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说他很喜欢,可他还是没戴……”卓霈宁结束新片试妆后,提着新鲜出炉的点心来工作室找妈妈,没忍住就跟卓诗筠小声抱怨起来,“昨天没戴,今天没戴,明天也不会戴,也不知道什么会戴……妈妈,他是不是在哄我啊?”

  “他最擅长哄我了,我一问肯定被他哄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高兴地扁着嘴,姿态像极了一只慵懒的猫咪。卓诗筠本来还在改设计稿,见他这样子不禁露出笑容,搁下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怎么会呢?宝贝亲自设计,还有我坐镇操刀,他敢不喜欢试试看,”卓诗筠先是开玩笑一句,又安慰他,“我想啊,时璋肯定是太珍视这份礼物,或许想在重要场合才佩戴呢。”

  “可是,和我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啊,”卓霈宁又道,“我就想他天天戴着我送他的胸针。”

  卓诗筠却道:“可是我和他分别送你的蓝宝石吊坠,你也锁在保险柜里不舍得戴啊,他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

  这番话说得很在理,卓霈宁可还是一脸勉强,脱口而出便是一句:“那什么才算重要场合啊?结婚才算吗?”

  卓诗筠噗嗤一笑,伸手捏捏他的脸蛋,调侃道:“怎么?这么想再结一次婚啊?那你这次可要记得请妈妈哦。”

  卓霈宁脸颊烧红,他捂住自己双颊,闷闷道:“哎呀,我就随口说说。”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的,毕竟他俩那一次婚礼尽管盛大却并不愉快,这多少也成了他心底的遗憾。

  接下来一个多月里,卓霈宁都在为新片作准备,又是减重又是蓄起长发,整个人都比以前清瘦了许多,头发长得也快,这就到了可以扎起来的长度。

  这天他受邀出席一年一度的慈善拍卖会,本不想参加这种需要应酬的活动,但许心馨却坚持让他哪怕再不喜欢也露个面,顺道和出席活动的好些制片人和大导演打声招呼来往一下。

  卓霈宁只好盛装打扮,穿上代言高奢品牌提供的礼服,戴上Aimer设计的胸针,加上稍稍烫发扎起小辫子,虽然清减不少但整体看起来依然盘靓条顺,长得也是鲜眉亮眼,仿佛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俊美少年。

  走过红毯进场后,他正打算到自己那一桌坐着,没想碰见了多日不见的秦玖越——后来他从叶时璋那得知秦玖越为父母复仇的故事,也知道他如今回到齐家掌握大权,不再是叶时璋的秘书。

  从前他就觉得秦玖越清秀斯文且气质超群,骨子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淡定从容,跟叶时璋给人的感觉类似。如今走上了领导岗位掌握权力,瞧着更是愈发荣辱不惊。

  他主动上前打招呼,秦玖越见到他也礼貌问好,说今天怎么不跟叶总一起来。

  卓霈宁愣了一下:“他也会出席?”

  可是,他俩日夜共对有无数个机会说这件事,卓霈宁甚至跟叶时璋说起品牌方寄过来的正装是他喜欢的蓝色,叶时璋闻言停下手头的工作,凑过来看他要穿的礼服,还夸了一句很适合你。

  “期待到时候你穿上去的效果。”叶时璋笑着说。

  秦玖越瞬间明白过来,他微微笑了:“那看来叶总似乎准备了什么惊喜给卓先生了。”

  卓霈宁更是一头雾水,这慈善拍卖会能安排什么惊喜呢。

  告别卓霈宁之后,秦玖越又跟一些出席拍卖会的商界大佬应酬。这个圈子素来只认地位和实力,秦玖越恢复齐家人身份一跃成为鼎声集团老总,不再是跟在叶时璋身后的私人秘书,那些人自然也端出更为尊敬的态度与之来往。

  至于秦玖越,他还是那个样子,不卑不亢应付这帮老狐狸。

  慈善拍卖会结束后紧跟着一场舞会,秦玖越一直不怎么喜欢跳舞。像齐家这样一流的世家,很注重对子女后代的教育,秦玖越从记事开始就学习琴棋书画舞蹈等等,而他最不喜欢就是舞蹈,常常找借口逃课缺课。

  父亲知道后并未指责,而是耐心询问起秦玖越逃课原因,又说如果学不会舞蹈也许就无法在舞会上与喜欢的人共舞了。

  “我喜欢的人搞不好会和我手牵手一起逃离这无聊的舞会呢。”

  他记得自己当时候是这么说的。

  父亲听罢大笑起来,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听起来,可辛将来喜欢的人也很酷很不按常理出牌呢。”

  舞曲一首接一首,人来人往,秦玖越却在如此喧哗热闹的场合里突然很想念厉承,明明他们昨天才见面。

  他没多犹豫就打开手机,给厉承发一条信息,问他你在哪。

  几乎秒回,厉承说,去二楼露台看看。

  距离新的一天还有三十七分钟二十九秒,秦玖越不疑有他,快步逃离舞会,打开落地玻璃窗,奔向厉承所说的露台。

  一声俏皮的口哨响起。

  雕花围栏之外,某个不被邀请的家伙骑一辆自行车,一条长腿撑在地上,正向他拼了命挥手,附赠一个隔老远都能看得清楚的灿烂笑容,像个可爱却不自知的小屁孩儿。

  一大串红色心形气球绑在车把手位置,特别抢眼,他还故意扯了扯绳子,气球随他的动作你撞我推乱舞起来。

  秦玖越愣了会儿,等回过神来迅速转身奔向楼梯。他将累赘的西装外套一把脱掉,精心打理好的发型也因奔跑而变得有些凌乱,但他丝毫不在意。

  只有厉承这个家伙能让他如此急切乃至失态。

  越过雕花围栏,越过他们之间最后一道障碍,厉承早就从自行车下来,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开放怀抱等着秦玖越。

  “还有还有——”

  惊喜当然不止这点儿,秦玖越都还没开口说话,厉承先是将那一串红色心形气球绑在他手腕上,然后取出车篮里那个小巧的方形保温箱,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掏出一支蓝莓味甜筒。

  这个幼稚鬼还一边把甜筒递到秦玖越面前,一边嘴里噔噔噔地给自己这一伟大的惊喜配乐。

  秦玖越完全反应不过来,怔怔接过这支蓝莓味甜筒,又抬头看了看左手腕系着一串红色心形气球,最后视线回归到厉承这张表情得意洋洋的俊脸上,半天只得一句:“……你怎么来了?”

  “带你逃离舞会啊,”厉承勾唇一笑,“知道你不喜欢跳舞,知道你很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那气球和甜筒?”

  “你告诉过我的,不记得了吗。”

  秦玖越怎么可能不记得。许久前,他曾在厉承面前无意中提及,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游乐园,每次爸爸都会给他买一串红色心形气球和甜筒。那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原来,厉承说陪他再好好过一次童年,是认真的。

  秦玖越没说一句,上前投入他的怀抱,且反客为主吻上去——人生总有那么些动情得很不像自己的瞬间,哪怕向来自诩理智克制的秦玖越也是如此。就是那个不像自己的瞬间里,他却突然感觉找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素未谋面的、因幸福因厉承而生的自己。

  鬼知道为什么厉承对他总有数不尽的浪漫方式,总有耗不尽的浓情蜜意。

  可是,秦玖越爱死了这样的厉承。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感动很爱我,我们回头慢慢亲,”厉承一开口就瞬间打破这正好的气氛,他急急忙忙撕开甜筒外面那层包装纸,几乎塞到秦玖越唇边,“当务之急是赶紧把甜筒消灭掉!快快快赶紧舔一口要化了!”

  秦玖越没好气地笑了,听他的话在甜筒边上咬下两口,蓝莓果酱混合奶油在口腔里融化,带出一阵冰冰凉凉的酸甜口感。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将甜筒递过去,示意厉承也尝一口。

  两人就这么在郊区路边急切地分享同一个甜筒,唇边都沾上了果酱和奶油,相视一笑后抬手给彼此擦掉。

  “走吧,我的王子。”

  厉承捏捏他的脸。

  秦玖越问他:“走去哪里?”

  “去私奔,去约会,去看这个世界,去过我们的生活。”

  “你应该给我一个名分了,让我这辈子都赖在你身边。”

  厉承长腿一跨骑上自行车,微微向前俯身,双手撑在车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着柔情似水的话,轻易就将人的心海搅得波涛汹涌。

  秦玖越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问他:“不给名分就不赖在我身边了吗?”

  厉承微愣,而后朗声笑了起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回他说:“对啊,不给我名分我就把你拐到我这里来,天天把你拴在我身边,就问你怕不怕!”

  没想秦玖越却点了点头,顺着他的玩笑说下去:“听起来这主意很不错,毕竟我们以前就是这样的。”

  这番坦白来得太过出人意料,这下换厉承愣着没话说了,秦玖越看着他这傻样儿不禁笑了,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厉承跟着便轰然倒在秦玖越肩上,闷闷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撩得我心动却不打算给我名分。”

  秦玖越抚摸他的后脑勺,像是给大型犬顺毛:“走吧,不是说带我离开吗?”

  厉承抬起头,神情还是有些委屈:“去哪呢?我现在心正伤着呢。”

  “去我家,”秦玖越佯装淡定,把剩下的话说完,“门锁密码是你我的生日年月日分别相加,你再去录一个指纹就好了。”

  厉承顿时活过来一样,双眸闪着亮光,比郊区夜晚的星子还耀眼。

  秦玖越被他盯得心头发烫,不禁表露出不自然:“你不是想要名分么?不是要天天把我拴在你身边么?不是要一起过我们的生活么?”

  他是真心想给厉承名分,一个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名分,除去在天国的爸爸妈妈,从此以后厉承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无间的人。

  思来想去,这是大仇得报之后,他最想达成的愿望。

  “当然,”半晌,厉承终于笑了,柔软得天边一朵云,他伸出双手捂住秦玖越的脸蛋,贴过来结实地亲了一口,低声一句,“我只是太高兴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谢谢你让我美梦成真。”

  “你要对我负责,要保证我这辈子都在这个美梦里。”

  他笑着说,语气像个耍赖的小孩。

  秦玖越很轻地嗯了一声,许下的却是千斤重的承诺。

  他坐到厉承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紧厉承的腰,让自己侧脸轻轻吻住他后背,随着自行车在郊区小路缓缓前进,手腕系着的那一串红色心形气球随风摇曳飞舞。

  恰似秦玖越此时此刻的心情。

  “希望我的宝贝将来能够爱你所爱,过想过的生活。”

  每年生日,爸爸妈妈对秦玖越的祝愿永远是这一个。

  余生,他会让这个生日祝愿一直实现下去。

  他那破碎的家,终于再次完整。

  家里终于又有有另一个人永远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