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深关了店带着阿大回去,一路上的行人都有些好奇这只如虎豹大小的猫,浑身毛发光鲜亮丽,看着可喜人了。

  要不是封深不笑的时候还挺唬人,怕是有人要凑上来摸了。

  “阿大,你知道今天的客人是怎么回事吗?”

  大猫微一躬身,跳到了封深的肩膀上喵呜了声,“我只是一只小喵咪,怎么会知道?”稚嫩的嗓音让封深有种欺负他的错觉。

  阿大是真的重,封深撑着肩膀默默想道。

  封深回来的时候,陈一科也回来了。

  虽然陈一科没有提起月租的事情,但是封深已经做好打算,如果那那位客人再来的话,就把多余的钱还给他。

  那一沓不止一万了。

  剩下的钱,除了说好的给他的工钱,剩下的全留在小楼,就当做是老板楼和的收入。

  这样的话,封深就有钱交房租了。

  “你的脸色比昨天还差。”封深仔细打量着陈一科的模样,黑眼圈虽然没了,精气神却比之前还不好。

  陈一科摇头,他前段时间堆积的案子都处理完了,本来应该是轻松的时候,但是郁色在心头,连外表都显露了几分。

  “你的工作怎么样了?”陈一科舒了口气问道。

  封深有点心虚,“还挺好的。”

  挺好的?

  陈一科下意识花了几秒去想原先那店是做什么的,但很快又叮嘱道,“你的情况特殊,又跟着只猫妖,最近不要出去太远。”

  他收到了点风声,可能有些不太妥当。

  封深乖巧地点头,陈一科也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虽然他下一秒就掏出了湿巾。

  封深无奈,“陈哥,你的洁癖也太重了。”

  他第一次了解到洁癖这个东西,还是在陈一科这里,明明作为警察早出晚归,还能把整个屋子整理得这么干净,也是个奇迹。

  陈一科淡定,“熟能生巧,今天我下厨,乖乖等着去。”

  美滋滋地享受了陈一科的厨艺,封深被洁癖上头的陈警官赶出了厨房,和闻仲打完电话后,就开始继续抱着书看,看着看着,他就抱着书睡着了。

  ……

  封深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阿大的猛击给压醒。

  以阿大的体重,封深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他痛苦捂着胃爬起来,强烈怀疑这是阿大对他的报复。

  封深认真想:楼大这个名字怎么了,难道不是充满着简洁与美丽吗?

  偶尔叫叫怎么了!

  大猫低头舔着软垫,“有人来了。”

  封深揉了揉眼,掀开了被子,“有人来了?”他有点好奇,难道陈一科还有别的朋友?

  封深光着脚踩地板走出来,客厅中间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长发披肩相貌俊美,可眉眼阴沉,一身黑衫让他显得有点阴鸷。

  他怎么进来的不说,封深却惊喜地扑过去,像小熊一样挂在孔宣的肩头,“孔叔,你怎么回来了?”

  闻仲向来是不限制封深在外面跑的,偶尔在外过夜,只要闻仲确保封深安全,就不会过问太多。

  这让封深偷偷翻遍了云镇外所有的山头。

  孔宣其实是他第一个探险遇到的山大王,那个时候他倒挂在树枝上,似火如焰的长发散落,犹如一捧倒长的红珊瑚。

  这个第一印象导致封深每次看到孔宣细心呵护他的长发,都忍不住想笑。

  孔宣柔顺的长发披散,阴沉柔美的面容露出淡淡的微笑,“你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揉着封深的头毛,不满地又说道,“扎手。”

  封深扯着他的袖子坐下,眉眼笑眯眯,“山下的人都不留长发,我就让爸帮我剪了。”

  孔宣的性格桀骜,看不惯闻仲也很久了,封深也是知道的,迅速扯开话题,“孔叔有手机吗?”

  “我给你的铃铛难道没用吗?也没见你联系我。”孔宣皱眉,语气不怎么好。

  封深笑眯眯地点头,“有用啊,但是手机更有趣。”

  孔宣抬眸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了几分笑意,“你老爹告诉我你在这,我顺道过来给你个小东西。”

  封深只能微笑。

  这这所谓的“告诉”,只怕两个人又大战了三百回合。

  孔宣心情很好掏出来一个小玉佩,没给封深看就给挂到他脖子上了,“记得一直戴着。”

  他没说是干什么用的,封深也没问,给掖好放到衣服里后,“孔叔先别走,我给你个东西。”

  封深知道孔宣这人说走就走,连忙要赶在他离开前把东西给他。

  封深按下孔宣,匆匆跑回去次卧,在放墙角里的大背包里挖出了一个玉瓶。

  这是他特地从山上带下来的。

  “孔叔,你的肩胛骨记得敷药。”封深走出来把玉瓶塞给孔宣。

  孔宣愣了一会儿,握紧手心的玉瓶,扯了扯嘴皮,哼了一声,“都这么多年,早就好了。”

  封深也不在意孔宣的冷言冷语,眼中带笑,撒娇似地说道,“你休想骗我,反正药给了一定要敷,不然我下次还哭!”

  孔宣咳嗽了两声,假装严肃地站起身来,“该走了。”

  封深跟着站起来,膝盖上的手机顺着啪嗒下去,他在手机掉下的那瞬间弯腰抓住了手机,站直的时候,整个客厅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封深嘴角下弯了一秒,嘟哝着说道,“孔叔总是跑得贼快!”

  封深打小就被闻仲各种塞琼浆玉露,身体倍好,小短腿跑得贼溜。

  当初误入孔宣的山头后,被顶着一头红发的孔宣给吓得哇哇大哭,哭得几乎抽过去。

  孔宣木着一张脸,明晃晃写着不会哄小孩。

  封深身上带着闻仲的气息,虽然他看不上人类,但是至少不会去欺负以前同僚的娃。

  “你,你的背在流血,呜呜啊呜……”三四岁大的小封深抽噎着抬着小胖手,“好,好可怕呜呜呜……给,给药药……呜呜……”

  孔宣这肩胛骨是陈年旧疾,当初翅膀受伤遗留下来的口子,难以愈合,他以往也不上心,裂了就裂了。

  但小封深哭得厉害,孔宣被孩子的哭声魔音贯耳,不知怎的就被忽悠得去擦药了。

  所以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以小封深一边啜泣一边给孔宣敷药落下序幕。

  孔宣在看到娃的时候就顺手戳了下闻仲,可以说是难得的好心,然而闻仲一来,看着自家娃哭得惨兮兮,对孔宣自然没好脸色,至此结下了梁子。

  千年同僚情化成灰,两人也看不惯彼此,见面就打。

  然而这一次也让小封深养成了给孔宣备药的习惯,总能看到他满山头地找孔叔叔敷药,烦得孔宣羽毛都掉了一大把,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

  直到孔宣离开,阿大才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慢悠悠地说道,“封深,我看你像大腿!”

  封深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又默默看着大猫的大腿。

  “行了不懂别纠结,走喽去开店!”

  大猫靠在封深的小腿上,激动地喵呜起来,比封深还要兴奋开店这件事情。

  封深倒是有点小纠结,昨天没来得及把钱还给客人,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再来。

  ……

  开店第二天,封深还是坐在一楼看书,他昨天的书还没有看完。

  他今天随手还把柏大爷给的木条给带出来了,昨晚被阿大翻出来玩。出门前封深看到了,随手就捡出门,也就手臂长。

  大猫巧妙地沿着窗沿迈步,然后跃到了窗台上,燥热的日头穿过透明的玻璃,因着室内的冷气而显得柔和,蹭着柔软的猫窝又开始睡觉。

  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直到封深伸着懒腰,起身活动了两下,他才注意到阿大的异样。

  大猫背部拱起线条流畅,猫瞳近乎凝固地盯着窗外,大尾巴低垂着,在尾根却微微弯起个弧度,以猫的敏锐性,阿大会这样是正常的,只是这种谨慎就有点过头了。

  封深微妙地滑过一个小知识,是他特地为了阿大这只猫妖去搜的……当猫拱起背部,尾巴下垂,根部不自然突起个弧度时,是自卫。

  阿大是猫妖,却也是猫。

  封深走过去,手心轻轻按在阿大的背部,微凉的毛发下,封深意识到阿大紧绷的程度。

  他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大的尾巴甩了甩,稚嫩的童声透露着沉重,“监察局的人不该让这么浓郁的妖气泄露的,出事了!”

  封深一怔,想起来大猫之前说过的话,“是程喜吗?”

  大猫柔软蓬松的毛发软乎乎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冷漠,“是他,这么浓郁的气息,他怕是要爆炸了。啧,不过以监察局的能力,应该能护得住。”

  封深下意识追问了一句,“护不住会怎么样?”

  猫瞳带着冷意,阿大懒懒地说道,“临近的几条街都会波及。”

  “你们会有天劫吗?”封深蓦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

  大猫摇头,“几百上千年前或许有,但是现在灵气匮乏成这样,如果不是天地灵气爆发,我现在连和你说话的妖力都没有。”

  要让人听得懂妖言妖语,大猫也是得费一番功夫的。

  大猫已经暴躁地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骂着监察局,显而易见那妖气已经浓郁到同为妖物的猫妖无法接受的程度。

  封深喃喃自语,“几百上千年没妖渡劫……”他脑海里闪过之前“得到”的答案。

  坏事。

  晋升失败。

  晋升……换句话说,程喜要渡劫,他会失败!而按照大猫的话,这会波及到周边的数条街道。

  可是猫妖显然没联想到渡劫,如果再加上这层因素,只怕还不止如此。

  此时封深最该做的,是立刻带着阿大离开老街!

  刹那间,封深想起的却是那个慈祥的老婆婆,她每天都会多塞给他几根油条;那老狐狸一样的陈一科,这几天忍着洁癖给他收拾东西,做的饭还非常好吃……他甚至还记得,隔壁的小店炒饭很香,斜对面的小卖铺夫妻感情很好,老板喜欢看电视,老板娘喜欢玩手机……

  他默默把手机塞在裤袋里,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里?”大猫暴躁地炸毛。

  “我要去拯救世界啦。”封深回头笑眯眯地说道,冲着大猫眨了眨眼。

  阿大都来不及吐槽这个梗多老,封深就风一般地消失在店外。

  ……

  云镇外丛山峻岭,各峰各有奇异,正如诗句有言: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一身道袍的闻仲从山峰轻飘飘地落下。

  “东皇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闻仲行礼,稳重而不失风度。

  繁华古朴的红色服饰曳地,柔顺墨黑的长发被一条淡绿色的发带简单扎起,是太一身上唯一不同的色彩。

  “闻仲。”太一的声音透着冷意,偏偏又有炙热之感徒然而生。

  “在。”闻仲欠身。

  上古,天地间诞生了两只三足金乌,兄为帝俊,弟为太一。

  那曾是他们大展光彩的时代。

  至今日,灵气匮乏而又复苏,历时久矣,可东皇太一的威名依旧显赫。毕竟这位可比闻仲不知高了多少辈分,活了多少年岁。

  十数分钟后,闻仲低眉看着太一刚站过的地方,草叶焦黄,方寸之间毫无生机。

  这还是太一收敛过后残留的痕迹。

  闻仲斟酌着思绪,只觉得疑窦丛生,不由自主地捋着胡子。

  “嘶……坏了。”

  闻仲掐指一算,心中念着的却是家里的乖崽,出事了。

  好在,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