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希望拷问>第49章

  那天离开江牧的办公室,段宁依然在国防部大楼外看见了17号。

  他和汤越则告别,毫不意外也不介意地上了17号的车。他手里拿着一大堆新得来的文件,哐哐交给17号几份,表示最近又有得忙了。

  因此段宁下班后也没回别墅,不是他不够自觉,而是没有办法。

  17号只能直接和弗雷克联系,傅轻决从弗雷克嘴里听见这样的借口,脸色刚有变,弗雷克说:“听17号说,段宁出来的时候眼圈是红的,他去国防部见的是副部长江牧,江牧也在陆军服役过……”

  傅轻决一听段宁可能哭了,双眼霎时扫向弗雷克,目光犹如尖刀般锋利。

  饶是弗雷克这种什么场面都见过的人,也被盯得汗毛直竖,他只能继续说:“江牧此人是个另类,从不参与党派之争,极其不好收买,但他在国防部人缘不错,年纪轻轻能爬到副部长的位子,手段自然也有,”弗雷克斟酌了两下,“刚好昨天的招待会上,江牧也在,很可能是段宁被认了出来,如果段宁搭上江牧,会不会……”

  “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段宁会被认出来?”傅轻决无所谓地笑了。

  他既然让段宁去了招待会,就早已预料到可能会带来什么结果。

  当初段斯在临时监狱时,有人绕过傅轻决对段斯进行了审讯逼供,摘掉了他的腺体,让傅轻决再见到的,只是一具血淋淋的躯壳;这一次在欧联盟,如果傅轻决没有和段宁一起上车,那么段宁很可能又只有死路一条。

  他早就提醒过傅岐山,当年的事不要再来第二次。

  曾经不在意的地方悄然翻涌而出,曾经以为不在乎的人不知不觉长在了心里,傅轻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他标记了段斯,亲自带段斯走出的夜灯,而段斯却被别人弄成了伤痕累累的Beta;他把段宁养在别墅两年,终于养好了,而段宁的去留和生死居然还轮得到别人插手。

  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错觉?

  傅轻决觉得还是自己太讲情面了。

  他偏要让段宁重新回到联邦高层,让段宁的每一次出现,都激起某些人心中暗藏最深的恐惧。

  傅轻决当年没跟他们计较,但现在他想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让段宁重回大众视野,只是第一步而已。

  至于段宁想要复仇,搭上其他人……傅轻决嗤笑一声,段宁搭上谁都不如直接找他来得靠谱,傅轻决从不否认他们开始于交易关系,而他能给段宁的太多,段宁便从走进他的房间,到住进他的别墅。

  但时间一去不回头,总有什么会变化。不论是傅轻决,还是段宁。

  段宁从只会听之任之地受辱,到有了生气和脾气,会伤心会记仇会害羞;段宁从第一次给傅轻决做三明治,到默默替他捡回母亲做的三明治;段宁在欧联盟不受任何限制,可还是会第一时间保护傅轻决;段宁不会再发情,依然继续跟傅轻决做爱了。

  傅轻决不觉得自己的感觉会出错,也知道这些都不是假的。

  傅轻决转身离开书房,到了卧室的阳台上。电话很快通了。

  “为什么不回别墅,”傅轻决开口便说道,“难不成真的要我去请你?”

  段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似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说话不轻不重,很好听:“你好好休息,我这边事情太多,有点忙。而且,这之前我本来就搬进了公寓楼,突然又不住了,很容易引起怀疑,万一有人跟踪,知道了你的情况……”

  他的理由给得非常充分,傅轻决却冷不丁说:“你是怕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因为住进我的别墅就觉得不光彩?”

  沉默的间隙里,手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段宁说:“不是。”

  傅轻决看他明明说的就是“是”。

  只要想想就能猜到,段宁和曾经相识的人见了面,少不了感慨万千,而他一定会第一个否认自己和傅轻决的关系。

  至少已经不是曾经那种用身体乞求傅轻决原谅的关系,也不是他们已经结束了的那种关系了。

  “那我的伤怎么办?”傅轻决问。

  “你,不要乱动,多听医嘱……”

  “行了。”傅轻决冷冷打断了他。

  傅轻决要段宁回来,本应该是没得商量的,纵然段宁给的理由再充分,也抵不上傅轻决一句命令。

  他望着阳台外一览无余的景色,非常开阔,只是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我们的关系是变了。”傅轻决喃喃了一句。

  段宁的呼吸声微不可察。

  “反正这几天什么也干不了,你要住外面就住外面,”傅轻决在风里咳嗽了两声,转身回房间,用胳膊蹭着把玻璃门合上,声音发闷地恨恨说,“过几天拆了石膏,我亲自来接你。”

  议会选举的投票在一天天进行,除了首都,各州也都忙得热火朝天。果不其然,胡安所在的联合党一路势如破竹,占下了一个又一个席位,他作为联合党党首,多年来积威甚重,此次连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以预见,再过几年,胡安的下一步便能到副总统之位,如若顺利,将来竞选总统也不在话下。

  段宁合上了早晨刚送来的报纸。

  ——如今纸媒式微,也只有安全局的公寓楼里每天早晨有人雷打不动地送报纸,政府内刊、各色党报应有尽有。

  只是每每送报人来的时候,段宁听见声音都会有些紧张,他打开门,担心看见的是傅轻决。

  这些天傅轻决没有叫他回去,也一次都没来过这里,大概是安全局的公寓楼附近人员复杂,傅轻决要是来一趟,估计得费不少功夫。

  最主要的是,近来选举活动办得如火如荼,傅轻决不忙也是不可能的,就算伤还没好,也不影响他做任何事。

  目前看来,议会选举还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傅轻决拿到了那张基金会的名单,却没有其他打算,可能从始至终只为多一个拿捏住傅岐山的把柄。

  傅轻决说过,他也姓傅,兰亚也是傅氏的一部分,傅轻决再怎么不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再怎么跟他叔父作对,也无法改变自己的立场,不会真正做损坏傅氏利益的事。

  苏纳的上台有傅氏的一分功劳,今天这一切,都有傅轻决的一分允许。

  听见水开之后,段宁钻进狭小的厨房里,用蛋白粉和鸡蛋简单冲煮了一碗早餐羹。

  他坐在阳台边的木椅上发呆,眼神淡淡的不知道看着哪里,他等早餐羹放凉,一口一口缓慢喝完,再将药吃了,如此便足以维持生命体征了一般。

  段宁出门穿的搬来公寓后准备的衣服,白色暗纹的衬衫和剪裁稍宽松的西装长裤,到了安全局,和17号碰面站在一起,显得更为清爽挺拔,也很瘦。

  他们这几天的忙碌当然也有成果,虽然药品走私案算不上什么大案,上面的意思也是交份报告糊弄糊弄得了,但段宁既然查到了地方,调查组得知后自然往这个新方向投入了工作。

  宋渊确实和此桩药品走私案有关。

  但本该申请进一步行动的调查组组长却没有动作。

  段宁意识到问题所在,便自己提交了报批手续。由于理由充分,段宁要求前往宋渊担任法人的公司进行搜查的手续自然也通过了。

  出发前,留在安全局的调查组组长面露难色,把段宁单独叫到了一边,低声说道:“我早提醒过你,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宋渊他……”

  17号在门口喊道:“组长,段先生,车到了。”

  段宁朝组长点了点头,径直走出了安全局的大门。

  他们一共两辆车,除了段宁和17号,还有两名随行的探员。

  调查组的其他人没有一起跟来,往常这种搜查关键人物的活儿,反而都是抢着干的。

  段宁拿着证件和手续,不疾不徐地走进了商业园区的某栋写字楼,然后带人搭乘电梯到了顶层。

  见到宋渊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段宁站在大厅入口,微微笑了笑。

  宋渊此人油头粉面,膀大腰圆,见是安全局的人,照样乐呵呵地前来握手,仿佛是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不知道哪阵风把安全局的各位给吹来了,”宋渊笑道,“我可是新联邦一等一的守法公民,千万不要搞错了。”

  段宁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威胁和暗示,平静地看着他说:“证件和搜查手续都已经给您看过了,您既然是守法公民,最好配合我们的调查。”

  宋渊被他看得心里发怵,这才仔细看了眼证件,瞧着名字,脸上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说:“你就是段宁,”他挑眉,挥了挥手说,“这位长官都发话了,还不好好配合。”

  按理来说,如果这只是做戏的话,段宁就不必大费周章带人带手续来搜查。可如果是来真的,段宁把宋渊实实在在杀了个措手不及,宋渊想不明白,段宁是傅轻决的人,怎么可能跑来查他?

  难道傅少爷打算过河拆桥?要狡兔死走狗烹?

  宋渊朝段宁笑了笑,转身便回了趟办公室。

  弗雷克上楼时脚步匆匆,但踩在地毯上几近无声。

  他这几天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办公,傅轻决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手上的石膏即便还没拆也能亮相了,说摔着胳膊了就行。但显而易见,傅少爷这些天脾气更差了,倒不是会发火,而是看不出喜怒,时不时抛个冷幽幽的问句出来,着实令人难顶。

  此时是上午十一点半,傅轻决一人在书房办公,不进去打扰是最好的。

  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不能不快速传进去。

  傅轻决这次回来,让人把沙盘重新抬回了楼上,他正捏着沙盘里的小士兵玩偶发呆,听见弗雷克的敲门声,顿时皱起了眉头。

  弗雷克进来后,仍然斟酌了两下,开口说道:“傅先生,宋渊被抓了。”

  “因为什么事?”

  “据说是因为药品走私。”

  傅轻决扔了手里的东西,说:“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往枪口上撞,真是蠢得够可以的。”

  弗雷克额角直跳,缓缓说:“是段宁。”

  傅轻决脸色一沉,顿时站起了身。

  “宋渊起初怀疑是我们要把他用完就扔,但还好他先打了电话过来,可我没想到段宁速度那么快,宋渊不是能束手就擒的那类人......”弗雷克跟着傅轻决迅速地往外走,一路下了楼。

  宋渊是个装礼数也只能装七分满的泼皮无赖,凭借那点够豁得出去、够能给人当笑话看的小聪明,倒是让他越混越开,生意越做越大,仿佛和谁都呼朋唤友了。傅轻决是通过傅岐山才认识的宋渊,但一直没搭理过,只这两年对他那点小量的药品走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而如果逮捕宋渊的这个人是段宁,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段宁是故意的。