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个女的,肯定非你不嫁!”

  似是没料到卫珣渊会有这么一问,周岚斐一时有些愣神。

  “我......”他没有立刻回答。

  卫珣渊深深的瞧上他一眼,没说什么便绕行而出,好像他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对答案不甚在意。

  周岚斐颦了颦眉,紧步跟上。

  赵永在楼下等了又等,翘首盼的脖子也酸了,好不容易等到楼道里有人下来,他欣喜若狂,再一看清,腿也吓软了。

  “你你你怎么下来了?!”他结巴道:“难道你你你也——”

  卫珣渊驻足,瞥了一眼过来。

  “你有意见?”

  赵永当即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后半句“也要同去”的诘问直接被生吞入肚。

  跟杀星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时光明明短暂,在赵永体会来却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直到周岚斐从楼道里现了身,他才感到人生又有了希望。

  “周少爷!!”他哭丧着脸的嚷嚷道:“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周岚斐若有所思着,过了几秒才应道:“可以,走吧。”

  赵永如蒙大赦,一面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一面同手同脚的迈开腿。

  于是,三人从赵永家出发,走成了不整齐的一列。

  赵永依稀觉着有些奇怪,方才在家里的时候,卫珣渊与周岚斐两人就一直靠在一块儿。虽然他压根儿也没看清楚这俩人是靠什么走位完成了这样的拼合,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自然,很和谐,好像俩人生来就该是一个阵营的。

  可这会儿,卫珣渊走在前头,周岚斐走在后头,俩人隔着几尺的距离,但在赵永看来却仿佛隔了条天堑,最要命的是他赵永还夹在中间。

  赵永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后来琢磨着应该还是因为他靠的卫珣渊太近了的缘故。

  那杀星好容易不与周岚斐在一处,这可是他与周少爷拉拢关系、互通有无的绝佳机会啊!

  念及此,赵永当即放缓了脚步,一瘸一拐的往周岚斐的方向靠过去。

  “周少爷。”他谄媚道。

  周岚斐:“嗯?”

  “我听说......玄门羽师都很洁身自好,最忌与妖鬼之流为伍,哪怕只是接触也不行,是不是有这种说法?”赵永凑在周岚斐身边,猫着点腰道。

  周岚斐道:“你听谁说的?”

  “高哥。”赵永忙道:“我是说高丙啦,他说之前玄门界就有个小有名气的羽师,因为被发现与某个邪祟沾染了不清不楚的关系就被逐出了家族名谱,段宗稷段宗主特意点名贬黜他于整个玄门界,从那之后他的名讳就真的在这行彻底消失了,偶尔羽师同僚提起他都会嗤之以鼻,他就这么变成了所有羽师共同的敌人。”

  显然,周岚斐不是什么八卦分子,对此露出了几分茫然的表情,赵永觉着自己终于有了几分价值意义所在,叮嘱道:“那周少爷您可得注意着些了!”他说着说着情绪激动,却刻意压低了嗓音,偷偷窥伺着卫珣渊的背影道:“离那家伙越远越好啊!”

  “什么意思?”周岚斐看了他一眼道。

  “您该不会真当他是什么劳什子的侦探吧!”赵永咬牙切齿道:“您是不知道啊!在您来之前他在我家里——”

  ......

  卫珣渊独行了一阵,忽然回头,便看见赵永与周岚斐头贴着头的叽叽咕咕,小少爷清凌凌的目光直射过来,浸透了路灯与月色,像是结了层薄薄的冰,疏离且朦胧。

  这目光刺的他不太舒适,卫珣渊眯了眯眼。

  “带路的走在后头,这算什么?”他转过身,环起手臂冷嘲,虽音调不高,在空旷的街头荡开一点儿幽深回响,赵永只觉得后脖颈起了一层汗毛,胆都要被吓破了,立刻抛下周岚斐“蹬蹬”冲到了前头。

  卫珣渊在原处停留了片刻,直到周岚斐走到身畔才继续迈开步子。

  “你不觉得让这家伙带路是个错误吗?”他说。

  “何以见得?”周岚斐道。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住活人的地方。”卫珣渊道。

  周岚斐转眸看向他。

  白色的烟霭猝不及防的迎面涌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的景致都浸泡在了这片奇怪的雾气之中,变得混沌。漆黑而空旷的街道无限的朝前方延伸,两旁是废弃的高楼,没有人,没有店铺,甚至没有灯光。

  周岚斐足下微顿,他没有再往前走了,而是侧过身子看向卫珣渊。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孔在白雾的萦绕之下更显得苍白阴郁,模糊不堪。

  “书中有云,邪祟编织幻象,困缚生人,最常见的便是民间所说的“鬼打墙”。”周岚斐轻声道。

  卫珣渊道:“那你以为,眼下是谁打了墙呢?”

  男人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一张脸在浓雾中骤然间扭曲变形,森然微笑的嘴角向上开裂,双目亦化作漆黑的窟窿。再一眨眼的功夫,他整个人乍然急退,霎时间狂风呼啸,浓雾倒灌,周岚斐禁不住以手臂遮挡。

  赵永的惨叫声在他的耳畔响起。

  “救命啊!!有鬼啊!!!”

  周岚斐顶着风,艰难的往前走了几步,就感觉有人屁滚尿流的冲过来,一个滑铲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适时狂风渐止。

  周岚斐放下手臂,四周仍旧是白雾茫茫,卫珣渊已不见踪影,长街幽暗深邃,只剩下赵永瘫在地上,面无人色的哭嚎道:“周少爷!!我早说那家伙不是什么善茬!!他懂术法,还是很邪的术法!他之前只不过是在你跟前装无辜罢了!”

  周岚斐颦眉。

  他心知这是入了迷局。

  只是入了便是入了,再追究是何时出的差错已经毫无意义,他并不搭赵永的腔,只是默然眺望着长街尽头。

  这条街算不上很宽敞,是老式的柏油马路,下坡地形,故而看不清楚前景,两旁的高楼也是中规中矩的土砖瓦砌,不像是什么现代建筑。

  周岚斐皱了皱眉,蹬了一下腿,对赵永道:“起来。”

  赵永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害怕!!”

  “怕有什么用?”周岚斐沉声道:“不往前走的话,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这话不是吓唬人。

  饶是赵永这般聒噪,周岚斐仍然觉得耳畔静的可怕。

  在他的余光视野中,时不时有白色的鬼影飘忽来去,有的栖息在树上,有的停驻在窗棱边,或是趴伏在屋脊后头,脸孔像是被橡皮擦擦过的画纸,模糊不清,可周岚斐依旧可以感觉到那些阴恻恻,森森然的气息。

  “你知道鬼打墙的原理么?”他问。

  赵永两股战战,家乡话都飚出来了:“我母鸡啊!”

  周岚斐徒手将他拽起来,转而自顾自的沿着长街前行。

  “程曳芳所著的《与邪说》曾记载过:‘于道路两边置放生人恐惧的来源,可以是人,可以是物件,也可以是场景,人们下意识趋避,步伐走向自会产生偏差转移,一转再转,最终回到原地,是为鬼打墙。”

  “程曳芳我知道啊!”终于到了赵永能插得上话的领域了,他努力抻着脖子道:“是那个很有名的能开天眼的羽师吧!”

  所谓天眼,横能洞察世间一切障目,纵能览阅前世来生,是一项卓越的天赋,后天难以修习。羽师虽多,能开天眼者则少之又少,千百年来不过出了程曳芳一人。程曳芳走南闯北,降魔伏妖的事迹数不胜数,生前留下过许多玄经著作,大多是他的学识和经验之谈,在羽流士的历史文化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难为你竟然知道程曳芳。”周岚斐不乏讶异道。

  赵永:“......”

  自己在对方的心里大概是白痴的代名词没跑了。

  赵永本以为他会再挖苦自己几句,这小少爷却没有,仿佛先前的那一句也只是随口一叹罢了。

  “所以想要走出迷境并不难,只要遵循一个原则。”周岚斐说:“你知道是什么吗?”

  “——哪儿恐怖就往哪儿走?”赵永试探性的答道。

  周岚斐微微一笑:“不错。”他侧了侧身摊手,“眼下只能靠你的感觉指路了,你走前,我随后,相信你可以带我走出去。”

  赵永:“!”

  这一刻,赵永感觉自己的人格得到了升华。

  跟着高丙那么长时间,他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是有价值的!

  明明站在他身畔的只是个小他足有十多岁的男大学生,但在赵永看来,周岚斐像极了一个高山流水富有志趣的先生夫子,非但没有对他这个顽劣不堪的学生恶言相向弃之不理,还循循善诱,将他领入了一番前所未见的新天地。

  赵永有被温柔化了,甚至连害怕也忘了。

  “难怪啊......”他边走边嘟囔着发出感慨:“那家伙对你言听计从......”

  “什么?”周岚斐回眸。

  “啊我是说——”赵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拿自己打比方,“我要是个女的,肯定非你不嫁!”

  他说的诚恳,自觉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真挚来夸赞周岚斐,希望周岚斐能收到自己的崇拜敬仰之情,再给个回馈,那他一定会更有学习的动力!

  不料小少爷的的脚步却明显崴了一下,仿佛受到了多大的惊吓似的。

  “那倒也不必!”

  “......”

  【作者有话说】

  赵永:是我不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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