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爷爷也种地,鸟儿也会来啄食,爷爷就会扎个稻草人竖在地中央,然后给套上衣服,伪装成人类,鸟儿分不清是假人还是真人,便不敢接近。

  当然,时间久了,鸟儿也能发现异样,就壮着胆子飞近,然后落在稻草人的肩上。从而发现稻草人是骗鸟的障眼法,又会无所顾忌地啄食庄稼。

  虽然这个方法不是一直好使,但能管用一段时间。

  不过张祺没有扎稻草人,他用木禾秸秆照着无忧的模样,扎了一只稻草猴。雚谷总共就自己一个活人,他想,雚谷的鸟儿连人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怕,倒还不如无忧的威慑力来得大。

  这回张祺的手艺发挥失常,怎么弄都弄不成一只无忧出来,最后勉强扎了一个大字形的猴子出来,然后捆在了一根竹棍上。犹觉这样还不够,他又翻出两块之前烧坏的碎陶片,用藤蔓绑着,挂在稻草猴的手臂上,风一吹就会发出“当当当”的动静。不如风铃那般动听,但足以吓退想要偷食的鸟儿。

  稻草猴做好,无忧很是喜欢,扛起了竹竿:“哎哟。”

  张祺抓抓它脑袋:“走吧,咱们去地里,把它给插上。”

  “插上!插上!”小豆子跟复读机似的重复,飞起来,讨猴厌地落在了无忧的脑袋瓜子上。

  无忧憨厚,也不赶它,老实巴交地扛着竹棍在前面带路。

  来到地里,张祺稻草猴插在了地中央,又找几块石头压着,然后去看那一片倒伏的木禾米,它们生命力顽强,已经被“扶”了起来,又冲天长了。

  眸光一转,又看到叶片上那一抹血迹,张祺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昨天心里光顾着倒伏的木禾,没有多想,此刻才想起来,怎么会有血和掉落的毛发呢?

  难道那东西受伤了,误闯入地里?又或者被什么东西追到了地里?

  张祺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来雚谷这么久,他之所以没遇上猛兽,就是因为它们都在深山老林中生活,几乎不到林子外活动。

  譬如泰山,就是在林子深处被发现的;小布丁也算是,只是它贪玩,为了偷咸鱼,自己跟了过来。当然,小绵羊也是,雌性熊猫应该是为了找食物迷了路,滚下了陡坡,最后才丢下小绵羊,自己走了。

  总而言之,猛兽都喜欢在林子里活动,鲜少出来。那东西应该是被天敌追赶,一路逃进木禾丛中,搏斗了一番,而后留下了血迹和毛发。

  “应该没死吧……”张祺自言自语,“血迹不多。”

  虽然心里期盼那小东西能逃过一劫,但他尊重自然界物竞天择的生存原则,况且他自己现在也是食物链中的一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担心别的。

  从地里走出来,张祺又绕着地走了一圈,几只崽子不知它是何意,亦步亦趋地跟着。回到起点,张祺回头同无忧商量:“要不再围一圈竹篱笆吧?”

  这本不是什么需要商量的事,但这块地面积不小,要做一个篱笆需要不少竹子,更重要的是,竖起篱笆也不一定管用。对于猛兽来说,能跳能跑,能撕能咬,一截竹篱笆算什么。

  张祺忽然想起动物园里糯糯和米米两只熊猫,看着软萌,实则铜墙铁壁都防不住。有一次饲养员没注意,糯糯差点翻出围栏,成功越狱。

  “哎哟。”无忧自然只无条件支持张祺的决定,应一声,便往冷箭竹园跑去。

  小绵羊早就馋了,立即跟上,小布丁、小豆子和泰山自然也跟了上去。

  张祺扑哧一笑,心说无忧还真有一家之兄长的风范,笑够了,自己也跟了上去。既然无忧都带头了,那就把篱笆安排上吧。种在盆里的那几棵荠菜和小葱都成活了,反正还要再开垦出一地用来种菜,到时还是得圈一排篱笆防风用。

  在崽子们的努力下,弄了一堆竹子,就堆在地畔,反正到时都是用在地里。

  拍拍手,看着蓊蓊郁郁的木禾,张祺不禁为自己的眼光感到得意,选了一个优质的风水宝地,离水源近,离家近,离竹园也近。

  接下来的两天,张祺几乎就驻扎在地里,专注弄篱笆。现在崽子们已经十分擅长干活,而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泰山负责拔竹子,无忧和小绵羊就负责去除多余的枝丫,小布丁用嘴叼着负责搬运,小豆子则用嘴皮子给它们加油、解闷。

  时不时来上一句:“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张祺嘛,便负责打眼、插桩。泥地松软,他用竹棍沿着地畔画了一条线,然后沿着这条线用竹棍在地上戳上一个眼,再把竹棍一根根地戳在眼里,拿石头当锤子使劲锤,锤进泥地深处,直至纹丝不动。

  这还没完,还得用细竹枝把定在地里的竹棍穿插起来,这样才算定型。

  忙活了三天,竹篱笆完成了一半,到了第四天,开始下起雨来。

  这三天把张祺累得够呛,早上起来,看见外头在下雨,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

  雨下得不大,张祺下到崖底,哼着小曲煮木禾米饭,这回换了花样,不放野菜,放了之前晒的果脯,做了一锅酸酸甜甜的木禾米饭,意外地很受崽子们欢迎。

  吃完饭,捯饬捯饬院子消消食,张祺又回到洞穴睡觉。睡醒了,雨也停了,他去地里瞧了一眼,雨后的木禾愈发苍翠,穗子已经变得饱满圆润,再过几天便可收割了。

  张祺想象着丰收的情景,哼着小歌回家,小豆子站在泰山的头上,学了一句:“你出现在我诗的每一页。”

  阴雨天,天暗得早。

  解决了晚饭,张祺带着崽子们去泡了一会儿温泉,便回洞穴休息。点了篝火,给几只崽子讲了一会儿故事,张祺便眼皮发沉犯起困,头一歪,睡了过去,连篝火都是无忧搬着石头去压灭的。

  夜色沉沉,恬静的夜晚特别好睡。

  张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突然,胳膊被拽了一下。他立即醒了几分,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耳畔响起泰山的吼声。

  “呜!”

  发生了什么事?

  张祺立刻惊醒,翻身坐了起来。

  泰山睡在崖底的草棚里,通常外边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它第一时间发现,上回小布丁偷咸鱼,就是它率先发现的。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一回张祺有了经验,冷静地摸到火石,点燃了粉黛草,就着火光跑到了洞穴口。

  “怎么了,泰山。”张祺抓住藤蔓爬了下去,问道,“发生了什么?”

  “呜!”泰山全身的毛发逐渐发出微光,起初微弱,逐渐大盛,它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光球,照亮了小院。

  一转头,发现无忧、小绵羊、小布丁、小豆子,四只崽子一只不落地蹲在身旁,连两只鸡仔都醒了,“咕咕嘎嘎”叫了两声。

  张祺分出一些心思,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他想,这比点灯还方便。收回思绪,惦记起正经事,它赶忙问泰山:“泰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话音还没落下,便听到远处传来嘹亮清晰的叫声:“嗷呜——”尾音拖得很长。

  张祺还在疑心自己是否幻听了,几只崽子却已经身体力行地防备起来。小布丁躲到了无忧的背后,小绵羊缩在泰山的身旁,小豆子也飞到了泰山的角上,两只鸡仔都缩到了鸡笼的角落装死。

  张祺无处可藏,也用不着藏,虽然心里打怵,但那声音的来处挺远,一时半会儿不会接近小院。他壮起胆子,走到墙垣旁往外打量,他料到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又听到了嚎叫声,这回一声接着一声。

  “嗷呜——嗷呜——”

  此番下来,张祺确定,这是狼的叫声,而且来自于自己那块地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