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猫绘声绘色,将卓霈宁深埋于心的秘密一点不留全倒出来,完了还气鼓鼓指责卓霈宁:“我这是在成全你!你还应该谢谢我呢!恩将仇报的家伙!”

  现场气氛一下就冷至冰点。

  卓霈宁只想就此遁地逃之夭夭,他根本不敢去看叶时璋此刻的神情。

  倒是伊风很快就悟过来,还冲司航俏皮地眨了眨眼。

  司航本来还板着一张冰山脸,因为伊风这一下,黑且深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叶时璋绷紧后背,周身散发冷峻而危险的气息。他有力地拉住卓霈宁的手,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卓霈宁惊讶地看向他,却收到来自对方一如既往的温柔注视,仿佛在无声告诉他没事的。

  叶时璋看向司航手中的刀,俨然换上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情,语气仿佛蕴着冰碴子:“灵猫,醉酒的人丧失并不能完全控制自身言行举止,我想这种情况下说出的愿望并不能作数。而且无端端意识突然俯到别的物种身上,普通人会感觉害怕进而寻求帮助,这是人之常情,跟什么恩将仇报没关系。”

  灵猫冷哼道:“那他许下的愿望总不能是假的吧,我可没冤枉他。”

  “当然,但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他顿了一下,侧过脸看向卓霈宁,语气瞬间放柔放轻,“霈宁,你也来说。”

  卓霈宁欲哭无泪,他还能怎么说啊。

  他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咬一咬牙承认道:“我的确有去过隐山寺,当时拍戏剧组的人说那寺庙很灵验,杀青那晚聚餐结束后我就心血来潮去看看,可能还许了愿望吧,但我第二天醒来也不太记得这件事了……”

  他说话声量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底气,“可我现在是真不想当猫……”

  那会儿头脑发热说好想当叶时璋的小猫,可他说的不是那种真的小猫,那只是一种比喻!比喻而已!

  “既然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叶时璋看向在场其他人,缓缓道,“我想这种愿望束缚已经不符合当事人意愿,就应该解除。”

  伊风面露难色:“叶先生,这……”

  灵猫先一步抢话道:“愿望束缚一经建立就不可解除,这是定律。哼,你们还是省点吧。”

  “愿望束缚的确不能解除,一般来说愿望束缚的效力需要至少三百六十五条,也就是一年才能彻底消除,”伊风怕灵猫再继续口无遮拦,当即将话头抢回来,“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愿望束缚还是可以加速解除的,最快的话我想甚至九十九天就可以结束。”

  叶时璋问:“要怎么解除?”

  “那当然是你俩关系变亲密啊,”灵猫见缝插针,“既然他的愿望是变成你的小猫跟你变得亲近,只要作为愿望对象的你和他亲密亲密,那自然就是在实现他的愿望啊,至于多亲密咯……呵呵呵……”

  灵猫没继续说下去,却而代之是几声意味不明的笑。

  隐秘心事被一遍遍公诸于众,这谁顶得住,卓霈宁被说得双颊也滚烫起来。这里他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可是叶时璋始终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

  “笑得太难听了,”伊风又露出那种异常嫌弃的神情,摇了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品味太猎奇了。”

  “喂臭伊风你什么意思,你笑得很好听是吧,”灵猫一听再次炸毛,“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和司航俩天天在我楼上颠鸾倒凤,叫得我都睡不着——”

  司航话少人狠,铃铛链子往刀柄绕上最后一圈,没再给灵猫任何废话的余地。

  伊风当即露出一脸爽快又愉悦的表情,舒心一笑,然后转向叶时璋和卓霈宁,当即来个京剧变脸,语带抱歉道:“叶先生,卓先生,师门不幸,这出闹剧牵扯到两位,造成这么大的不便,着实是我们不对。这次上门通灵就不收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会附赠两次免费上门服务,在加速愿望束缚解除全过程中如果有什么疑问,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竭诚提供全天候咨询服务。”

  他单手扶着胸口,优雅地颔首:“再一次表达我们的歉意和感谢,我们真心希望两位可以顺利解决意外。”

  叶时璋看向卓霈宁:“看来只能等了。”

  确实只能如此了,卓霈宁丧着脸,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卓霈宁的回答后,叶时璋对伊风和司航礼貌道:“不管怎样,非常感谢两位的帮助,这点报酬聊表心意,剩下的我们会自行解决。”

  伊风也不多推辞,本来要吐出来的钱自然袋袋平安,他笑逐颜开道:“那就谢过叶先生,谢过卓先生了。”

  伊风携司航扬长而去,将近零点,叶家庄园复又平静。

  卓霈宁却再也无法平静了,隐秘心事被暴露得干干净净,如今他站在叶时璋面前,就不着寸缕没什么两样。

  前些日子他在酒席上得罪大老板而失去片约,黑料频出公关都来不及做,还被公司勒令回家反省一段时间,这段日子本来就难受——事业失意,情场上更是输个彻底,还摊上附身变猫这件离奇的事。

  人要么不倒霉,要么一直倒霉。

  然而卓霈宁也认栽,毕竟愿望确实是他许下的。谁叫他没出息,碰点酒就将喜欢叶时璋这件事扬出去,他就该将这个秘密闷死在心里面。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往三楼走去,不知不觉走到从前住的卧室的门口。

  “哎,小少爷,”凌燕的话将他思绪一下拉回来,“你和先生完事了?”

  这话问得卓霈宁不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辩驳:“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凌燕笑了:“方才先生不让我们上二楼,我一直在三楼跟其他人一块收拾,给你准备今晚睡的房间呢。”

  说罢,她推开卓霈宁面前的门,千万束温馨光线一同向他奔来,卧室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干净整齐的一面,主色调是他最喜欢的蓝色,各种摆设依然保持着他三个月离开前的模样,仿佛一切从未变过。

  “小少爷之前的东西都还在,房间每天也都会打扫一遍。”凌燕说。

  卓霈宁愣愣地点了一下头,目光越过凌燕,指向她身后不远处的叶时璋。

  两人目光短兵交接,卓霈宁先一步挪开视线。

  “噢先生你也来了。”凌燕也发现叶时璋来了。

  叶时璋朝她礼貌地笑笑:“燕姐,今天辛苦了。”

  “哪里的事呢,”凌燕摆摆手,笑道,“那我先走了,两位好眠。”

  临走前,她冲卓霈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一看便知道,她又误会了。

  然而卓霈宁再也无力挣扎,他进了房间,发现房间里多了几个行李箱。

  “我拜托你的私人助理俞夏整理,方才拿过来的,我想愿望束缚解除前,我们待一起会比较稳妥,”叶时璋说,“……你会介意我自作主张吗?”

  卓霈宁摇摇头,他想,叶时璋真是个大好人,即使如此还是想着要帮他。

  “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他心里紧张又心虚,没敢直视叶时璋,“等愿望束缚解除我就会走,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说罢,他还佯装淡定地背过身来,打算将行李箱推到衣柜那边。

  他一旦紧张就喜欢找点事情做,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叶时璋没接话,他走过来,以近乎背后抱的姿势靠近,接过卓霈宁手中的行李箱,修长的手指还若有似无地蹭了蹭卓霈宁的手背。

  卓霈宁像是被烫着了,条件反射将手抽走。

  然而叶时璋并没有就此离开,他依然保持着这亲密姿势,一呼一吸的热气如夏日热浪扑过来,轻易地就拨弄得卓霈宁心跳起起伏伏。

  印象中,他俩比此刻还要亲密的瞬间寥寥无几,非要挑一个,大约是婚礼上那个公式化的亲吻吧。

  卓霈宁在他怀里抬起头来,脸微红:“你……”

  叶时璋也低头看着他,灰蓝色的漂亮眸子仿佛藏着星子,将卓霈宁藏着掖着的那点羞赧情绪都照亮,根本无处匿藏。他很认真地征询他的意见:“像这样靠近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这段时间可能都要习惯,这样才能更快解除束缚。”

  他只字不提方才灵猫提到的愿望内容,一脸情意拳拳,还将自己热心助人的姿态无限放低。态度如此诚恳又坦荡,连令人心动的亲密接触也变得理所当然且正义凛然,卓霈宁当然无法拒绝。

  更要命的是,叶时璋还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细语安慰道:“没事的,我会帮你。”

  叶时璋不是第一次这么对他说。

  婚礼上面对宾客满堂,他没来由感觉紧张,手指发凉,叶时璋就在这时候突然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的,很快会结束。”

  很神奇的是,他还真就不紧张了,就因为这么一句话。

  但他不会因此有所误会,毕竟叶时璋心里始终藏着一轮白月光,但那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去世多时的亡夫。

  卓霈宁竭力平静下来:“嗯,我恢复正常,Ryan才能恢复正常。”

  伊风临走前对他们说,卓霈宁附身小猫期间,小猫本身的意识会跟着进入沉睡状态。换句话说,只要卓霈宁恢复,小猫也会没事。

  叶时璋没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他,一双眼睛海一般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