了起来，席卷了他整个身体，那焰火如此浓烈，可靠近封深的时候又柔和了下来，悉数熄灭化作一个身影。
东皇太一低眉看着他，“他说了什么？”
封深看着蓦然出现的东皇，不自觉咳嗽了两声，“他来找我，说了小世界的事，还希望我能够……”能够什么他还没说完，就被东皇太一抬手阻止了，“我知道了。”
封深稀奇地抬眸，往前走了一步，愈发靠近东皇太一，他刚才貌似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别扭，这种情绪当真会出现在东皇太一身上吗？
东皇的情绪转瞬即逝，他的手中早就没了武器，顺手握住了封深的手腕，淡然道，“女娲的事，是我遗漏了。”
封深摇头，他看着那天堑，浩瀚缥缈的气息让人无法相信这竟然代表着某种灭绝的含义，但是这已然确定了很多的东西。
“如果没有你，我一开始就会死在战场，又或者是更不堪的境地。我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不会成为一个人族眼中的神灵，不会坐看这天下万物……我所有的一切都因你而得，怎能又因此而责怪你？”封深轻笑了一声，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三清所说的话，并非没有在封深的心中留下痕迹，可是他不相信三清。
东皇就在眼前，如果封深当真想要知道某些讯息，哪怕东皇不愿意告知，封深总也磨得出来，为何要偏信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神仙。
……虽然这位名头略大。
封深和东皇太一就此在这天堑附近停留下来，虽然东皇太一没表露出来，可封深也渐渐感觉到这里或许会对先天圣人造成偌大的压制。
这话听起来很是奇怪，可封深仔细一思考，的确是这个道理。
先天圣人本就是天道之下，可天道如何，如今这天堑不就是一个证明？那诞生的灭世之物看起来缓慢生长吞噬，可那蕴含的力量极其骇人，封深遥遥望去都觉得眼睛刺痛，不能直接接触。
封深苦笑了一声，如果真的只能靠着他来做些什么，那未免有点可笑了。
……
封深在此时此地最为感谢的就是他不是个普通人，随手弄出来个住的地方并不难，虽然身边多了东皇，但是他是个安静的性子，自从那场打斗后，他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一直安静地待在封深给他造的木屋里。
封深从另外一栋木屋里走出来，在看着又一次逼近的天堑，突然叹了口气。
身后伴随着他的叹息，一道清幽的叹息声也随之响起。
封深没有回头，依旧看着那片无垠的天际，“女娲娘娘，别来无恙。”
封深的手腕微热，就好似有什么东西燃起了熊熊焰火，可诧异的是，又片刻后，这种错觉消失无踪。
封深总感觉这不是第一次出现……可他想不起来。
不论是女娲所做的也好，还是东皇太一留下的保护……封深抬眸看着东皇的木屋，虽然毫无声音，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些什么。
“谁在屋里？”
“三清。”
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封深深吸口气，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另一句话，“以及其他的先天圣人。”
封深心里快速地闪过如今还活跃的几位先天圣人的名头，紧紧地蹙眉，“……所以呢？他们觉得你是最有可能成功劝说我的，所以派你过来？”
直到此时此刻，封深才终于转过身来。
人身蛇尾的貌美女子站在他的身后，那绝世的容颜依旧动人，不论是蹙起的眉毛亦或是那双眼睛，都足以让人心碎。
“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封深毫无动容。
东皇太一、女娲，这两位封深都是无比重要的“人”，不论是哪一位都足以让封深牺牲自己来挽回，“……所以从一开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
女娲叹息，慢慢走到和封深并肩的位置，轻抬皓首，“月老曾经告诉过我，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有仅只有一条红线。”
封深：……还有月老的吗？等等，红线本来就只会有一条。
“不是的。”女娲低眸看他，“有情感，便会有红线，有的会断绝，有的会勾连……而你的红线，在东皇太一身上。”
“我不是此方人，也有这个？”封深不动声色。
“他接纳你，这小世界自然也接纳了你，更不消说你本来便是主世界的人。”女娲轻柔地说道，“这是最好的事情。”
封深敛眉，“怕也是最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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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章
封深突然剧烈地头痛起来, 他捂着脑袋跪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已经席卷了他的全身, 不知何时扎根在他的四肢，痛得仿佛要呕心，那种疼痛不单单是在身体上, 而是深入到灵魂，意识，或是任何的一种说法。
封深咬牙，这种疼痛感很熟悉，可是在疼痛中又泛出一种虚幻感,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有什么东西是假的？
封深的意识一直在提醒着他这一点, 可是有什么会是假的呢？
封深很困惑, 他的手腕又一次炙热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烫发亮。
在疼痛，封深低头看了一眼，一根小小的红绳缠绕在他的手腕上。那发光的地方正是红绳上的一颗小丸子, 这个小丸子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而正是这一抹幽光，驱散了许多迷雾。
封深从所有眼前的虚幻中彻底挣扎出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扑湿了。他脸色苍白, 手中紧紧握着刚刚显形的打神鞭，这个熟悉要陌生的东西, 一旦落在了封深的手里。很多东西就一瞬间有了解释。
封深只是重新回到过去, 把那张他早就遗忘的记忆又一次拔了出来。
他好似整个人都在往上浮, 在脱离着什么东西。
有什么人让封深又一次经历了曾经过往的记忆，而在最关键的时候，那个人又把他给拉了出来。
不管这个人做这件事情的原因到底是为什么，但是封深从中也知道了很多东西。
封深喘着粗气，甚至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他的精神在幻境中消耗了太多太多。可是唯有一个东西是依旧如此的鲜明，封深的手好似被另外一双大手紧紧的握着。而这种温暖的触感，让他跟原本有点恍惚的心情瞬间安定了下来。
如果当初那个选择是封深自己做出来的。那么哪怕是现在，他也不会后悔。
在这种骤然上升的体感中，封深沉沉地睡去。
……
封深重新睁开眼的时候，他仍然在旅馆里面，左边躺着小哪吒，右边躺着九尾狐，而他就平静地躺在床榻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电视机还打开着，不知道是九尾狐还是小哪吒在玩闹的时候打开了，之后并没有把它关上，喧闹的新闻上还在不断的响起，没有任何的改变。
深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床上下来，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日头渐深，薄薄的一层雾气笼罩在橘红色的日光下，这朝阳是如此的美丽，好像一切都是新生。
难道那一切只是梦吗？
封深这么想着，随即封深摇了摇头，那不可能是梦，如果是梦的话不会如此的清晰，他确信他从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况且他之前关于灵蛋的某些想法就可以落实了，或许他真的是通过这样的方法得到了新生。
那他刚才的那些梦境是为了什么呢？
封深沉思良久，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突然的自己就有了这样子的梦境，而从之前梦境的种种表现来看，这貌似不是他主动进入，而是被动进入的，那么引导他进入的那个人会是东皇太一吗？
封深一边想着他在迷糊中的念头，一边低头看了看突然暖了起来的脚踝，原来是九尾狐爬了过来，顺势把大尾巴扫过了来。
那大尾巴如此的蓬松柔软，让许久都没有接触过的封深一时之间手痒了起来，他索性把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抛开，整个人蹲了下来，抱着九尾狐就是一顿rua。
九尾狐被着封深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整个狐都懵逼了。他在封深把他的大尾巴揉捏了好几次之后，整只狐狸都炸毛了，起来瞬间跳到了床上，龇牙咧嘴的说道，“你今天是疯了吗？”
他虽然这么说却偏头检查了封深的状态，然后狐疑地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他虽然不知道封深经历了什么，但是一夜之间封深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封深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是一夜之间九尾狐青隐约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莫名震慑的气息，突然从人变成了神。
这个奇妙的变化让九尾狐很难以置信，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就呆在一起，这样骤然的变化却没有任何的根由。
小哪吒被九尾狐和封深的动作吵醒了，小人皱了皱眉，从床上一跃而起，拽这在小小的金刚圈发呆了几秒钟，然后才抬头看着封深和九尾狐的方向。
下一瞬，小哪吒惊呆了。
他惊讶地看着封深，上下扫了几秒钟。然后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九尾狐顺口说道，他的视线还没有从封深身上转移开来，就好像他也想从这样的视线中看出封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小哪吒恍惚了一会儿，然后跳到了封深的肩膀上，抓着他一根散落的头发，嗫嚅着说道“你是封神榜吗？”
九尾狐的兽瞳瞬间尖锐起来，整条尾巴都突然绷直又慢慢的落了下来，蓄势待发。
九尾狐的反应让封深心中很感动，他走了几步抱起九尾狐，然后看着小哪吒说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活？”
小哪吒说，“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封深恍然大悟，虽然小哪吒最开始是肉身成神，但是他也实实在在地在封神榜有名，那么他理应也能认出封深的气息，只是封深一如既往一直是个人类，所以除了某些老妖怪之外，并没有谁真的认出了他。
封深深呼吸了一会儿，迷茫的神色渐渐散去，他揉着九尾狐的大尾巴，轻声地说道：“我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也的确是够久的。”九尾狐貌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皱着小鼻子说道，看起来很是不满。
封深笑了起来，又捏了捏他的爪爪，又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说着自己的话，“我没事。”
小哪吒在封深眼前飘了飘，又重复了一次，“所以，你是封神榜吗？”
封深偏头看着小哪吒，视线却好似穿透了很远，“是。”
“我是封神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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